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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柏梁新喜3 ...

  •   假使她不拦,他瞧过或能认为是练笔,可她方才却本能拦了这么一下,他轻推开她,看是《女德》和宫规,女眷平日不会随意抄录这些,“皇后罚的?”她垂首不语,今日皇后言她不该留寝紫宸,让宫内失了上下尊卑,便要她抄录宫规五十遍,《女德》二十遍。他笑了:“是因为朕让你留宿正殿的事?”她拜下:“这着实是妾的过错,陛下体贴,妾却不能次次越过规矩。”他双手去搀她:“你不需顾虑这些,回头朕同皇后说道说道,朕倒想问问朕的中宫,要管束嫔御便罢,为何回回拿贵妃开刀?”梁寄深深颔首,似有愧色:“妾不该如此的,这样不是教您和殿下生出嫌隙了,那妾就百死莫赎了。”弱者果真最是让人疼惜的,他亦受用。

      翌日帝临椒房殿,是时满殿的待嫁贵女,他却不在乎,直接一概遣退了。皇后见他是欢喜的,却不想他阴沉着脸:“听闻皇后要贵妃抄录女德?是觉得贵妃女德有缺,还是觉得她没将宫规记在心里?”零丁这么一句,皇后闹了好个没脸:“是梁……顺贵妃跟您说的?她还跟您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在意梁稚入宫一事?”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帝王截断:“皇后心急了。贵妃入潜邸虽迟,却一向恭敬有加,侍奉朕亦无不尽心,还有贵妃毕竟年龄浅些,即使有了过错,朕亦希望皇后能多担待些。”骤然提起年青一事,皇后想偏了:“陛下的意思是妾人老珠黄,比不得贵妃了?还是听了恭妃的挑唆,信了妾因前日事记恨贵妃?”他听笑了,“前日事?旧事不提也罢,簟秋小产时除却伤心,一次都没跟朕提过你,纵使这桩事的罪魁祸首的确是你,她也只是怨怪自己身子弱,无福能保得住孩子,那么皇后,你又因何缘由处处为难她?”

      皇后顿时无言了。她突然觉得这位处处谦卑的贵妃自有高招,譬如能在庶长姐的阴影下有自身一技之长,甚至能逾越中宫。一直是薛菱吸引她注意,因此她并没多重视贵妃。今上原也没想去哪儿,是无目的走动。却不料进了眼下宫道,再往前就是柏梁殿了。远处宫灯明亮,像是她亮晶晶的双眸。少年老成大概说的便是她那个模样,原本是率真的女儿家,却偏生要端出宫嫔的老成持重。

      柏梁殿前聚着很多宫娥,今日的贵妃亦格外不同。她的面上浮着不常见的彤云,红霞明媚,宫娥这个扶那个搀,生怕她摔倒。“知更,你再喝一盏!这果酒可是我亲手酿的……”知更在她臂下撑着:“不喝了好不好?您醉了。”贵妃推开她兀自往阶下迈:“谁说的?谁醉了,我千杯不倒怎会醉……”

      宫娥见到他纷纷拜倒,他挥手示意免礼,她面前隐隐约约又摇摇晃晃:“陛下!”他将她扶稳了,双臂稳稳的护着:“为何饮酒?”她顿时哭起来:“妾不要她进宫!”说着说着她就要拜,他只好俯身迁就她:“什么?”她哭着,话也断断续续:“柏梁殿是妾一人的,不能多一个梁……妾不要她,陛下也不能许她,更不能召幸!堂姐没有妾好的。”知更适时替她补充:“今日贵妃姑母前来说情,说望贵妃替她举荐梁稚姑娘,她在闺里便争强好胜的,还处处欺压我们贵妃,贵妃心底自是不愿,可又毕竟是一家人。不提显得善妒,又不顾及长辈的言语,贵妃方才还说,倘或陛下并不喜梁姑娘,自己贸然举荐恐惹陛下不快。”

      这么点事儿实在不值当她哭,谅她直说他也会答允的,可偏是千回百转的绕,还这么贴心贴肺的怕他为难。他觉得好笑又有趣,就着扶她的力道将人抱起,送到平日她所宿的榻上去。“陛下可是要去找堂姐?”这到底是醉没醉呀?他顺着她攥着袖子的力道坐下身:“你堂姐出宫了,朕去哪儿找她?”她“哦”了一声,又质疑起来:“那想她也不行。”他将她贴在面颊的鬘发往后顺了顺:“好,都由着你。”

      不远处,薛菱正领着宫娥瞧着状况,直到二人进殿她才松了口气:“这办法倒真是灵验。”疏屿叹道:“总是贵妃一人侍奉,还是不好。”薛菱睨她,“她也是你能议论的?她得幸对我自然最好,陛下总要人伺候的,倘是旁人,尤其是那位的人,我还得防备着,可若是簟秋,我也便安心了。”疏屿疑道:“您就这样信她?她可处处都压您一头,如今还有盛宠,说不准哪日圣恩眷顾,就能坐到中宫位上去。”薛菱摇头:“这宫里最不可依靠的是圣心,她如今兵行险招,能成事便证实了她的本事。想将皇后一军,我五载也没能有成色,兴许这不胜温顺柔弱的女子便正对陛下脾性罢……”

      翌日薛菱见着梁寄时,她面色仍旧不大好,像是强打起精神,在外等候时她兀自揉着穴位,薛菱笑道:“喝解酒汤了没有?昨儿闹成那模样,今日想怎么收场?”梁寄狡黠的眨眨眼:“坦白从宽。”宫内对这位新晋贵妃多生闲言碎语,难听的话遍地都是,然皇后从未敲打过。薛菱倒听不过去替她罚了两个,亦于事无补,左不过是说她揽得独宠,使六宫侧目之事。然这才不过三日就令诸嫔御不安定,可见恩宠之重。晨省上很快便进入主题,贵妃往殿中敛裙拜倒:“妾向殿下告罪。昨夜妾心性不爽,在柏梁殿醉酒,失了仪态,请殿下责罚。”昨夜今上同在柏梁殿阖宫皆知,连皇帝都不曾多言,皇后岂能罚过?然而江闵因昨日事已积攒太多怒火:“是了,你身为贵妃,一人下万人上,本该做六宫嫔御的典范表率,却使性子耍脾气,闹得不安生,本宫不得不施以惩戒。你既是贵妃,亦要些体面,就罚你在椒房殿外跪上一个时辰。”薛菱自当替她求情,“殿下,贵妃毕竟体弱,前些日刚伤过身子,妾愿代贵妃受罚。”

      皇后更生愤怒:“恭妃,你二人结党营私之事早有人议论,你是当本宫昏聩,不知你此番作为何意?回你的望晟殿闭门思过。”椒房殿前人来人往,皇后并不是顾忌她的体面,而是想毁掉这所谓的尊荣,即使盛宠加身,亦要听从中宫教导。贵妃自然至殿前施礼拜下,此事很快就传到紫宸殿。是时今上正与镇北侯谈起他新纳的如夫人,说她正值韶华,为人快意爽朗,常是欢欢喜喜的,永远温和从容的待他,他才想提起梁寄,却见徐直欲言又止,便斥问:“何事?”徐直听出话里的问责:“叨扰陛下,皇后罚顺贵妃跪于椒房殿前一个时辰,方才贵妃身侧掌事女官来禀,说贵妃此刻身上不大好,恐怕要昏厥过去。”秋日寒凉,椒房殿前又铺垫了层层的鹅卵石,这折磨人的法子亏得她能想出:“去告诉皇后……罢了,还是朕走一趟。”镇北侯愣在原地,后才反应过来行礼恭送。他到时见梁寄揉着心口,像是即刻就要倒下身去,一侧的王恩还凶神恶煞的盯着。他将她扶起时她亦借力靠上他,弱弱称一声陛下。

      这可真是桩奇闻了。贵妃在椒房殿前跪了不过两刻钟便犯了心悸,求情的宫娥还被拖去宫正司受罚,陛下立刻遣徐直在众人前申饬皇后善妒失德,今后不得再为难贵妃。梁寄转醒时薛菱陪在身旁,很是忧心:“贵妃可好些了?”贵妃眨巴眨巴眼睛,瞬间就要掉眼泪:“舒娘,我可是没跪到时辰便昏厥了?那多不合规矩,我心里是最敬重殿下不过的……”薛菱瞬间懂了:“贵妃现下还想这些做甚?等来日你身子好了再说,太医说你这心悸是跟着寒症来的,今后可不能碰寒,不然恐有性命之忧,还有这双膝将才敷了药,说你身子好些要寻医女来将瘀血揉开,过两日便能转好。”

      贵妃像心底就那么一件事:“殿下可有说什么?我心底愧疚,觉得对不住陛下,又愧对殿下。他们这样待我好,我反倒没能做出表率……”薛菱心里想,若论演戏眼前这位可是行家,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自她小产后她便发觉了,看来拉下皇后是指日可待了。果然是隔墙有耳,“净胡说。”虽是斥责的话,却丝毫不是责怪的语气,却显得有几分心疼,薛菱侧开身让出座:“陛下。妾私心里想替贵妃求个恩典。昨日事虽说身为宫嫔不该如此,可此事究竟是因谁而起?殿下既想梁稚姑娘进宫来,直接举荐给您就是了,何必另行传唤梁家娘子,辗转绕到贵妃那里令她犯难?贵妃业已事事顺从,司寝事合该听您的,怎么倒要咱们举荐人了?簟秋眼下是不能受寒的身子,倘陛下准许,这余下的责罚妾便双倍替贵妃领受了。”

      梁寄适时泪盈于睫:“不成。”他看看梁寄,又觑薛菱一眼:“这是什么话?原昨日已然告诫过,只不知今儿不提,你却多事偏要请罪。”薛菱闻言笑道:“可不是贵妃多事。我等在椒房殿外等候时,殿下身侧掌事便已提点过贵妃。咱贵妃一向面慈心软好说动,又心底有愧,一来二去才有了今日这桩事,照妾看,这事却非是殿下的错,兴许是那女官多嘴。”祸水东引到宝钏身上,帝王盛怒也有了散发的处所,“挑唆皇后令贵妃受罪,不能再留,叫宫正司拖去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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