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梅竹马》或者海砂

8、第八章

　　齐老师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找自己的充电器，抬头正好看到门边一个脑袋飞快缩了回去。他开口叫住她：“高析，什么事？”
　　高析其实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后悔了，谁知却被抓个正着，只好磨磨蹭蹭走进去：“齐老师，郁清让今天怎么没来上课，他生病了吗？”
　　“他家里有点事。”齐老师下意识地回答完了才想起来，打量了她两眼，笑了，“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他倒是半点不担心他们早恋的问题。这个学生从小缺乏集体生活，家里对她有些保护过度，以至于她时常表现出非常不成熟的一面——简单来说就是远比同龄人幼稚很多，她的心智可能不足以去理解像爱情这样复杂的命题。而郁清让则是跟她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平时沉默内敛，就这个年纪而言，内心又过于深沉了。在齐老师看来，这两个孩子都不属于会早恋的范畴。
　　只是如此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居然会成为朋友，或许人类天生就会被某些自己不具备的特质所吸引吧。
　　齐老师正好也要找她：“这学期也快结束了，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非常适应啊，老师，是不是我妈妈又给你打电话了？”
　　“你妈妈没有给我打电话。”齐老师从课本下面翻出一张A4纸递给她，手指在家长签名栏上点了点。“你昨天交过来的时候我没注意看，今天早上去教务处才发现少了家长签名。我就打电话给她，过去问一下情况。所以申请住校的事情，你没有跟家里说过，对吗？”
　　“……”高析更后悔来办公室了。
　　“能不能跟老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呢？”齐老师把隔壁办公桌空出来的椅子拖过来给她，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来，先坐下。”
　　高析写申请的时候觉得自己理由很充分来着，结果高母在电话里一口否决。这会儿理直气壮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们学校不是全封闭式管理吗？那个不是……本来就有规定，应该要住校的吗？”
　　“是有这个规定。除此以外呢，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齐老师把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腿上。“就当我们随便聊聊天，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老师说说看。”
　　高析：“可是老师你上次也是说随便聊聊天，然后就给我妈妈打电话，说我在学校看闲书是因为没有认识到高考的紧迫性。”她当时还不懂成年人的诡计多端，信以为真，真的跟齐老师分享了书里看到的新鲜世界，还推心置腹地说了很多少女心事。
　　齐老师脸上一点被戳穿的心虚都没有，反而还笃定地喝起了枸杞红枣茶：“这次也是不方便跟家长说的原因吗？”
　　明明言而无信的是他，高析却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可恶的成年人。
　　齐老师没打算再追打，只是把那张申请表放进了抽屉里：“我明白了。但是你的情况，重新申请住校需要家长签字，这个也是规定。老师觉得你的这个想法，应该跟父母好好沟通一下。”
　　“……”
　　他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高析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走到门边突然停住脚：“老师，我想给郁清让打电话，你可以给我他家的电话吗？”
　　齐老师对她笑了一下：“这个呢，按规定，是不可以的。”
　　“……”

　　高析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就一个课间的时间不在教室，郁清让就已经回来了，正在自己的座位上低头写作业。
　　她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想到，以前她看他的时候，他无论在做什么，好像都能很快就感觉到。可能现在他们不是朋友了，所以那种神奇的心灵感应也跟着失效了。
　　本来真是在心里窝着一股火气，这会儿却莫名生出一阵沮丧。如果她也有朱薛嘉那种本事就好了，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可能就根本不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
　　作业整理课，班主任都被召走去开例会，这天由班长代管几率，班上顿时松散了许多。
　　“噗呲噗呲——”有人在背后戳了她一下，她还以为是朱薛嘉，谁知回头就看到陈希悦坐在朱薛嘉同桌的座位上对她做怪脸：“高木木——”
　　高析下意识地看了邵语真一眼，还好她正戴着耳机听不见，于是把椅子靠背往后仰去，也压着嗓子问：“干嘛？”
　　陈希悦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一枚包着锡纸的巧克力球。高析做贼一样地接过来，转身在抽屉里摸摸掏掏，又把两个小餐盒放在后桌上：“你要吃吗？”
　　朱薛嘉手快出残影，高析都没看清，小餐盒已经被他拿走一个，还在呲牙笑：“见者有份嗷。”
　　高析眉头跳了两下，忍住了没有骂他。
　　陈希悦掩耳盗铃地竖起一本书，高析就知道又有小八卦可以听，更加不想转回去写作业了。
　　“她姐姐家其实也不喜欢狗，每次都是她们家阿姨遛的，但是也没办法，她爸爸本来就不同意养狗的。”陈希悦说的似乎是他们之前已经讨论到一半的话题，“其实我觉得还不如找别人，到时候就跟她爸爸说，是同学想带走玩两天，是吧？”
　　“行啊，送我家啊。”朱薛嘉口不过脑，满嘴应承。
　　邵语真终于被吵到了，转过来：“你们有话下课再说吧。”
　　陈希悦不愧是邵语真的好朋友，影响了她学习，还敢去拉她：“哎，等一下语真，我们在说你家菠萝呢。”
　　邵语真居然真的被她叫住了，接了她的扰乱课堂纪律的小话：“嗯？菠萝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嘛，你之前不是说你姐家里也照顾不好菠萝……”
　　邵语真打断她：“我没有说照顾不好，我就说他们家的人都很忙。”
　　“嗯嗯，”其他三个人都没听出区别，“然后我不是说让你另外找别人家寄养两天嘛，刚才朱薛嘉说他家可以养。你就跟你爸说是同学想借走玩，他也不会多想了。”
　　邵语真迟疑：“我记得你家里也没有养宠物，会不会不太好？”
　　高析觉得她听明白了，立刻踊跃发言：“朱薛嘉妈妈不让他养狗，养在我家吧。”
　　邵语真和陈希悦对视了一下，最后邵语真含蓄地说：“菠萝很吵闹的，还会捣乱，你家里肯定很干净，到时候要是……”
　　朱薛嘉也说：“对啊，她家菠萝是哈士奇，你可打不过。”
　　高析心里有点不服气，而且也不想看到邵语真那么为难的样子，于是更加打肿脸也要充胖子：“你又知道我打不过了，而且不是可以拴绳子的吗？我牵着绳子……”
　　朱薛嘉笑出声：“你快行了吧，到时候也不晓得人牵狗还是狗牵人。你快别吹牛逼了。”
　　高析差点黑了脸。这人平时私下乱说也就算了，当着邵语真和陈希悦的面还说她吹牛逼，让她觉得非常没面子。
　　“那薛阿姨还不让你养狗呢，你不是也在吹牛吗？”
　　邵语真眼看他们两个都要吵起来了，也知道这事大概是行不通：“算了，反正就两天，还是送到我堂姐家里去吧。”
　　朱薛嘉不说话了。他一时脑子发热大包大揽，现在回过神也明白确实是行不通的。
　　高析却不想就这么放弃，想了半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排：“哎呀，我知道了。”
　　三个人一起看向她。
　　“养在顾庭舫家里啊，反正他家本来也有小吃和麦旋风，再加一个菠萝也没什么吧。”
　　陈希悦眼睛一亮。邵语真和朱薛嘉却都微妙地没有立刻回答。
　　“阿庭应该不会答应吧。”朱薛嘉说。“算了。”
　　高析奇怪：“他干嘛不答应？”
　　邵语真也说：“不太好吧，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陈希悦却觉得：“有什么关系啊，都是同学，问问看又没什么。不行再说呗。”
　　邵语真就就不说话了。
　　高析难得有这种替朋友排忧解难的机会，整个人都膨胀起来了，大包大揽地说：“我等下下课就去跟他说。”
　　下课铃一响，顾庭舫一手夹着球，一手拿着手机，正要从后门走，就被高析喊住了。
　　“干嘛？”
　　“语真周末家里没人，她的狗在你家养两天行不行？”
　　顾庭舫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行啊，还有事吗？”
　　“没了。”
　　“哦，那我走了？晚上给你带樱桃水。”
　　高析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这会儿颜面保住了，对他态度非常好：“嗯嗯，那你快去吧。”
　　又飞快回座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邵语真。
　　她安静地听着高析说话，露出一个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那我们……”也快去食堂吧！
　　“我今天晚上预约了琴房，那我就先走啦？”
　　高析愣了一下，点头笑说：“好呀，那你快去吧。”
　　陈希悦拿了校园卡回来拍拍她的脑袋：“干嘛呢高木木，走呀。怎么了？”
　　“语真刚才……”高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解决了一个烦恼，可她觉得邵语真走的时候好像并不是真的高兴。但是她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妥，改口说：“语真刚才说她要去琴房，不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啦。”
　　陈希悦不疑有他：“我知道啊，她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