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东水逆流

10、冬日献祭

　　叶弦歌慢悠悠架着手，笑眯眯扭头看齐舒云，直接把问题丢给了他，“我是哪儿来的？”

　　齐舒云冷汗狂冒，他都没想到这茬，叶弦歌没有身份证，在现代社会中简直就是寸步难行的，更可怕的是会被当作黑户强行拉去公安局调查身份。
　　她能有什么身份啊，几千年前的人了，估计要从史书上去翻她的身份证明。

　　脑子里想对策，他嘴巴速度却比脑子快很多，一个秃噜嘴，“啊，她叫叶歌，是我师妹。我家住飞山观，我俩从小在观中生活，我师妹呢没有身份证，也没上过学，更没参加过第二十七次的人口普查。”
　　三无人员叶弦歌挑眉，还算配合地点点头。

　　“父母呢？哪个父母这么不负责任居然把孩子养在道观里还不登记身份。”秦队又问。
　　齐舒云咬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孤儿……”
　　叶弦歌像是盯着一个死人那样，似笑非笑望着为了糊弄秦队而一派胡言的他。

　　秦队犹疑一下，确实在道观附近会有人丢弃自己的孩子，飞山观是阳临唯一的一所道观，里面有好些道士都是被遗弃的孤儿。
　　他向叶弦歌投去怜悯的目光，然后对她俩耳提面命：“有空去派出所办一下身份证。”

　　黑户这事儿算是了结，秦队铁面无私对齐舒云道：“听说你是受校长邀请来找凶手的，这太胡闹了，你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事情太复杂了。”
　　“就是，我们哥几个好心劝他别进来，他一个野生道士，除了……定个人，还能干什么！”躲在秦队后面的三个警察叽叽哇哇吐槽。

　　野生？堂堂飞山，虽然落魄了点，好歹也和元阳渡业并列为玄门三大门派，看来不仅元阳瞧不起飞山，连世人也瞧不起飞山啊。
　　千年前，玄门合众埋伏她，唯一能打伤她的那个道士可就出自飞山。

　　叶弦歌不耐烦皱起眉头，她冷哼一声，一群没有见识的。
　　“连个人都定不住，你又能干什么？”她将那个警察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额……”他们几个语塞。

　　外面一个胖乎乎的人影脚步匆匆走进食堂。
　　穿着粉色衬衫、腆着个啤酒肚的校长大步流星，一下子就抓到齐舒云的手，热泪盈眶：“你可终于来了！”
　　叶弦歌抬头打量来人，校长是一个顶着地中海的四十多岁男人，他头上被那几根打理得柔顺的头发因为见到齐舒云而激动得颤抖。

　　“校长，都说好封校了，你还让别人进来，这让我怎么查？”秦队有些不满，将火气撒到校长身上。

　　“秦队啊，不是我不配合你工作，你看也你们警局也暗地里查了好多天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我还不能找外援吗？不能因为学校里的孩子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就不在乎他们性命的呀，要是今晚再死三个，你让我怎么办？”
　　校长压低嗓音道。
　　他可不想因为连环杀人案这事儿就丢了自己的乌纱帽。

　　“而且，我可以担保，齐同学真的很厉害！以前我们老校区闹鬼报警了好几次，你还记得哇，当时警察什么都没查到，哎，齐同学去了一趟，那儿就不闹鬼了。”
　　校长倾情介绍自己的得意学生。

　　叶弦歌轻声问：“你把鬼抓到啦？”
　　齐舒云贴着她耳朵回：“根本就没鬼，是那里建筑建得有问题，房子老了北风一刮就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我去那儿把一面老墙给推了，后来就没声响了。”
　　原来如此，叶弦歌轻声笑着点头。

　　见到有校长背书，秦队面上神情松动。
　　这次的连环杀人案确实诡异，一直找不到凶手的蛛丝马迹，作为马克思主义坚定的实践者，他居然心底也暗暗怀疑中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有两大玄门门派和官方有密切的合作，昨晚他就去联系了负责本区的元阳派。
　　结果被告知暂且不能派道士来查看具体情况，因为门内弟子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如果这个齐舒云真的有校长说得这么厉害，或许也可以让他来帮忙看看到底有什么蹊跷。

　　想到此，他对着齐舒云和叶弦歌道：“那好吧，我同意你的加入，你俩跟着我去看这次受害者资料。”
　　“不行。”叶弦歌慢悠悠摇头。
　　齐舒云挠头笑：“我俩还没吃饭，要不你们稍微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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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秦队与一行警察，还有胖嘟嘟的校长浩浩荡荡站在餐桌旁，看着桌上累积起来的十几个碗陷入沉思。
　　秦队：这小姑娘变成孤儿不是没有原因的，能吃，太能吃的，谁家养得起？

　　叶弦歌早就饥肠辘辘了，昨晚她想吃掉那个恶鬼，但是恶鬼被齐舒云二师叔打没了，现在她实力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刚刚在校门口施定身咒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些许的疲惫。
　　一定要进补，恶鬼是最好的进补之物，食堂里的凉稀饭将就凑合。

　　等她优雅斯文吃完最后一碗，抬起头来，看到一圈惊异的眼神。
　　连齐舒云也用这样的眼神望她，她眯了眯眼，“怎么了？这些东西不饱腹，不多吃一点，等下肚子又要叫。该不会是你付不起这些饭钱吧？”

　　“没！”齐舒云乖如鹌鹑，摇头。
　　他不瞎打听，端起桌上放碗的盘子，任劳任怨放去洗碗台上交给工作人员。
　　穿着警服的几个一米八几大老爷们儿听到“不饱腹”三个字，风中凌乱许久。

　　*

　　校长给警察腾出一间会客厅，专门用来讨论此次的连环杀人案。
　　叶弦歌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死者的具体死状——从照片和警方留下的录像看的。

　　其实单看照片，如果不和她说这是被害者，她会以为是照片上的人刚从极寒之地回来，浑身都是冰霜，连睫毛上都结满了白色的霜。
　　大大小小几十张照片，一共十九个受害者，皆是浑身结霜，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动作摆放，几乎没有重叠的。
　　猛地一看像古老的献祭——将人丢进冬天的河里冻死，再打捞上来，掰成乞求上苍的模样，让死亡的献祭者跪在终年寒雪地区，永生永世乞求和平。

　　“对了，叶叶，你刚刚和我说尸体出现在意……意什么？”齐舒云突然想起这事儿，问。
　　她歪着脑袋，盯着手里的照片，心不在焉道：“艺术馆。”

　　“看个照片就能猜到艺术馆，厉害啊！”校长两眼放光，觉得自己这次压对宝了，急忙向秦队显摆：“你看，我说她俩行吧。”
　　没想到这俩年轻人还真有两把刷子，看来是自己目光浅显了。

　　秦队心中惊讶片刻，后清清嗓子，开始介绍这些照片的含义。
　　“这些尸体都在艺术馆里被发现，你们可以看到，每个受害者的动作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参考了一些图之后发现——这些都是世界有名的雕塑动作。”
　　他将一份资料放到叶弦歌眼前，面上镇定，眼底却闪过一丝惊恐。

　　那些资料里打印了很多雕塑图片，有掷铁饼者、大卫人体、思想者、断臂维纳斯等。
　　而照片里受害者的动作与某些雕塑动作完全吻合。
　　凶手有着强迫症和雕塑审美，还有查不出蛛丝马迹的作案手法，这是目前警方能得出的所有结论。

　　齐舒云瞄到了那张标着断臂维纳斯的受害者照片，脸色瞬间发白，“这个是严丽丽。她的双臂被砍掉了吗？”
　　“是，而且被砍的位置和雕塑是一样的。在现场我们没有找到她的断臂组织。”秦队回。
　　齐舒云冷吸一口气，他不愿意再多看了，心里抽儿似得难受。

　　叶弦歌接过那张照片，托着下巴仔细观察。
　　受害者严丽丽被摆在一个空的雕塑台上，八月份早上暖和的阳光从艺术馆高层玻璃照射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爬满冰霜裸.露着的上半身和惊恐的脸——惨白的肤色映衬着发紫的嘴唇，面部肌肉扭曲，布满血丝的双眼更是死死瞪着。
　　竟然是死不瞑目，看来生前看到了很吓人的东西。

　　“从第一具尸体出现后，我们就去查了艺术馆的监控，没有任何人进入，受害者尸体就是凭空出现在那些雕塑展示台上，我们一度怀疑是监控坏了，换了两次监控都是一样的情况。”秦队握紧了拳头。
　　从他接手这个案子起，他就守在阳临大学守了五天了，甚至昨晚，他是亲自在艺术馆里打地铺，都没有发觉到凶手来。

　　临到早晨，他以为今晚没事儿的时候，一个打盹儿，三具尸体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当时他整块头皮都在发麻，心脏跳动如鼓，太惊悚了，任谁知道凶手无声无息在自己面前走一遭，谁都会有这种感受。

　　“凶手这个角度不好入手的话，为什么不从受害者角度查呢，他们有什么共同的联系吗？”齐舒云问。
　　“查过了，没有任何联系，生活中没有交集，也没有惹上同样的仇人。我推测凶手是随机杀人，哪个人容易下手它就杀哪个，所有受害者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出事儿的。”

　　叶弦歌还在看断臂维纳斯的资料以及严丽丽的照片，她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资料上维纳斯腰上的马甲线和严丽丽裸露的马甲线，饶有兴味道：
　　“一点儿都不随机，凶手它啊，在挑选自己喜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