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梅竹马》或者海砂

12、第 12 章

　　路灯的光被繁密的枝叶掩映，在潮湿路面上落下斑驳暗影。
　　伞面已经尽量压低，可郁清让比高析高了足足二十三公分，就算他已经低着头，还是不停地有雨飘进来，落在高析的头发和肩膀上。
　　她这时候脑袋上盖着郁清让身上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整张脸都隐在了黑暗里。
　　郁清让一直以为自己是害怕吵闹，喜欢安静的。可她此刻真的安静下来，他却感到不安。
　　高析脑子里一团浆糊，努力理解了半天，最后精炼了一下他的意思：“我有了其他朋友，你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你想要我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清让连忙否认。可能是她的说话方式太吓人，他的语气听上去都有点害怕了。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等你熟悉了其他人……等你熟悉了很多人，你可能就会意识到，你想要的……朋友，或许不是我这样的。”
　　他晚上睡不好，闭上眼睛就软弱得想要屈从内心。这个世上千人万面，说不定也有人会喜欢他的懦弱和卑怯呢？可到了白天，他在角落偷偷看他们，看高析和朱薛嘉熟稔的笑骂，彼此之间那刺眼的亲密，他就又会清醒过来。
　　高析这次完全理解了字面意思：“什么叫作我想要的朋友不是你这样的？你觉得你比我自己还懂？”
　　郁清让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我没有比你懂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你发现自己并不需要我。”嘴里说出这样近乎示弱祈怜的话，他觉得羞耻极了，一边说一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高析都半天没说话，可能也是被他恶心到了。
　　对话的间隙，雨势好像更大了一点。伞面上突然传来一声不同于雨声的闷响，高析从他的校服里探出手去在伞上摸索了一下，黑魆魆的看不清，摸去手感形状，似乎是被雨打落的广玉兰花瓣。广玉兰的盛花期在仲春，而时值六月，春末夏初，它的花期已到尾声。
　　高析心口堵着一点难以名状的情绪，有点失落又有点伤心，就问他：“我们在一起玩是因为我需要你吗？那你呢，你不需要我吗？”
　　只是因为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好人，所以愿意捡流浪狗回家吗？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来，高析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我要回家了。”
　　郁清让想叫住她。总觉得经过自己的一番解释，她好像对他误解更深了。可拉住她又要怎么继续分说呢？难道把他阴暗的内心全盘托出吗？
　　手臂突然被拽了一下。
　　他的校服外套脱给了高析，里面就穿着一件短袖。高析的手指勾在他的手肘内侧，掌心直接贴上了他的皮肤。但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亲密了，还在催促他：“快走。哎呀，刚才光顾着想奶茶，忘记收拾书包了。你等会儿可以来帮我一下吗？”
　　高析嘴里说的“帮”，意思就是她负责把书包拉链打开，然后郁清让负责把她要用的文具放进文具袋，把第二天早上就要交的作业和会用到的辅导教材一一对应放在一起，最后按科目顺序放进书包。还要注意说话态度，委婉地拦着她把用不到的大部头书塞进去。
　　落在朱薛嘉眼里，就是这两人莫名其妙一副很要好的样子，当着他的面温声细语说悄悄话。这场面有点过于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聒噪如朱薛嘉，居然默默忍了，全程抱着手臂靠在座位里麻木地看着，安静得像被夺舍了一样。
　　高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临走时还笑眯眯地通知他：“明天给你带早饭。”
　　“？”朱薛嘉也没那么好糊弄，对她这种赠品一样的小恩小惠根本不买账。“谢谢，我明天早上不饿。”

　　熄灯前，郁清让跟往常一样卡着时间回到宿舍。朱薛嘉和姜思懿都已经洗漱完，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探出头来在争论什么月骑出装，吵得面红耳赤的。
　　看到他进来，朱薛嘉的话头戛然而止。
　　姜思懿什么都不知道，在郁清让拿了衣服要进浴室的时候叫住他：“班花，明天我包干区值日，帮个忙。”
　　朱薛嘉稍微抬了一下头，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又躺了回去。算了，关他什么事？

　　高析洗完澡回房间，发现微信朱薛嘉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还以为他装完逼又后悔了，来求她带早饭的。结果点开一看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猪瓜瓜：你别搞早恋，不然我会告诉你妈。
　　高析没明白他这会儿是发什么神经。
　　高析析：你等一下，我截图转发给我男朋友。
　　学校宿舍明明都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了，他居然还在秒回微信。
　　猪瓜瓜：你说阿庭？你别逗我笑。
　　要是他平时敢这么说话，高析肯定要骂他。但是她发现自己看完居然完全不生气，可能是因为心情好。
　　不过为了不让他蹬鼻子上脸，她还是象征性地回复了一下。
　　高析析：你能不能就管好你自己？
　　高析析：[图片]
　　高析析：[图片]
　　高析析：[图片]
　　高析析：信不信我先告诉你妈？
　　朱薛嘉点开一看，发现图片内容是他本学年仅有的三次不及格试卷。
　　猪瓜瓜：？？？你有病吧？
　　猪瓜瓜：上学期你都没来学校？
　　高析析：听听发给我的。
　　猪瓜瓜：？？？？？？？他有病吧？
　　高析哈哈大笑，正想截图他骂姜思懿的话发给姜思懿，左上角突然冒出来两条新消息。
　　Jean：小析，睡了吗？
　　Jean：[猫猫害羞.jpg]
　　邵语真不太会在微信上闲聊，突然给她发消息肯定是有事。她顿时把朱薛嘉扔一边去了。
　　高析析：没呀，怎么啦？
　　她把那个表情存下来。
　　高析析：[猫猫害羞.jpg]
　　Jean：[图片]
　　Jean：我今天才发现，顾庭舫好像把牵绳弄混啦。
　　Jean：[图片]
　　Jean：这个才是菠萝的。
　　高析把两张图片分别都放大仔细看了一下，还是没看出区别。不过她也不懂这个，邵语真说弄混了那肯定就是弄混了。
　　高析析：你等等嗷！
　　她退出跟邵语真的对话框，点开顾庭舫的头像，飞快地输入信息，正要发送，手指却在屏幕上方停住了。
　　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退出，点开朱薛嘉头像。
　　高析析：语真说顾庭舫弄混牵绳了，我本来都直接去问他了，结果就在那一瞬间我想到了答应你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朱薛嘉好像没明白，他无视了她的邀功。
　　猪瓜瓜：她怎么说的？
　　高析析：就这么说的啊，弄混狗绳了。
　　猪瓜瓜：你把聊天记录发给我看看，别自己复述。
　　高析析：你在命令我？
　　猪瓜瓜：高大人，求求了。
　　高析析：[转发记录]
　　高析析：你能看出区别？我怎么好像瞎了。
　　朱薛嘉完全没有心情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猪瓜瓜：你去问问吧。
　　猪瓜瓜：如果真的弄错了，明天你去他家拿一下。
　　高析析：让他自己带学校去啊。我走过去要半个小时，累都累死了。
　　猪瓜瓜：你不能早点起来吗？
　　猪瓜瓜：算了，你也起不来。你让他给你送过来吧。
　　高析将信将疑。
　　高析析：我叫他送，他会理我？
　　高析析：而且我觉得你还挺奇怪的，你又说你喜欢她，又不告诉她。难道要我帮你拦着所有喜欢她的男生吗？
　　猪瓜瓜：……
　　猪瓜瓜：我知道。
　　猪瓜瓜：我会说的，但是现在不合适。对了，你没跟别人说吧？先别让他们知道，也别跟听听说。
　　高析总觉得不应该这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毕竟他们几个人里要选一个最不懂这事的人，那肯定就是她。
　　她干脆不跟他说了，按照他的指示去问顾庭舫，又去回复邵语真。
　　高析析：是弄错了的，我明天早上就给你带过来。
　　高析析：[猫猫害羞.jpg]
　　邵语真可能是睡下了，并没有马上回复。
　　她倒是突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高析析：郁清让睡着了吗？
　　猪瓜瓜：？我怎么知道？
　　高析析：你去悄悄看看，如果睡了就别吵他了。
　　猪瓜瓜：我现在爬到他床上去看他睡没睡？你恶不恶心啊？
　　高析析：你给我等着。
　　朱薛嘉真是服了她了，只好从床上坐起来：“喂，郁清清。”
　　对面床上的薄被动了一下，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坐起来，看不清脸都能感觉到他的迷惑。
　　姜思懿在下铺发怒：“猪瓜瓜你吵你妈呢？”
　　猪瓜瓜：还没睡。
　　高析析：嘿嘿。
　　高析析：你叫他加我微信。
　　猪瓜瓜：你什么事啊非要半夜加他微信，你的微信明天就加不了好友了是吧？
　　高析析：我忘了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猪瓜瓜：他吃个食堂是会被毒死是吧？你能不能别跟个狗腿子一样？
　　说完他就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不管她写多少字的小作文骂他，他都一概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