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梅竹马》或者海砂

7、第七章

　　高析垂着头，两手各攥着自己的一股头发。陈希悦拿出一条蓝白色带黄的缎面丝巾，将她剩下的头发束在发旋侧下方的位置，而后从高析手里接回那两股预先分好的头发，手指在发丝间灵活翻飞，很快就给她编好一条蓬松的麻花辫，丝巾被缠在辫子里，鲜亮的颜色衬得发色愈发乌黑如墨。
　　邵语真牵起编完的头发笑：“真好看。”
　　朱薛嘉生无可恋地在她后座举着镜子，麻着脸听她们说一阵，笑一阵。他真心觉得这个新座位就是让他来高析手里受苦受难的。
　　姜思懿还要故意凑过来：“哟，朱老板发展美妆事业呢？”
　　朱薛嘉当着邵语真的面被取笑，一时之间恼羞成怒：“滚！”
　　姜思懿哪能放过他，不但不滚，反而还在边上坐下来：“清化了呀，朱老板。”
　　高析有点没听懂：“什么是清化了？”
　　姜思懿笑得像偷了电瓶车一样：“那个嘛，班花郁清清的姐妹朱嘉嘉。”
　　“我他妈……”脏话说到一半，朱薛嘉硬生生憋了回去。“能不能闭嘴？”
　　两个人一个笑一个骂，并没有控制音量。教室里不少人都听见了。
　　高析下意识想回头去看，等看到那个空座位，又觉得有点失落。
　　转头对邵语真笑着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语真你知道吗，他们两个小学的时候可喜欢涂指甲油呢。”
　　陈希悦笑喷了：“真的假的？”
　　邵语真也莞尔失笑。
　　“啧，你……”朱薛嘉气急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哀嚎起来。“你能不能不提这事了？”
　　高析充耳不闻：“真的呀，我妈妈不让我玩指甲油，他们还自己带水彩笔到学校让我涂呢。”
　　姜思懿也不知道他怎么又惹她了：“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你怎么每次一生气就说这个……”
　　“我家有照片，下次带来给你们看。”
　　这下就连顾庭舫都被逗笑了：“活该你们俩，又惹她。”
　　朱薛嘉大声叫屈：“冤枉啊哥哥，哪里惹她了？我这不是给她端着镜子，手都没敢抖一下！”又踢姜思懿：“是不是你连累我？”
　　几个人吵吵闹闹直到上课，顾庭舫和姜思懿才回到后排去。
　　高析正抬头看老师画受力分析图，背上突然被戳了一下。
　　朱薛嘉在她背后鬼鬼祟祟说：“析姐，你刚才怎么生气了啊？”
　　高析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
　　朱薛嘉左思右想，总觉得刚才顾庭舫坐在这里的时候，高析都没怎么跟他说话。他觉得他又懂了，把桌子也往前挪了一点，又凑上去：“是不是阿庭昨天去给陆潇言过生日，你不高兴了？”
　　其实也不光是顾庭舫，就连他们几个，也很难把高析代入到顾庭舫女朋友的身份里。总觉得她要谈恋爱就是一时兴起，毕竟她从小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几个也陪着她闹习惯了，顾庭舫才会答应她。
　　齐老师画完图，一转身看到朱薛嘉来不及收回去的动作：“朱薛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到讲台上来说给全班人听听？还有你那个桌子怎么回事，隐形的翅膀放不下是吧？”
　　教室里哄堂大笑。
　　朱薛嘉灰溜溜地把桌子往回挪，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高析站起来就走，根本不听他说话。
　　邵语真本来还想叫她一起去洗手间，看她自己走了，有些错愕：“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我看她好像生气了。”
　　邵语真难得这样和颜悦色主动跟他说话，朱薛嘉顿时恨不得跟她推心置腹：“阿庭昨天不是去陪陆潇言过生日嘛，我就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结果她理都不理我，嗨。”
　　邵语真：“他们两个不是在交往吗？顾……他为什么会去跟陆潇言过生日？”
　　“那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嘛，而且实话说吧，阿庭跟析宝在一起，我们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这不是闹着玩么？”朱薛嘉说着也感慨上来了，对着女神大倒苦水。“你看她那德行，她能明白什么恋不恋爱不爱的？”
　　邵语真笑道：“她挺可爱的啊，也漂亮。我还以为是顾庭舫追她呢，青梅竹马嘛。”
　　朱薛嘉一听青梅竹马就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尤其把高析代入那个青梅的身份，简直脚趾抓地：“别别别青梅竹马，跟她闹着玩的。抓阄选的男朋友。”
　　邵语真：“是吗？可是我看他们互相之间还是挺在意对方的呀，上次不是还因为郁清让吵架了嘛。”
　　邵语真很少像这样追问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朱薛嘉满脑子都是女神温柔的声音，根本不去细想：“那次主要是阿庭特别恶心那个郁清清。你要说在意那肯定在意，但是吧，析宝那个人，我上次跟姜思懿出去玩没告诉她，她也是一个多礼拜没理我们。她就那德行，犯公主病的，阿庭脾气又不好。她还没做手术那会儿他们俩就天天吵。”
　　邵语真听笑了：“你们真有意思。”

　　“木木。”
　　高析一听人叫小名，第一反应就是把手里的炸串杯往背后藏。
　　顾庭舫从台阶上走下来：“麻辣是吧？”
　　高析只好拿出来：“你吃藕片吗？”
　　他也不嫌她用过的筷子，在纸杯里挑来拣去，先把鸡块和海带吃了，又夹起一朵西蓝花。高析失声问：“你不是不吃西蓝花吗？”
　　顾庭舫背过身去把纸杯举到头顶，一边吃她的西蓝花，一边还要骂她：“小气鬼。”
　　高析气坏了：“小气鬼的东西你也吃？给我吐出来！”
　　顾庭舫看她真急了，连忙还给她：“就吃了一个……别走，回来！”
　　她被他拽着连帽衫上的帽子，不情不愿地被拉回了楼梯间：“你今天很烦。”
　　“昨天是张知文给我打的电话，我以为打游戏，去了才知道是他们在给陆潇言过生日。”他一边说话，一边揪她帽子上的拉绳玩。“你别不高兴。”
　　一句话里两个人名，她都不认识。他解释完了比没解释还让她听不懂。
　　高析没想到他突然跟她汇报起自己的行踪。
　　她从小跟顾庭舫他们几个一起长大，从童年到青春期的所有回忆都有他们的身影。可她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的生活里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他们从小到大都有很多除了她以外的朋友，不同班不同年级甚至不同校。她的同龄玩伴们有一个她无法融入的更大的世界，而她已经过了那个会为这种事嫉妒生气的年龄。
　　有一瞬间，她甚至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随后才想起来他们那过家家酒一样的情侣关系。逼着他们几个立刻凑一个男朋友给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丢脸，现在却因为他这几句话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了。
　　高析这下是真的觉得他有点讨厌了。他们当情侣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以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怪话？把气氛弄得这么窒息。
　　不由垮下脸：“我又不想知道。”
　　“嗯嗯，你不想知道，是我非要告诉你。”他虽然越长大脾气越坏，但私底下只有他们自己的时候，他还是好说话的。“猪瓜瓜跟我说你昨天在学校等我一起回家？”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他走的时候也就没想到要告诉她。
　　“猪瓜瓜，大嘴巴。”高析解释不清自己昨晚一时冲动，只好先骂朱薛嘉。
　　顾庭舫再追问，她就什么都不肯说了，最后甚至磕磕巴巴地说了个谎，说想跟他去吃小龙虾。
　　郁清让一整天没有跟她说话。她昨天中午放了狠话，跟邵语真说不想看到他，所以要回家去午睡，可她下午早早回到学校，教室门都没开。她跟自己说既然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去自习室了。可才发现郁清让也并没有来。
　　晚饭也没有等她，放学铃一响他就走了。
　　她不是什么七窍玲珑的聪明人，做不来那种心照不宣的聪明事。她想不明白，就只能让他解释清楚。打定主意晚自习一定要去问明白，谁知郁清让干脆从第二节课以后就消失了一整晚。
　　她一个人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怎么会有这种人，莫名其妙就不理人了。如果交朋友也会让人这么不开心的话，她想那她宁可不要自己的朋友，就永远只跟顾庭舫待在一起算了。
　　这偏激想法来的猛烈，去的也突然。一觉睡醒，深夜emo过去了，再被顾庭舫堵着问起，她根本说不出口。
　　何况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跟顾庭舫他们本来就合不来。她现在虽然已经决定讨厌他了，可也没打算给他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