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法事大礼 ...
-
祭坛两侧的嘉宾席上已坐无虚席，正式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霍飞的目光再次在嘉宾席间搜索，竟没见霍家来一人，虽表面淡定，心里也大感失望。霍飞知道自己在父亲的眼里，一向顽劣不羁，自小没少被父亲训斥和惩戒，哥哥霍虔才是霍家宗庙的继承者，除了父亲，家中其余人对他的放纵，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于没有母亲的疼爱，兄弟彼此倒是亲密无间，可不知为何，今日连大哥都没来观礼。
随着一声响彻的铜锣声，便见今日考核的主考道人都入了祭坛正前方的席位，统共五人，均穿了绛色描金纹样的道袍，有须白苍眉者，也有童颜乌发者，大抵都是道行高深的道人。
中间的苍眉长苒道人站起，挥起浮尘，宣了声“法事大礼考核开始。”
方才各组排了代表抓阄决定出场次序，秦成理抓了个数字“八”，孟泽辉挑起大拇指赞道：“大吉大利，岂不是好兆头！”
乔志勋靠近笑道：“果真好彩头，预祝大家顺利通过。”
霍飞过来拍了下秦成理的肩膀：“秦兄一看便是福气之人，这次我们均沾光了。”
秦成理板正的面孔也添了喜色：“霍飞，只求你好生对待考核，上了祭坛，咱四人便是一体了，再不要赌气与泽辉胡闹。”
“秦兄，放心，若连这点分寸都没有，我霍飞也忒混了吧。”
此时，四人皆欣然互望，似乎瞬间忘却了之前各种的不快，心下空前达成了一致。
一组、二组、三组……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乔志勋等人在坛下等候，同时也观看了其他组的法事祭祀操作和礼乐演奏。
不得不说，武英真人选人是有谱的，除了一个组有位学员演奏时意外掉了乐器，导致没能通过考核，其他组都还说得过去地完成了法事流程，均顺利通过了考核。
孟泽辉特意嘱咐乔志勋：“勋公子，只要你正常发挥，咱们就没问题。”
此刻的乔志勋确实心里在打鼓，虽然昨天晚上他舔了那金丹，毕竟没再操练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没有乐感，所以脊背都透了冷汗，颇为尴尬地冲孟泽辉点头：“嗯，我会尽力的。”
终于到了第八组，四人上了祭坛。
圆形祭坛中央立着一柱擎天的经幡，还有许多黄底红字的符咒，经幡前设立一只青铜大鼎和摆满灵位、烛台和供品的案子。
四人并排站好，一同从桌案上取了香烛，在焚香炉里点燃了，然后并排跪立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举着香烛行三扣大礼，随后将燃香插入青铜大鼎，把蜡烛安到供桌的烛台上。
四人回至蒲团盘膝而坐，一齐竖掌颂念《道德经》中的片段，念罢，再次从案桌上取了法器，霍飞执剑，秦成理举浮尘，乔志勋握净瓶，孟泽辉提九曲鞭，依次在祭坛中央的八卦图中做法祭天，剑光闪烁，浮尘飘逸，净水淋涟，鞭声震响，于天地间告慰神灵和威慑鬼魔，舞出一片清朗的乾坤。
最后，四人收势，依次从案上取了各自擅长的乐器。
法事的最后部分——礼乐开始了。
乔志勋抱琴放置于琴案之上，他缓缓盘腿坐下。其他三人各操自己的乐器，环绕乔志勋而立形成个三角形。
乔志勋坐在三人中间，心情异常的紧张，方才孟泽辉的话语在他的耳边回荡“正常发挥”，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只有“不正常”发挥才是他所期盼的。
乔志勋将手伏在琴弦上，便听见左后方霍飞的萧声杳然而起，像来自遥远而古老的时空，空灵中散漫着萧瑟，大浪淘沙地历尽沧桑。
倏然间，一阵音浪排江蹈海地不期而至了，声音显然来自右后方的孟泽辉，咄咄逼人的琵声像倾盆的暴雨，密集紧张的节奏教人喘不过气来，直到一个划破天幕的琴音渐入放大地压制了这股无端的躁动。
乔志勋逐渐沉浸在乐音的天国里，忘却了自己先前的焦虑和不安，他的手指触动了琴弦，发出了那惊鸿的第一声琴音，引领人们进入到一片静谧神圣的乐土。乔志勋专注的神情令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道人装扮的年轻公子像天帝派往人间的纯洁的仙子，天国里的神鸟和彩蝶盘旋在他的左右，他演奏时，时而抬眸注视远方，时而俯首挑拨琴弦，神情里分明是种淡然的恬静，却又有几分甜蜜的欢愉，更有股说不出的陶然自乐，让人觉得他可亲又可爱。静谧之后，辽阔无垠的原野上升起了一轮硕大无比的月亮，将柔情似水的银色月光倾泻于人间大地。
最后，那凄婉深沉的埙音响起，像对人们诉说这段最古老而美好的寓言传说……
秦成理收口，乐音戛然而止时，祭坛四周陷入了寂静，过了一会儿，台下有人带头鼓起了掌，随后掌声响成了一片。
乔志勋内心激动不已，他知道舔金丹确实起作用了，他真感谢自己昨天所做的努力，但他也下意识地感到，下面将遇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尽快离开武英观。
今日的法事大礼很成功，五位评委道人都给了甲等的评分，毋庸置疑，他们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大考。
四人均高兴地走下了祭坛。
祭坛南侧的悬机塔上，靠近塔顶的十七层中央处开了一扇朱红的窗子，窗子里正有人向祭坛方向看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英真人本尊。
“明真，务必将他留在观内，断不能让张德发再见到他。”武英真人逐渐收回了热切的目光，他那白皙的下巴也紧绷了。
“是，明白。”明真转身沿盘旋的木梯下了塔楼。
很快，所有十组的考核结束了，凡通过考核的学员都领到一张红底黄字的毕业证书，对于没通过考核的学员，只能等下一轮的大考补考了。
大多数学员都欢天喜地跟着家人离开了武英观。
孟泽辉虽不甚情愿，只得跟赵管家一起回家了。
秦成理则在秦母和一众家从的簇拥下，坐进了自家的豪华轿车，开车前，冲霍飞挥手道：“霍兄，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霍飞双手抱拳，回道：“再见秦兄。”
乔志勋也跟着抱下拳，他虽知道在秦成理和孟泽辉的眼里，他根本没资格做他们的朋友，但也不愿失了礼。
霍飞见人都散了，转头对乔志勋说：“我家人也没来，咱们一起走吧。”
乔志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已经忐忑得不行了，就担心霍飞走了，他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急切地张嘴要回应，便听见远处传来明真道人的声音：“勋公子，真人正寻你呢，你且跟我来吧。”
乔志勋当即楞了，他没想到武英真人这么迫切地要挽留他，这是准备要给他做思想工作吗？
霍飞听说武英真人要见乔志勋，顿觉惊愕，连忙说：“兄弟，你去吧，我在禅房等你，等你回转来，咱们一起走。”
“哦……”乔志勋见明真在此，也不便说什么，只得慢悠悠地跟着明真走了。
霍飞遂回到禅房等待乔志勋，不再话下。
乔志勋跟着明真，边走边想，他忽然觉得如若现在去见真人，恐怕很难逃脱，干脆就不要去见他了，他突发生出一个主意，“哎呦~”乔志勋忽然弯下了腰，脸上现出扭曲的痛苦状。
“怎么了？勋公子。”明真道人问道。
“一早上也没吃东西，不知为何现下肚子拧着疼，好像出恭。”乔志勋佯装道。
“那……”明真抬头见大道凉亭后有一厕所，连忙指道：“你就在此快快如厕吧。”
“哦，那我先蹲会儿，一会儿就好。”乔志勋快速向厕所跑去。
明真走也不是，留也不得，但还是决定站在厕所门口等一会儿乔志勋。
乔志勋进了茅厕，发现这厕所只有一道门，忽然抬头见杂物堆上有一扇通风的窗子，趁着没人，他踩着杂物上了窗台，随后从后窗跳到隔壁的巷子里。
乔志勋沿着巷子奔跑，出了巷子便上了大路，没一会儿就回了禅房，他推门而入，见霍飞已经换回了自己那身紫袍，正蹲在床铺上从包裹里数着冥币。
乔志勋跑上前就拉霍飞的胳膊肘，急忙道：“霍兄，赶紧走，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怎么啦？”霍飞莫名其妙地扬眉道。
“先走，路上告诉你。”乔志勋一手拉霍飞，一手抓了霍飞的包裹就向外走。
霍飞见乔志勋满脸焦急，也就不多问了，跟着就向外跑。
两人一路无话，半炷香的功夫才从侧边无人的小路穿出了武英观，跑出武英观半里地时，乔志勋才停下脚步，他已经累得气喘不止了，旁边的霍飞也叉着腰喘着粗气，然后关切问道：“兄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志勋朝四周望望，发现这是一片辽阔的荒地，并无人烟，料想武英真人应该不会来找他了，才开了口：“唉，说来话长了。”于是，他就简要地把自己怎么遇到了武英真人，如何两次去舔舐金丹，又如何吞下金丹，武英真人非要他出家的事讲了一遍。
听罢，霍飞惊得闭不拢嘴，事情有些复杂，他品咂了一会儿，然后大笑道：“兄弟，你可占了大便宜，你可知那武英真人的金丹有多金贵？”
“我才不想要他的金丹呢，谁让他骗我，还想占我便宜，完全是他自己造成这样的后果，如今却要我出家给他当弟子，我决计不能当道士。”乔志勋先前并没将问题想清楚，当他把事实向霍飞陈述一遍后，才悟出武英真人的心机和强势，说到最后，他竟气愤得脸红脖子粗了。
“不会吧？武英真人怎么会这样？”霍飞显得半信半疑，在他的认知里，武英真人绝对是位品格高洁，且令人敬仰尊重的得道仙人，怎么会……
乔志勋见霍飞似乎不太信他，他也没什么证据，反正也说不清楚，干脆不再解释，催促霍飞道：“走吧，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霍飞提起包裹跟乔志勋走着，两人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汽车飞奔的呼啸声。
乔志勋警醒地扭头，见一辆白色的劳斯瑞斯瞬间就停了下来，随后，车门开了，明真道人和几个道人呼啦一下子全从轿车里跳下来。
乔志勋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
明真道人理了理衣摆和袖子，随后笑道：“勋公子，你怎的跑的如此之快？真人还等着见你呢？”
“多谢真人的提点和教诲，在下实在愚笨，不值得真人的厚爱，还是让我走吧。”乔志勋抱拳揖礼，口气却透着硬朗的回绝。
“勋公子，你乃鬼偶出身，你若从了真人，后世将永葆无忧，可你走出武英观，走在冥界的任何地界，你都将背负着歧视和侮辱，你为何不识好赖呢？”明真道人突然拉下脸子冷言道。
方才霍飞还半信半疑，现下一看明真对待乔志勋的态度，即刻打抱不平起来，指着明真的脸气愤道：“明真，你说什么呢？恐怕武英观就是因为勋公子的出身，才打上了他的主意，怎么？还想据人为己有吗？”
明真知道这小霸王霍飞是大名鼎鼎霍城隍的公子，自然不敢轻易得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霍公子，你可别混冤枉人。”
霍飞再不听明真解释，拉了乔志勋便要走，不屑道：“莫要再纠缠了，趁霍爷我还没生气，赶紧让路，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音方落，便从远方传来一阵缥缈的琴声，在空旷的树丛上方缭绕。
霍飞顿觉头脑混沌了，他摇了摇头，随后见乔志勋、明真和其他人在他的眼前浮动摇曳着，随后他再也站不住了，扑通摔倒在地。
乔志勋弯腰扑到霍飞身旁，摇动了他两下，感觉霍飞好像昏厥了过去。此时，他也听到了这股忽远忽近的旋律，在他听来却幻化成一串串有规律的音符，他不知道为何霍飞会昏迷。
又见明真身后有几个年轻的道士也纷纷晕倒了，他这才将晕倒与那旋律建立了联系，恍然道：“难道是这声音……”
明真洋洋自得地点头，道：“勋公子，你若不是吞了真人的金丹，听了真人的《天音咒》，早也和霍飞一样晕厥过去了，这金丹你是永远还不起了，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乔志勋明白他所说的那唯一的路，可他坚决不从，他撒腿便要跑，刚跑出两米，就被一个中年道士扑倒了，随后，他感觉浑身的筋骨和肌肉都被生扯着疼痛，几个死道士已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法事大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