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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难言之隐 ...


  •   话说乔志勋在花园内散步,忽听到花丛一角处传来幽咽的哭声,他走过去询问,见仰脸之人正是那白天与己共奏《归去来兮》的江如兰,惊得他当即愣住了。

      江如兰更显慌张和窘迫,仓惶间站起,背过身以手帕擦拭泪眼,半晌才悠悠转过头来,面上浮起不自然的笑,两眼不敢直视乔志勋,低声道:“勋公子啊。”

      “江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只是有些思念亲人了。”江如兰微微撩眼,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

      “这样啊,我时常也会想起我哥哥,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使我们与家人阴阳两隔,或身处异地,这终归是现实,有时我会暗示自己坚强一些。既然亲人不在我们身旁,我们就要学会照顾自己,还要过好每一天。”乔志勋不禁联想自己,发了些感慨。

      在幽微的光线里,江如兰的眸光犹如风中翕动的烛火,渴望中又透着一丝无奈,随后便低了头,半天才发出平静却柔弱的声音:“多谢勋公子的安慰,你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也只有靠自己才行。”

      听闻江如兰的话,乔志勋越发摸不清头脑,深感这话中似有深意,刚想问下去,便听江如兰礼貌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晚安。”说毕,江如兰略点下头便转身离去。

      乔志勋望着江如兰纤弱离去的身影,心里愈发的诧异和好奇,呆立了片刻,方快步朝园外走去,刚走到北廊出口的风雨亭旁,就听有人嗲嗲地唤他:“勋公子,公子。”

      乔志勋侧目,见一身轻纱罗衫的秋菊姑娘正摇着团扇扶在风雨亭的窗边嗤笑,他连忙揖礼微笑:“多日未见,秋菊姑娘别来无恙。”

      秋菊笑吟吟地招手:“公子过来坐下聊。”

      乔志勋只好提袍上阶,一脚跨进了风雨亭,风雨亭里面两侧靠高墙,外面两侧,一侧为门,一侧为窗,北门廊口悬挂的红灯笼透过窗子将亭内中央照得红通透亮,亭子四角处却漆黑无光,乔志勋觉得这有种温暖的聚光感。

      秋菊姑娘引乔志勋围坐到中央的石桌石凳处,见乔志勋休闲清凉的装扮,啧啧称赞道:“勋公子真是好性情,饭后还要散步,哪像那帮死鬼臭男人就知混吃淫赌。”

      乔志勋谦虚道:“哪里,我也是多吃了两口存了食,才要到这里溜达。”

      秋菊问乔志勋最近的去向,乔志勋便告诉她去那武英观学了两个月的音律,昨日才回来。

      乔志勋来萌春院也有两个多月了,但总觉云里雾里,许多人还认不全,不禁问道:“秋菊,你可认得花榜头三位的大牌?”

      “你果然关心这个。”秋菊意味深长地抛出个媚眼,随后咯咯地笑道,“我告诉你她们的底细,于我有什么好处呢?”

      乔志勋一听秋菊要讨好处,心想自己没钱也没物,一时想不出可回报的东西,竟懵懵地语塞发了呆。

      秋菊瞅乔志勋这发呆的样子,顿觉萌萌的可爱,憋着笑用手推了把乔志勋的胳膊:“公子,好啦,和你说着玩的,你倒认真了。”

      乔志勋这才放松得笑了:“没想到秋菊姑娘这样风趣。”

      秋菊终于捂口大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我风趣,看来我与公子属实投缘。”秋菊颤笑过后,逐渐收了笑,便讲起了萌春院中三位大牌。

      秋菊说有关她们的历史信息来源均是道听途说,大抵是从其他艺伎或客人那里听来的,究竟虚实真假也保不齐,不过她相信大部分是真的,或许一些细节会有偏差。

      从时间上看,最早来冥府的该是二号大牌亓官云珠,据说她上世是唐朝军妓,有部分契丹血统,很有可能是唐朝军队与契丹作战时抓获的俘虏,后随军充妓,由于美艳绝伦,被一位将军纳为小妾,后来将军参与藩王叛乱,兵败后,携妻妾家眷逃亡途中,马车坠落深谷,全家上下一命呜呼,自此,亓官云珠便来到冥府,由于惊为天人的容颜,第一时间就被鬼贩子掳走,卖给轮回司一位红煞使者作妻子,后来这位红煞使者被接替者淘汰,成为了孤魂野鬼,亓官云珠就脱了官籍,如果没有官籍庇佑,她就会轮回转世,亓官云珠憎恶人世,为了驻留冥界,就来到了萌春院,萌春院虽没官籍,却有驻留冥府的特许资质,凡挂靠在萌春院这般风月场所的鬼魂都能避免投胎转世。

      乔志勋从没见过亓官云珠,只听西莲说起这位大牌脾气不好,经常跟自己的使唤丫头发脾气。刚听了秋菊对其的介绍,愈发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经历坎坷,姿容美艳的大牌。

      秋菊稍作停顿,摇了几下手中的团扇,又讲起了头牌仇珍儿,这位是明朝国子监祭酒的掌上明珠,后因父亲涉文字狱大案,全家遭满门抄斩,仇珍儿来到冥府后不愿转世,似乎在等她青梅竹马的表哥,茫茫魂海,却总是擦肩而过,她弹的一手的好琴,早些时候在教坊里教人弹琴,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上世的怨念也在逐渐淡化,为了留在冥府等待随时出现的情郎,她也挂靠在萌春院旗下。

      乔志勋激动的站起,在亭内绕着石桌走了一圈,忽然停下问秋菊:“怎么可能遇到?几世都过去了,即便遇到她表哥的鬼魂,也不会有同世的记忆,她表哥再不会认得她了,她怎会这样傻呢?”

      秋菊一脸黯淡,同情道:“我料想仇珍儿也是个多情女子,这多情女子便会这般做,她并不是不知这种相见不相识的情形,可就是不甘心,或许看一眼便会释然,也是有可能的。”

      乔志勋虽不理解这种情感,却很钦佩这种忠贞不二的品性,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仇珍儿产生了敬佩兼恻隐的心情。

      秋菊说至于三号大牌江如兰,她来得最晚,出身于民国茶商家庭,曾被一富家纨绔子弟骗情骗身,始乱终弃后,她没脸见人就投河自尽了,一到冥府就怨念深重,不愿投胎转世,为了避世就来了萌春院,江如兰家教和素养都好,弹得一手精妙的琵琶曲,张总管很喜欢她这一点,经常在重要宴会场合带她去捧场助兴。

      根据秋菊所说,乔志勋脑补了下,觉得正符合自己对江如兰那种单纯、高雅、内向忧郁的印象。

      “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乔志勋下意识地问道。

      秋菊莫名其妙地反问:“出什么事?前两天我还在楼梯上看见她笑容满面地送董司命下楼,气色很好,她今天生病了吗?”

      乔志勋猜想秋菊并不知情,打了个马虎眼:“哦,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许是秋菊坐累了,骤然从石凳上站起,左右扭了扭她苗条的细腰,在红光下,腰间璀璨的璎珞珠子闪得乔志勋有些睁不开眼。

      此时,远处传来尖锐的骂骂咧咧的女声:“秋菊——秋菊——这小娼妇得空就不知钻谁房里了。”声音愈发的迫近,秋菊惊恐得瞪大了眼,一把揪住乔志勋就朝亭子里侧的死角藏去,亭角黑暗,藏个把人是不易被看见的。

      秋菊背靠亭角的墙壁上,乔志勋一时懵逼,被动地被秋菊牵拽,他一个趔趄趴卧在墙角的墙壁上,正好环罩住秋菊。

      乔志勋顿觉窘迫,刚想挪开,被秋菊伸出的双臂环住了,还用手掌按住了他的后腰,像是示意他别动。

      一瞬间,乔志勋身体僵硬凝滞了,他感觉自己的腰间燃起了一团火苗,他能听见秋菊在他怀里气喘的声音,那股莫名的火苗开始从腰间向上向下蔓延,他不敢动一丝,仿佛在守护一只炸弹装置,唯恐走火爆炸,额头渗出点点的汗滴,强制自己压制呼吸。

      此时,亭外一串细密的脚步走了过来,媚娘在亭子的窗口朝里望了望,喊了一句:“死透透的秋菊,这是藏哪去了?”说完,便又朝主楼走去,随后脚步声逐渐消失了。

      乔志勋焦急地撤身起来,秋菊的双手依然倔强地环着他的腰,他感觉自己浑身要起火了,既羞又恼地用力拉开了秋菊的手臂,将身子撤了出来向后一退,“哐当”便坐在清凉的石凳上,随后释出一股火龙般热辣焦灼的气息。

      “公子生气了?”秋菊言语间透着丝失落。

      “没,没有。”乔志勋羞红了脸,不敢去看秋菊。

      半晌无语,秋菊忽然矮下身子,惊讶地笑问:“莫不是你以前没碰过女人?”
      乔志勋垂眼盯着地上的光斑,半天没吭声,无声就等于是默认。

      秋菊看破后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啊,公子还真是个处子。”

      秋菊的笑声令乔志勋羞得再也坐不住,他猛然站起,转身想跑,但又觉得有失风度,便叹气重新坐下来,羞愤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一会儿把媚娘招来。”

      一提媚娘,果然起了作用,秋菊收敛了许多,戏谑道:“公子,你身为艺伎,这处子之身还能保持多久?”

      乔志勋的脸即刻严肃了,下巴和鼻翼也绷紧了,气氛冷凝得令秋菊也快喘不过气来,她连忙咳嗽了一声:“公子,别生气嘛,我逗你呢,别往心里去。”

      乔志勋自然能听出秋菊戏谑的话里有铁的现实,许多困难都迎头等着他面对呢,只是秋菊做了那个《皇帝新装》里的孩子,其他那些赞美他的人,却从不戳破这层看似华丽的谎言。

      乔志勋再次站起,胸中憋着口气,笃定道:“既做了艺伎,我会提供分内的服务,至于本分外的需求,本公子概不负责。”乔志勋说罢,向秋菊快速行礼,然后转身走出了风雨亭。

      秋菊呆站在原地,品咂半晌乔志勋的话,随后哂笑道:“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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