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他的月光》Too_Far

7、身世

　　润玉收起雨伞挂在一旁，水滴汇聚成股顺着伞骨滴落，少时在地面形成了一个水坑，窗外雨声大作，是个暴雨天。润玉握住冰凉的门把手，他眼睫微垂，静默片刻后旋开把手进入病房。

　　甫进入病房，淅淅雨声仿佛消失在耳后，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心电图机械声音，润玉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着病床上的人，病人形容消瘦，头发比上次相见时白了一大半，他静静躺在病床上，宛如一具尸体。

　　忽而病人手指微动，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神看向润玉，戴着氧气罩的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润玉起身拉下氧气罩，俯身侧耳聆听，病人声音嘶哑，润玉听了很久才听出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病人似乎力竭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润玉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沉默不语将氧气罩归位，病人睁着一双年老的眼眸凝视润玉，眼神中尽是企盼。

　　润玉依旧沉默，他转身离开病床，病人抬起手想挽留他，却只拽住一缕清风，润玉走到门口停住，他深呼吸一口，转身轻声道，“父亲，珍重。”

　　润玉拿起雨伞走出医院，外头雨势渐弱变成毛毛细雨，润玉没有撑伞只身走入雨中，密集的车辆呼啸而过，溅起场场飞雨。

　　苍老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润玉不堪其扰地停下脚步，任由绵密的雨丝侵袭自身，他不经意抬眸，却看到邝露撑着伞站在马路对面，他们隔着飞速疾驰的车流遥遥相望。

　　邝露看不清润玉的表情，只觉他变回初见模样，像一只不知被谁抛弃的丧家之犬。没有半分犹豫，邝露闯进车水马龙中，她想拥抱他。

　　润玉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邝露气喘吁吁来到他面前，润玉静静看着她，看见她的发丝粘上点点细雨，润玉捏紧手里的雨伞，蓦然间扔开，被抛在地上的雨伞发出一声闷响，尔后覆满水滴。

　　邝露有些不知所措地抬手，拥抱着她的人满身水汽，他喘着气似乎后头有什么恶鬼在追赶他，邝露努力让撑着伞的手向他倾斜，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他没有说话，只是头颅再次往她温暖的颈窝深入。

　　邝露感受到有雨飘落于她的颈侧，只是那雨，是温热的。

　　润玉向邝露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一个狗血、残酷的故事。

　　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流连在白月光初恋与富家千金现任中，两人同时怀孕，为了财富名利商人选择了千金，商人买下一座别墅用以藏娇，在那所金屋里诞生了一个私生子。

　　不知商人用了什么手段，私生子养在千金名下，千金对私生子厌恶至极，只一心疼爱自己的小儿子。待私生子年纪渐长他意识到“妈妈”并不爱他，而爸爸除了一心扑在生意上，则逼着私生子学习小提琴。

　　私生子很喜欢小提琴，他也很有天赋，直到有一天他撞见父亲与小提琴老师抱在一起，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明白，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碰小提琴了，这只是父亲出轨的幌子。

　　私生子逃了课离家出走，出走的第五天下起了暴雨，被雨淋得湿透的小提琴老师找到了一身脏污的私生子，老师先给了私生子狠狠一巴掌，尔后用力抱住他大声嚎啕。

　　在老师的哭声里，私生子得知了一个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他是老师的儿子，难怪“妈妈”的眼神永远冰冷，而作为“外人”的老师却永远温暖，私生子面无表情地想。

　　“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润玉轻轻送出话语，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邝露一眼，邝露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热烈如太阳，温柔如月光，在这样美好的邝露面前，润玉一直都是自卑的。

　　邝露却一把将润玉拽过来，用手上的毛巾擦拭润玉的湿发，她目不斜视地说着，“坐好，湿头发小心头疼。”仿佛此刻除了润玉的头发再无其他。

　　“你？”

　　邝露撩开润玉搭在额头上的湿发，重重亲了一口，旋即抬起润玉下巴，说道；“你继续说，我在听。”

　　看着邝露，润玉突然笑了起来，他浑身带着湿气，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如今一笑，俊美中添了一份柔弱，邝露连忙用毛巾盖住他，吞了吞口水，暗叹男色误人。

　　润玉扯下毛巾，继续讲述他的身世。

　　老师领着少年润玉回了家，在那里润玉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润玉开始拼命练琴，他知道，这是他和母亲共同的心愿，那一年，少年在小提琴界大放异彩。

　　好景不长，就在少年夺下桂冠时，他的母亲兼老师自杀了，当兴高采烈的少年拿着奖杯打开家门时，母亲的血从浴室流出，蜿蜒着汇成一股血泊，一把被砸坏的小提琴安静地躺在母亲身边，宣告着它与主人的死亡。

　　自此少年从小提琴界里消失了，几年时间里偶有传闻，据说少年再也拿不起琴了，据说少年子承父业进入商界，据说……

　　润玉膝枕于邝露的大腿，邝露垂眸凝视着神色倦怠的男人，下颌处红色的琴吻还在，可是他的生活再无小提琴。邝露心疼地在男人下颌落下一吻，位置正是那一块红褐处。

　　润玉偏过头含住女人柔软的唇瓣，他找寻着她的手指，两人的指缝紧密结合，他们是最亲密的情人。

　　一吻过后，两人的唇瓣都水光潋滟，邝露看着身下的美人，不由得笑出声，她手指轻抚他的眉眼，说道：“跟我讲讲你的未婚妻？”

　　润玉拉着邝露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他凝视着她，眸光发亮，“我不爱她，只是商业联姻。”邝露挑眉，尾音声调，“我怎么听说你和她是青梅竹马呢？”

　　润玉欲起身解释却被邝露按住胸膛，邝露俯视润玉，压迫感十足，润玉将邝露散落的长发别在耳后，问道：“你很在意？”

　　邝露眼神飘忽，说道：“说不在意是假的，她……”话音未落便被润玉止住了唇，润玉哑着嗓音道：“你在意她代表着你在意我，我很开心，”他稍顿了一会儿后笑出声来，“别担心，她爱的是我的弟弟。”

　　邝露闻言不禁联想到以往的一份调查材料，润玉隐退后进入商界与锦觅订婚，过了几年婚约突然变更，锦觅与旭凤成为了未婚夫妻。

　　那厢润玉接着道：“五年过去了，父亲将大部分的产业交给了我，我虽不喜商业，但为了父亲还是咬牙坚持着，就在我要接任父亲位置那一年，我得知母亲自杀的真相。”

　　邝露凝眉，屏息静气聆听着，“我的母亲是被父亲和我名义上的母亲一起逼死的，”润玉眸光冰冷，“那个女人调查了父亲，知道父亲的旧情人一直就在她眼皮底下，她以我威胁我母亲自行了断，母亲试图求助父亲，可是父亲却避而不见，最终……她选择了自杀。”

　　“后来，”润玉握紧了邝露的手，“我辞去一切事务，我再也不想回去那个所谓的家，正当我在街上发呆的时候被你捡了回去。”邝露有些脸热，拒绝承认她闹了个乌龙。

　　“谢谢你，邝露。”

　　我的月光……润玉喃喃自语着，他垂下眼眸，在邝露手背上落下一记轻吻，如同最忠心的骑士向他的公主献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