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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驭马惜别 ...


  •   话说张德发错过了观礼,还听说学员们昨日都走了,却心有不甘地要求去观内寻找乔志勋。

      门卫叫来一位道士陪张德发到禅房走了一遭,禅房内确系空无一人,张德发才郁闷地离开了武英观。

      张德发上了黑色的劳斯瑞斯,司机老陈见只有张德发一人出来,脸还拉得老长,问道:“张总,怎么没接到勋公子?”

      张德发气闷地吐出口气:“肏他娘老子,武英观忒不地道。”然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陈也同仇敌忾地为之打抱不平,又问道:“您见到武英真人了?”

      “现下这老狐狸怎会见我?这里决计有阴谋。”

      “那咱现在就回去吗?”老陈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德发失神地眯着眼缝,从牙缝间挤出:“走吧,纠缠也是徒劳,以武英真人的能力,窝藏个把鬼偶简直易如反掌。”

      老陈即刻启动了车子,乌黑的车身调了个头,随后转入下山的路。

      在山路上行驶,为了减缓颠簸,车速被老陈控制得稍慢,大约开出二里地,他盯了眼后视镜,见后面奔来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不禁自嘲道:“看来咱还没马车快呢。”

      说话间,后面的马车便从汽车旁超了过去。

      张德发窝了一肚子火,心说今日可真倒霉,连个赶大车的都要挑战他,冲口骂道:“肏他奶奶的,碾压他。”

      老陈一听,赶忙踩了油门,汽油筒子冒出一串白烟,便窜上去撵过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正是拉泔水的赵老四,虽然年岁大,却童心未泯,拉着缰绳笑道:“咋,就凭你劳斯瑞斯就比我千里驹快么?”,“啪——啪——啪”连抽三遍,大棕马飞也似的冲了上去。

      就这样,四条腿的马车与四个轮子的轿车你争我赶地比着谁更快,这要是在平地,吃草的马自然比不过喝油的车,但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那可就说不准了。

      几通抽打,大棕马发了疯地超越了劳斯瑞斯,摇摇领先地飞驰而去。

      赵老四扬起马鞭,感觉自己又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边吆喝边炫耀地大笑道:“敢与我赵老四争锋的牛鬼蛇神还没入冥府呢,哈哈哈哈——”

      再说藏身于赵老四驾驭的马车内的乔志勋与霍飞。

      马车出了武英观,又行驶许久,二人精神才放松下来,霍飞拥着乔志勋的手臂缓缓松弛了,却依然维持着姿势。

      乔志勋突觉异常尴尬,猛地抬头耸动肩膀想立起来,忽然马车急剧颠簸起来,他的脸重重跌了下去,额头偏巧撞到霍飞的鼻梁上,痛得霍飞闷哼了一声。

      乔志勋第二次挣扎着要起来,马车的速度愈发的快了,车体晃动得无法起身,他再次落了回来,这次他尽力将脸偏向一边,正好陷入霍飞的左肩颈上,两人头并头地错开了,乔志勋两手撑着纸箱的两侧,想尝试第三次起身,便被霍飞再次拥住了,并将他箍紧了,哼笑道:“别折腾了,车速太快,你站不起来的。”

      乔志勋只得顺从地保持原状,他的左脸触碰到了霍飞的左耳,他感受到火辣辣的温度一直烫着他的脸颊,直至烧红了自己的脸。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听见彼此咚咚的心跳和车夫赵老四狂妄的笑声。

      驾驶劳斯瑞斯的老陈发了懵:“张总,这赶大车的老头好像是个疯子,咱还是别跟疯子较劲了,太危险了。”

      张德发瞪着前方一骑绝尘的马车,车速快得离谱,挎斗里的泔水桶东倒西歪地摇摇欲坠,淋漓四溅地从翻板缝处向下渗着臭水,凌乱的垃圾撒了一路,把个山路都污染了。

      “还TMD真是个疯子,别追了,降速!”张德发命令道,车速陡然降了下来。

      赵老四举着鞭子洋洋得意,没过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太对劲,因为大棕马开始蹿跳起来,差点将他甩下马车,他赶紧拉紧缰绳以使马车降速,可发现自己怎么发号施令,大棕马都不听了,他才意识到大棕马已经惊了,心里发了虚,这时大棕马又尥起了蹶子,赵老四稍一失神,就听“啊——”的一声,赵老四终于被大棕马甩了出去。

      大棕马拉着挎斗连蹿带跳地在山路上狂奔,就听“噗嗤嗤”,“哗啦啦”将车上的垃圾和泔水桶一一也甩了出去。

      此刻,车上的纸箱也破损散了架,霍飞拉着乔志勋紧紧抓住挎斗一侧的铁栏杆,嘱咐道:“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乔志勋见霍飞一个劲向挎斗前部挪动,担心霍飞被甩出去:“你要干什么?”

      “这马惊了,如果不制服他,咱俩恐怕也会被甩出去。”

      “你能制服这疯马么?恐怕还没靠近它,你就飞出去了。”乔志勋焦急道。

      “能不能制服它,也要试一次。”霍飞的两只手从栏杆处倒换了两次,已经挨到马屁股的后方。

      说罢,霍飞抬脚踩着挎斗横梁,向前凌空一跃,“呼”的跳到了大棕马的屁股上,霍飞连忙拽住马背上的鬃毛,险些被大棕马甩走,大棕马知有人骑在了自己身上,脾气暴戾异常,连着尥了三个蹶子,霍飞差点滑下马肚子,趁着马蹄落地的瞬间,霍飞再次向上腾起,这回坐到了马鞍处,一把握住了缰绳,立即多了几分安全感。

      大棕马桀骜难驯,依然辗转腾挪地扭动腰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背上的家伙摔出去,霍飞与大棕马你来我回地过了数次招,险象环生地令乔志勋心惊肉跳,他扯着嗓子不住地喊:“小心——它又尥了——啊——我的妈呀——该死!”

      大棕马拉着挎斗在路的中央开始打转转,像一只拉磨的驴子,局面已经陷入胶着状态。

      此时,迎面上山的路上开来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车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于是车速缓慢下来,在距离三十米处,车子突然停了,就见车上走下一位身材犹如铁塔般结实健壮的红脸汉子,他手持一张黑底白字的牌子,走至路中央,随后举过头顶昭示天下,但见牌子上左右两边各写两竖排小字,分别为“惊鬼”,“恫神”,中间则写着两个硕大的字“回避”。

      乔志勋正惊慌失措地为霍飞捏着一把汗,一举头便望见了这块牌子,忽然,他感觉无数道弧光从那张牌子喷射而出,迫其闭目低头。

      大棕马被弧光刺激得直立起身子,霍飞并没看见那牌子,紧紧薅住缰绳,两脚勾住马肚子,倏忽间,那大棕马落地安静下来,再不挣扎尥蹶子了,霍飞深感诧异,刚从马背上坐直身子,就听有人亲密地唤他的乳名:“飞儿——”

      霍飞向下一望,感觉声音像从那银灰色的车里传出,大路中央正站着收起“回避牌”的王世昭,他当即恍然大悟,赶忙从马背上跳下来,随后恭敬地揖礼道:“父亲怎会今日来武英观?”

      此时,从车内走下一位身材魁梧,身着麒麟锦绣袍,头戴天官冠,面容威严带慈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霍飞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霍城隍——霍光。

      霍光见儿子灰头土脸,一身腥臭,惊愕不已道:“为父今日来观礼,你怎这般狼狈不堪?”

      霍飞吸了口冷气,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他根本解释不清,抢先问道:“父亲,昨日才是观礼日,你怎么来迟一日?”

      霍光略显吃惊,扶了下冠,又看向自己的护卫王世昭,道:“霍虔告诉我们该今日前来,怎的他记错了?”

      霍飞不知到底是哥哥搞错了还是父亲听岔了,总之,算是歪打正着了,不禁发了笑,赶紧招呼站在挎斗里发抖的乔志勋:“志勋,我父亲来了,你过来。”

      马车停了下来,但站在挎斗前端的乔志勋依然两腿打颤,目睹了霍家父子相见这戏剧性的一幕,心情逐渐平静了,便听霍飞喊“志勋”,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又听霍飞叫了两声,才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霍飞之前一直喊他“兄弟”或“勋公子”,怎么突然改称呼了呢。

      乔志勋不再多想,连忙从翻板处跳了下来。

      “父亲,这是与我一同在武英观学习的乔志勋。”霍飞迫不及待地将乔志勋介绍给霍光。

      霍光觑眼一看,眼前这位年轻人与自己儿子也差不多,蓬头垢面,一身污秽,并没引起他太多兴致,勉强应笑道:“好,好……乔公子也是同样狼狈呢。”

      霍飞本来就想让乔志勋与自己一同回家,经过这番共患难的经历,霍飞愈发强烈地欲带乔志勋一起走。

      正在此时,张德发的汽车也赶了上来,连忙从车上下来,看见前方正是霍城隍,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老远便抱拳揖礼道:“不想于此碰到霍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霍光与张德发曾有两面之缘,皆在应酬的场合里,素知此人八面玲珑,虽出身娱乐圈,但人脉通达,自是不能得罪,便客气回礼道:“幸会,幸会,张总这是从武英观返回?”

      张德发目光凌厉,一眼就看出站在旁边的霍飞就是霍光的公子,刚想诉苦,目光一扫,便看见了站在霍飞旁边的乔志勋,乔志勋虽粗布打扮,浑身腌臜,但天生丽质的五官和俊挺潇洒的身姿却是难以遮掩的,一瞬间,张德发目光炯亮,连忙走来拉住乔志勋的胳膊:“勋公子,你可让我找的好苦啊。”

      乔志勋方还一心热忱地听霍飞劝说父亲带自己走,这下竟看到了张德发,一颗心即刻凉了,他知道于情于理,纵是霍光在此,张德发都有权利带他回萌春院。

      乔志勋瞠目张口地喊了一声:“张经理。”便再也不吱声了。

      “霍城隍,我来武英观就是来接勋公子的。”此时的张德发,心中像绽放了一朵绚烂的花,再没有比失而复得更令人珍惜和惊喜的了。

      霍城隍明白张德发这句话的涵义,这乔志勋应该就是萌春院旗下的艺伎,便笑应道:“那勋公子就跟你家张总回吧。”

      霍飞一听,焦急道:“怎么跟他走,志勋得跟我走。”

      霍光怒目瞪向霍飞道:“飞儿,休得无礼,勋公子是你何人,要跟你走?”

      霍飞胡搅蛮缠道:“他是我兄弟,必须跟我走。”

      张德发笑吟吟地冲霍飞点头道:“霍公子,我知你与我家勋公子交情甚好,可勋公子是我萌春院的人,怎能跟你去了,若是你欢喜,某日你尽可包他的身,去你府上一叙。”

      张德发话音一落,乔志勋的心像被万箭穿心一般绞痛,过去的两个月,霍飞从未问过自己的出身和来历,平等地将自己看做兄弟,他尽管克服了种种有关鬼偶出身的偏见,却又跌落在这烟花柳地的泥沼里,忽然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他根本不配与霍飞称兄道弟。

      霍飞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愣在了原地,半张着口,竟没说出一句话来。

      乔志勋羞耻得再不敢看霍飞的脸,低头轻语道:“霍兄,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在此一别吧。”

      霍飞犹疑不决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乔志勋已转身朝路旁的劳斯瑞斯走去。

      乔志勋坐进车里,张德发站在车门口挥了下手:“霍城隍,霍公子,再见。”

      转眼间,乌黑的劳斯瑞斯开足了马力,朝山下驶去。

      霍飞目送远去的车身消失在山坳间,他的下巴紧绷地抽动了两下,一行热泪便滑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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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驭马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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