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祭》 莳萝

33、第 33 章

　　晚上的时候，三人简单的吃了一些，着手准备登山的物品，吃的，喝的买了不少，装满了两三个大的双肩包，江南还固执的带了大的保温杯，装满热水。江南细心地给顾雨辰借了登山证，长的并不像，但好在是晚上爬山，一路上灯很少不说，灯光是昏黄的，只简单的挂在树枝上，扯着细长的电线。

　　苏叶的学校离登山处还有一段距离，看着时间还早，三人决定不行走过去，一路上人很少，直到附近的中学放学，才看到熙攘的人群，大声的说笑着，有的大概是想急于摆脱学校的束缚，骑着山地车飞快的逃离，连带着宽大的校服被疾风吹鼓起来。

　　看见他们青灰色的校服，苏叶说：“原来，难看的校服不止我们穿过啊。”

　　江南看一眼他们的校服，说：“他们还是好的，咱们学校的校服也够难看的了。”

　　顾雨辰似乎不相信，“不会吧，大学还有校服，你们江源大学也太先进了吧。”

　　不光是顾雨辰不相信，刚上大学时，苏叶也是惊了一下，听到做新生志愿者的学姐说要去领取校服的时候，脱口而出，不会吧，还要穿校服。学姐笑着说，你穿了就知道了，很好看的。苏叶心一宽，拜倒在学姐的沁人心脾的笑容里。拿到校服的时候，苏叶才知道原来看过的《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她妈教育的有多对，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校服穿在身上，做孕妇装都绰绰有余，幸好也只是军训的时候才穿了几日，各个被站军姿走正步累的灰头土脸的也顾不上衣服好看不好看，只想着什么时候天气能坏一点，最好是下一场大雨。后来苏叶看到江南军训的照片，穿着校服的他也没了气质，只剩下被阳光毒晒过的黝黑的面庞和依然沉静的双眸。

　　苏叶想到这里，突然笑出声来，江南马上反应过来，说：“当时就不该心慈手软给你看照片，现在落下了把柄。”

　　顾雨辰在一旁听出端倪，悄声和江南说话，江南听着便开始笑，“没想到，你还有更出丑的时候。”

　　苏叶知道顾雨辰肯定告诉江南那件很丢人的事了。没上学的时候，苏叶一副假小子的样儿，成日里跟着男孩玩，没成想到了到了初中心性变了，样貌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套上校服，本就瘦小的身子更加的明显，又是短头发，就是发育不良的小男孩。下了晚自习，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把走廊里的灯关了，苏叶正下楼梯的空挡，一个身子就扑了过来，说，哥们，等等我啊。苏叶一惊，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到清醒的时候，才发觉背上的是个男孩，啊啊啊的大声叫了出来。男孩这才发现看错了人，一紧张，顺带着苏叶就滚下了楼梯，幸好小孩身子软，加上也没剩下几个台阶，只是擦伤了膝盖。顾雨辰对江南说，当时哭得整幢楼的老鼠都上蹿下跳的，虽不能惊天地，但一定是可以泣鬼神的。

　　江南自顾在那笑得花枝招展，全然不顾苏叶能杀死人的目光。

　　顾雨辰看着江南，至来到江源这几十个小时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见江南这样的开怀大笑，笑得自己的心情竟然也越愉快起来。看到江南温文尔雅的做派，他真的以为，差距已经像父亲预见的那样在拉大，他和江南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再亲密，小时候一起嬉闹一起打架的场景将永远是封存的记忆。江南刚才那样的笑，让顾雨辰发觉，江南还是江南，变得在儒雅，骨子里还是那个小孩，只是，为什么同样是小孩，自己却要经历母亲的生病父亲的车祸，直搞得家里永远没有余钱，自已需要时时打工才能赚足生活费，江南却要不停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这一刻的差距本身就是由上天注定的，本就怨不得江南，自己却在父亲车祸后面对一切的不公正拒绝和周围人的交往，连江南这个从小最亲密的人也这样排斥在生活之外，那一段时间，顾雨辰觉得自己是命里注定的被遗忘在阴暗角落的人，无论怎么样努力的追逐光明，留给自己的不过是一地的影子。

　　快到登山处的时候，正路过一家蛋糕房，里面放着姹紫嫣红的蛋糕，上面铺面有人的鲜果，江南说：“喜欢吗？”

　　苏叶摇头，她并不喜欢吃这些奶油的东西，只是不能容忍香气直冲鼻腔。江南不知道，以为苏叶也和班里的女孩差不多，看见这些美食就把信誓旦旦的减肥计划抛之脑后。

　　苏叶看了看，转身离开，江南这趁着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对服务员说：“把这个包一下。”放心旅行袋，准备给苏叶一个惊喜。

　　已然是晚上，登山处的人还是不减，在这个时间选择登山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日出。人，真的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为了看日出不惜夜晚伴着月亮的余光登山，然千辛万苦看到了日出，却常常感叹受了一夜的泪和冻不值得。班里的男生知道苏叶要去夜晚登山看日出的时候都奉劝，没什么好看的，倒不如白天去，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唯一好的，就是没有得到的。

　　就像是恋爱的人，没得到是觉得这个人哪哪都是好的，连缺点也是优点，待到结婚的第二天，看着身边躺着的人，越发的感觉没有昨日的可人劲儿，昨日明明还是天下最美的新娘，今日怎么看都不如隔壁街的谁和谁好看。

　　等着查票的空当，三人登上了旁变得香阁，放着宁静的大悲咒，香烟缭绕，虔诚的香客跪在蒲团轻声祈求。香炉里插着大大小小的香，忽明忽暗，散着香檀木的迷醉。

　　苏叶不自觉的被吸引，大悲咒的声音在耳边的不断地萦绕，延绵不绝，似有人在你耳边轻轻诉说，刚才因为走路而疲惫的身体也像是有了召唤变得舒服，苏叶是这次爱上了香檀木，香气不浓烈也不清淡，不妖冶不张扬，但还是香的，只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香的，不是香水洒在皮肤表层或是衣服上的挥发，而是涔透进毛孔，再如烟一般袅袅的散出来。

　　苏叶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合掌拜了拜，也没许什么愿望，只想着，最好这一生能都安稳渡过，往前面的盒子投了几枚硬币，旁边念经的瘦而精干的和尚看一眼，也不嫌少，只说谢谢施主的香火钱。愿菩萨保的一世平安。阿弥陀佛。苏叶起身微低身子，合掌说道，谢谢。出了厅堂，恍然刚才是进的梦境，暗想，怨不得释迦穆尼抛却亲人财富出世为僧，在菩提树下念经传道本不是世人能想的宁静。

　　江南也过去拜了，但他是直冲着送子观音过去的，等到出来的时候，苏叶笑说：“你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进去就拜送子观音。”

　　“是啊，谁要是给我生儿子，我就给她买奔驰小跑。”

　　“还生儿子才买，你应该深情款款的对她说，亲爱的达令，只要你愿意给我生我的亲生儿子，我就给你买奔驰小跑。”

　　顾雨辰并不进去，苏叶问原因，顾雨辰平静的说，我不信这些的，我许愿老天爷也顾不上我的，他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不知道哪会就飞过去一个炸弹，还不定时的往上扔弹人工降雨。

　　苏叶笑，你的想法还真是特别。

　　从香阁下来，人已经变得稀少，前面正好有旅行团，再给游客讲解，顺便忽悠着游客去旁边的商店购买纪念品，殊不知一如商店深似海，不花钱买个东西是别想顺利出门的。

　　苏叶掏出登山证，那人只看了一眼就放行了，还嘱托说要小心点，天黑注意脚下台阶，别摔着。顾雨辰拿着别人的登山证也顺利进来了，到了江南反倒出了问题。

　　大概是江南刚才东张西望的，查票员以为他就是逃票的主儿，拿着他的登山证翻来覆去的看，有盯着江南的脸来来回回的看，说，这不是你本人吧。

　　“就是我本人啊，你看着哪里和我不像了。”

　　“我看着哪儿都和你不想！”查票员一句话把江南给噎了个半死。

　　江南气不过，掏出身份证，说：“给你，身份证，自己看。”

　　僵持了几分钟，终于放行，苏叶一路取笑，“江南，你看吧，我就说你越长越难看了，连查票的都不让你进来，怕你吓着佛祖。”

　　顾雨辰也觉得好笑，“我这拿着假的登山证的人都没有事，你拿着真的还不让你进。你的人品肯定有问题。”

　　江南不屑的说:“什么呀，不就是嫌弃我长得不他帅吗。哎，长得像我这样拉风一样帅气的人果真是人人都嫉妒的。”

　　三人说闹着往上爬，也不觉得累，当时还在自夸身体好的时候，就见旅行团的老年人健步如飞的从身边过去，三人不甘心被一群白发老人甩在身后，奋起直追，只几分钟，已经累的不行，苏叶负责栏杆大喘气。

　　江南和顾雨辰还好，毕竟是男孩，平日里运动的也多，稍微一些就没事了。江南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说，我准备的充分吧。

　　谁还很烫，热水下肚，冲走了体内的寒意，顿时舒服多了。

　　江南看着吹热气的苏叶，想，这个女孩，在黑夜里也是如此动人，你到底是哪里好了，可我偏偏是喜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