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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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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盛稚孑扭头没看见凌浣时,他立马甩开段梦伊的手,开始在展馆里搜寻那个男人的身影。今天是皇家艺术馆开馆,所以慕名而来的市民特别多,哪怕门票贵得咋舌,也要进来沾一沾顶级展馆的鲜味儿。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哪里有凌浣那个傻子的身影啊。
“小孑、小孑……”段梦伊提着裙子诚惶诚恐的跟着盛稚孑,这是怎么了,他们逛得好好的,小孑为什么甩开自己的手往回走啊。
“凌浣不见了。”盛稚孑大吼。
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发哪门子火,凌浣又不是小孩子,走不丢,若是被人潮冲散,他可以跟着指示牌去拍卖会场等,也可以去停车场,甚至可以用手机联系小伊。
生什么气呢,急什么呢?
“哎呀,我们逛我们的,找他干嘛,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走丢了么,小孑,你慢点儿啊,哎,我跟不上……”
盛稚孑扭头看她一眼,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的追来,那样子显得有些狼狈。于是不忍心地说:“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一圈儿马上回来。”
小伊咬着唇,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盛稚孑没再多停留,迈着大长腿在人群中穿梭。凌浣个头不算高,加之毫无特色的服装,实在很容易被人潮淹没,绕了大半圈还真没找着,莫非刚才受了打击,夹着尾巴出去了?
还真不是凌浣惯有的作风。
凭借敏锐的嗅觉,盛稚孑终于在拐角处发现了凌浣的身影,他正跟一个年轻人侃侃而谈。
两人均是背对着他,所以并不知道身后追来一个眼神阴暗的家伙,他们站在一个人形雕塑前,对其品头论足。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人形雕塑的身体部分是用日常食物的包装、玩具、电子产品、手机等生活中常见之物堆砌而成,然而脑袋却是一个四面灌风,空空如也的破纸壳。
“老师,您说说这件展品呗,看咱俩想的是不是一样。”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声音轻快,一边说一边侧过脸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一脸怔愣的凌浣。
“哎,不是说了嘛,我不是老师,你真的认错人了。”
“嘻嘻,是不是老师不要紧,您的理解很独特,很多看不懂的抽象艺术可以向您请教。”男孩子一眼崇拜的看着凌浣,指了指面前这个艺术品。“比如这个我就觉得不伦不类,给人一种相当凌乱又颓废的感觉,不像艺术品,倒像一个神经病患者的胡乱堆砌。特别是头部,你看呐,跟身体各处的色彩和品类脱节,随便罩了个烂纸盒子忽悠我们。”
凌浣顺着他目光上下打量那雕塑,也没有什么高深的见地,就是把自己内心所产生的共鸣说了出来:“应该是在暗讽物质过剩,精神空虚,却始终被疲倦感跟物欲裹挟的现代人生。”
年轻人受了点拨,再看那作品,顿悟般跳了起来。
“老师,您太厉害了,就是这样,绝对是正解,难怪会如此奇葩地设计。”
小伙子激动的抓住凌浣的双手,凌浣有些尴尬的想要躲闪。因为从11岁那场变故后,他就很少跟陌生人有较多的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
骨子里,凌浣是自卑而排外的。
那两人的对话和行为举止都被身后的盛稚孑清清楚楚的接收到,他原以为凌浣那大傻帽会对艺术馆兴致缺缺,跟在自己身后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曾想他竟然偷溜了,自大的在这儿对国内外顶级艺术大师的作品品头论足,最可气的还跟一个陌生人相谈甚欢,甚是亲近。
“老师……我们往这边走吧,那边有意思的可多了。”
“呵呵,我真不是老师,我的名字叫凌浣。”
“哦哦,我叫岳致远,华大的学生。”年轻人拉着凌浣往另一个方向走,两人一路上嘀嘀咕咕的。
“华大?就在展馆旁边啊,今天不是周末,不用上课吗?”
“呵呵,上午是我讨厌的课,偷溜过来的,所以赶紧看,看完就回去。”
凌浣语重心长的说:“展会什么时候过来看都行,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嘿嘿,新鲜嘛,这里多有趣啊,还有老师替我讲解,对了老师,一定不要去学校告我的状哟。”
凌浣苦笑,他这副样子真的像教书匠么?
“走吧走吧,边走边聊才有意思啊。”男孩很自然的揽着凌浣的肩头,两人仿佛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
但是这种融洽马上就被看不下去的盛稚孑一个横身冲散了,然后他紧紧抓着凌浣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后一带,凌浣就跌跌撞撞来到另一侧,与那个男孩分开了。
“干什么你,走路不长眼睛吗?”大学生年轻气盛,刚站稳就咆哮了起来,跟刚才那个“老师长、老师短”的小白兔形象判若两人。
但是在他看清楚撞他那个人长得又高又帅,脸上闪现一抹古怪笑容的男人后,脖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他吞了吞口水,望向凌浣,“老师,你没事儿吧?”
“没……”凌浣话都没说完就又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扯了一下手臂,整个人都直直往力量来源处撞去。
但是并没有想象的摔倒,而是撞到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哟,什么时候当上老师了?”盛稚孑冷不丁的出现令凌浣一脸懵,对啊,自己是跟着盛稚孑和小伊来的,刚才走神跟他俩走散了。
凌浣挣了挣,可能被周围三三两两的目光看烦了,盛稚孑轻轻推了凌浣一下,但是依旧拽着他,不让他跑太远。
“你抓着我干嘛啊,小伊呢?”凌浣可没忘记自己那个娇小的女友,不在盛稚孑身旁,那她去了哪里?
“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女友啊,在这儿忽悠人家很过瘾是吧,他啊,不是什么老师,只是我家的佣人而已。”盛稚孑冷冷瞥了一眼一旁呆若木鸡的大学生,怪笑了一声。
岳致远看出了凌浣明显的无可奈何,欲上前问清楚什么情况,却被盛气凌人的盛稚孑一手拦住:“这位‘老师’还需要进修很多年才能给你答疑解惑呢,别指望了,回去上课吧。”
在他过度飞扬的气势下,岳致远惊讶于对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睥睨和蔑视。
“老师……”岳致远见那人架着凌浣要走,迅速的追了两步,“老师,留个联系方式吧。”
凌浣愣了一秒,脚下微滞。
“干什么?”盛稚孑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凌浣转头看了一眼,犹豫道:“我不是本地人。”
“没关系啊,加个微信吧,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人生哲理方面的难题,请教一下你,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岳致远满眼期盼。
凌浣还是扭头走了。
人家一个青春年少的名牌大学生,哪儿犯得着跟自己请教啊,可别误人子弟了。
然而就在凌浣朝前走的同时,盛稚孑转头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有些失落的学生。
对方后背一凉,赶紧收回目光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凌浣跟着盛稚孑来到一个异形雕像前,段梦伊果真一直在这儿等着。这一路盛稚孑拉长了脸,见到小伊也一点也没有半点笑意。
“阿凌,你跑哪儿去了?害得小孑倒回去找你,可别乱跑了。”小伊紧盯着盛稚孑扯着凌浣胳膊的那只手,似乎悟出点什么道理,但是具体的她自己也不敢深究,反正凌浣这个介质似乎还得存在于她跟盛稚孑之间一段时间,那就演下去呗。
凌浣咧嘴一笑:“刚才就看那些有趣的展品去了,耽误了时间。”
“呵,又打算卖弄了?是见到那个学生好骗所以上瘾了是吧,还有趣的展品呢,你能看懂什么?”盛稚孑扔开他,没好气的端着膀子。
凌浣才不跟他抬杠呢,小伊刚才说话好温柔哦,明晃晃的关心自己呀。
盛稚孑见凌浣根本不鸟他,有些伤自尊,赶紧想了个为难他的招儿,眼睛贼溜溜的在偌大的展厅内转了一圈,瞄到小伊身后这个奇形怪状的玩意,问凌浣:“既然你是行家,不如替你女朋友讲解一下身后这个艺术品的深刻内涵吧。讲不出来就当众承认你是个大忽悠。”
凌浣无语。
盛稚孑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是忽悠也好,是行家也罢,关他什么事儿,有钱人是不是都跟他似的闲得蛋疼。
“怎么?刚才不还对着别人口若悬河吗,现在被打回原形了?凌浣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用的怂逼。”
“你!!”凌浣有些冒火了,指着盛稚孑的鼻子,却对昨晚的话记忆犹新,是的,自己不敢惹怒一个可能对小伊下手的疯子。
小伊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不由的叫苦不迭,几近哀求的说:“算了,这个展厅就别逛了,我们去别处吧,不是还有拍卖会么,小孑带我去那里见识见识吧。”
盛稚孑相当沉得住气,带着笑温柔的说:“一会儿就去,别急。现在轮到凌浣表演了,我呢,洗耳恭听,看他怎么装、怎么演。”
凌浣直视他:“这样有意思吗?”
“我高兴就有意思啊,你赶紧的吧。”盛稚孑的气场太大,他双手一伸展开,几米开外都没其他人敢过来,所以,现在这个艺术品以一个相当开阔的视野效果呈现在他们面前。
凌浣放下手无言以对,迟钝地思索纠结着,不知道盛稚孑到底玩什么花样。
盛稚孑挑挑眉,无声地施压。
半晌,凌浣把头仰起,看着这个巨大又怪异的造型,顶部是一款非常时尚的包包,支撑它的不是柜子不是货架,而是一双被故意设计得很长的大长腿。
高跟鞋、女式手提包、纤细的腿型……看得出来是映射现代的女性。
“手提包在日常生活中被广泛运用,无论是装随身物品还是彰显身份跟品味,艺术家省去了女性的身体,将腿部特写拉长成一个独立的生命体,视觉上看着尤为怪诞,但是在消费主义日渐横行的社会背景下,哪一个成年女性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包呢?但是一味追求华而不实和不贴切生活的奢侈包,并不值得被提倡和尊重,做人,永远都应该保持对生活清晰的独立思考,这件作品看似荒诞,但这不正是物欲对生活最真实的投射么?”凌浣看向的不是别人,而是穿得花枝招展,挎着几万元的名牌包包的段梦伊。
没有人甘于平淡的生活,但是只有归于平淡,才是真正的生活,否则,一切纸醉金迷的梦迟早都会醒来,并且那个时候,会比死亡还教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