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玫瑰》Gilenki

36、往事（三）

　　夜晚是黑手党的时间，尤其是那潮湿阴暗的小巷，那里的夜色甚至透出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腐臭。不过要注意，真正的黑手党是不可与那些小混混相提并论的，更别说他本身来自历史悠久的黑手党家族。
　　尤瑟夫衣着光鲜地走在这样的小巷，他是个脾气恶劣又自命不凡的家伙，但这掩盖不了那出众的气质。他脚下是囤积着臭水洼的石子地，可却被这人走出豪宅长廊的感觉。这是一条隐秘的小道，为了不被那位艾尔斯特家主发现他和什么人暗中联络他连保镖都没带。目前看来，一切顺利，再过十几分钟他就能进入一条密道并且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家。
　　然后他突然顿住脚步。
　　某个一身漆黑披着斗篷的家伙突然横在他的不远处。那种黑不知为何似乎比这沉沉夜色更为浓重，令人心生恐惧。
　　尤瑟夫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临危不乱不至于失了风度，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红色的岚属性火炎在掌心打转：“……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这种小混混，或者没品的杀手，你最好爱惜你的生命——你应该不想看见自己的内脏是什么颜色吧？”
　　“许久不见，我倒是不知道我亲爱的尤瑟夫表弟竟然变得如此可圈可点。”说话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同时摘下斗篷的兜帽，直视着瞳孔震颤的尤瑟夫。
　　对方的红眸在冰冷晃动的白色路灯下浓烈近妖，淡漠疏远，一瞬间冻结尤瑟夫浑身的血液，仿佛他已经被魔物的恶爪定死在地面：“……或许我该对亲爱的维吉尼娅姐姐说句晚上好，是不是？”
　　“我很高兴收到你的问候。说实话，上次你和迪诺先生的家族成员闹事的时候我没有出手帮你，我还以为你肯定生我气呢。”
　　“您真是会开玩笑，您可是我敬爱的表姐，伟大的家主阁下，您总是对的。”这番话他说得咬牙切齿，维吉尼娅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实力和地位不允许，他应该更想掐着她的脖子说这些话。
　　“真是好孩子——所以，你或许可以把手从身后拿开，免得我以为我的好弟弟打算将我谋杀在此。”
　　尤瑟夫当然是没有决定权的。他的手被不知何时蔓延开的黑色丝状“火炎”缠住，强行从身后拽住来，些许大空火焰顺着黑丝深入那团红炎。
　　尤瑟夫几乎快绝望地闭眼：“……那么，您有何贵干？”
　　“亲爱的尤瑟夫，你不打算请你的姐姐去你家坐坐吗——别那么沮丧，不是我对手的人有不少呢，这不丢脸。说来这得多谢那些‘爱戴’我的人，我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地在提升自己。”
　　半个多小时后。
　　“尤瑟夫怎么会耽搁这么久？他应该——”
　　“夫人，少爷回来了，他屋子里有动静。”
　　希尔急忙提着裙摆匆匆地往楼上自家儿子的房间去。她见门没关，先敲了两声，听到儿子“请进”的声音后焦急地推门而入：“尤瑟夫，我的——”
　　“希尔阿姨，我劝你别叫出来，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尤瑟夫被五花大绑着丢在维吉尼娅脚边，而罪魁祸首正坐在尤瑟夫的皮椅上，两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一只手上的黑炎正连接在尤瑟夫的脖子上，眉眼弯弯地看着进来的人，“把门关上吧。”
　　希尔颤抖着关上门，一点点靠近维吉尼娅：“家主阁下，不，我的好维吉尼娅，那孩子可是你的亲人，你的表弟，你怎么可以伤害他呢？”
　　“那是个很有趣的说法——我也是你们的亲人，我对你们的某些勾当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活到这么久。然而，你们却要谋杀你们的亲人。”
　　“我听不懂您的话……”
　　“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外界那样误解我——全都是因为诸如你们之类的混蛋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被发现，家族就完了，你以为我是稀罕你们是我所谓的‘亲人’吗？亲人，这些词放在我们身上多可笑啊。”维吉尼娅冷笑一声，希尔感到头皮发麻。她并没有注意到，维吉尼娅眼中转瞬即逝的复杂情感。
　　“当年是个意外吧，你们的安排失败得那么惨。我想主教为了保护其他人让他们不要待在典礼现场，让你们失去灭口的机会，结果事后为避免引起怀疑更不能杀掉，只能暗地里威胁。不过你们运气还挺好，我那段时间一直不太稳定，西蒙他们都几乎真的认为那是我单方面的失控，为了保护我封锁消息，远离真相，结果他们也离真相越来越远。可偏偏我就找上了那些离职的神父，我还在你们家中安□□的人。毕竟两年以来我都没有任何调查的动作，这次还要和朋友回日本，何况西西里的资源我一点都没调动，你们难免放松警惕。”他们万万想不到，艾丽莎一如既往的正常工作会成为她的伪装，一切都很猝不及防。为了防止信件被劫，维吉尼娅甚至真的伪造了所谓的米勒一家的资料。
　　“真是不谨慎啊，因为我有了动作就开始慌了吗？好歹做一下伪装，不要让我察觉才对。说来，也正因如此，最近你们行踪诡异实在不好找，潜入你们家中也十分困难。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太宰突然的想法。
　　“这附近也不像有暗道的样子，就算有也无法连接希尔阿姨家。”
　　“确实如此，提到地下，也就只有一个地下商城，但你的人在那里蹲守啊——嗯，这是新地图？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这是个地铁站，空间挺大的，后来荒废掉后就修成现在的商城。”
　　“你有旧地图吗？”
　　“我找找看——给。”
　　“……尼娅，空间没有被利用完，这里刚好侧边有一条小道，那里是空心的。但是未免太远……等等，这边，这个小巷子以前不是死胡同？”
　　“对，现在因为新修了一间店——你不会……看来我们得去那间店看看了。”
　　……
　　“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希尔阿姨，我本该愤怒至极，本该折磨我的好弟弟，可我没有，我还在尽量和你平和地谈话。你真的要逼我动手吗？黑手党如何拷问敌人总不至于需要我来告诉你？”维吉尼娅说着猛地揪住尤瑟夫的头发往后一拽，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们是被威胁了，家主阁下，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也没怎么参与啊……”希尔开始抽泣，看起来倒是很可怜。维吉尼娅毫不相信她的鬼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然，你们如此软弱我也不认为你们会是主谋者，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见到安然无恙的尤瑟夫——反正多半是海伦娜他们干的好事，他们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问题是，我始终认为有内鬼的存在。”
　　“……您真的不会伤害我们一家吗？”
　　“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那个内鬼还有可能好好待在意大利等我去抓吗?以及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
　　“……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从不以真面目见我们。我们无法联系他，只有他来联系我们……”希尔说完这话几乎不敢看维吉尼娅，唯恐对方一怒之下敲碎自己的脑袋。
　　“……他果然谨慎。不过换做是我，和你们这种废物一起行动当然也会想办法自保。话说，你真的没有一点线索？”维吉尼娅却出乎她意料的冷静，陷入思考之中。
　　“……那种药是渐进性的，要一周才会见效。那人应该离您很近，随时能接触您。”
　　“居然还有这种我察觉不到的药？”
　　“……那是一种艾尔斯特家族的禁术。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是那人拿到的。”
　　“……他有提到过他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来杀我吗？”
　　“……额，他有时候会抚摸一个挂坠。上面有个女孩子，具体样子我也没看清。”
　　“最后，我当时……具体是什么状况？说清楚些，敢撒谎我就剁掉你儿子的一只手。”
　　“……是。您当时本应该昏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您已经开始头晕无法站稳，甚至需要那个小姑娘冲出来保护您……但您又突然失去控制恢复力气，不过因为两种效果抵抗的关系您没能大开杀戒……小姑娘和几个无足轻重的家族成员其实是在其他人赶到前被海莲娜他们……”
　　维吉尼娅忍不住皱眉：“……你们有调查过这事吗？”
　　“是的，但我们很确定不是家族的人。以及，我们……受到许多无形的阻碍，派出去的人死的莫名其妙且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感觉背后势力太不一般就……”
　　……
　　维吉尼娅脑子一抽一抽地疼。有不得了的大家族牵扯进来啊……
　　“尼娅……这只是我的猜测。对方来头不小且行事干脆利落，无声无息地暗算了你，但不知为何他们居然想让你失控——既然能做到这一点却又不杀你，那么对方一定只是想借用那个对黑手党家族来说都有影响力的教堂发生失控事件迫使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从而被拉下首领的位置——而且因为某种微妙的原因不愿采取杀掉你的方法。既然不是本家族，那么想要做到这一点的……只会是与你同为彭格列重要同盟家族首领且与你关系较好的其中一位，甚至就是……毕竟，你那时风头太盛，手段也过于出格，加上状态不稳定，实在是很大的隐患。”电话另一头的太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维吉尼娅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想起她醒来后的一件小事。
　　那时，Reborn是最后一个来看望他的。比起关心她的伤势，他当时语气随意地说出那么一段话：
　　“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反正你也打算不久后让西蒙接替吧？既然这样，不如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把所有事务交给他处理，你自己也可以从舆论里解放。你该放下了，维姬，真的。”
　　当时觉得是个明智的建议，现在想来……叔叔恐怕看出了什么但因为更加微妙的立场不可以点明……确实，如果是当时的我……结果，他居然阴差阳错地救了我一命。
　　等等，那这件事就不能再查下去，可是，现在退出更可疑啊，怎么办？
　　维吉尼娅暂时没什么头绪，只是警告希尔他们如果自己来找过的事被暴露她就把他们全部丢进地牢并且安排人盯梢之后从密道回到之前的小巷。总之还是先找出家族里面有牵制的人吧，现在对那些家伙来说，我人根本不在西西里，而且看样子假扮我和太宰的人也没有被发现。
　　结果，就在这时她收到一条消息。
　　你人就在西西里——这事能骗过那些蠢货，对我可无效。来你爷爷最喜欢的那家咖啡店吧。
　　发件人，是Rebo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