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祭》 莳萝

34、第 34 章

　　保温杯的外层是冷的，冰冷，但是内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江南也是如此的吧，苏叶心想，他看什么做什么都像是风轻云淡的，像是坐看云卷云舒的诗人，但是内里的他应该也是热情的吧，能像李白一样豪放的喝酒狂热的作诗。

　　双子的江南应该也会有双子的两面性，淡然和狂热，交相辉映，时时散着自己的美丽，无与伦比。
　　苏叶喝着热水，心里开心有失落，江南如此细心地关心着自己，而顾雨辰却全然想不到，以前的顾雨辰不是这样的，那会关心自己，天冷的时候只要自己的唇色有些发青，他都会说:“夭夭，穿上我的校服吧。”然后便会把苏叶罩在宽大的像睡衣的校服里。

　　苏叶走在两人的后面，见到庙宇便要进去，顾雨辰渐渐的有些不耐烦，苏叶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只是眼角划过的一丝的不满，也被苏叶扩在整个心脏。

　　江南和苏叶一样，背着大的双肩包走进人声鼎沸的庙堂，虔诚的跪拜然后递几个香火钱，一旁的僧人会说，愿佛主保佑。

　　有一个庙堂，人很多，都围在许愿池的周围投掷硬币。池子是圆形的，中间高竖着莲花坐台，传说只要能把钱币投到中间的小孔，就能愿望成真，有很多人把纸币换成一毛的硬币，不停的往里投，进去了，一震欢呼，赶紧许愿，如最虔诚的佛教徒。

　　苏叶翻翻口袋，找出一枚硬币，随意一扔，竟然进了，连忙许愿，嘴里念念有词。江南却是连着投了几个都不进，被苏叶一直笑说，果真是连佛祖都嫌弃你。

　　很多人都说这里的菩萨很灵，只要虔诚，一定能达成心愿。来往的人更加的多起来，苏叶挤进去，发现自己的同学在那里打工。同学说，你等一会，一会给你好吃的。苏叶他们觉得现在还有些累，正式歇脚的时候，等到旅行团的游客走了，庙堂一下空起来，同学拿着几个苹果过来说，给，刚刚上贡的。苏叶拿着，却不吃，同学卡擦一口要掉大块，说：“今天的不如昨天的好吃。”

　　经过同学的一番解释，才知道，原来上贡的都被他们吃了，留给菩萨的只是有了疤的磕了碰了的，苏叶恍然大悟，原来菩萨不保佑是有原因的。

　　过了几分钟，庙里原来的工作人员说：“来来，烧柱香，不要钱。”然后那元宝第一对不着，第二对的时候才有小小的火星子勉强把香点燃，就这风向的吹拂，才开始正式的燃烧，越来越旺。连庙里的老师傅都说，你这香着的真旺，一定要放在香炉的最中央，香烛虽然小，但是熊熊的火焰照的周边的高柱香都黯然失色。

　　苏叶谦虚的说，哪有这么旺啊，刚才的第一对元宝都没有着。老师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你还小。后来追问同学才知道，这是庙堂挣钱的手段之一。一对元宝是十块钱，你从下面买香，但是不会买元宝，想上香，行，买元宝，第一对受潮不着，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的香就这样孤零零的连个火头都不冒，只能在掏钱买第二对。

　　只听得苏叶和江南一个个成惊讶状然后会心的恍然大悟。

　　经济学家的理论都是唬人的，真正的经济人才是在民间的。

　　一路聊着走着，遇到台阶两旁的小店就进去看一番，然后在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比山下的贵了不止一两倍的时候转身离开，后来实在受不住沿途一个老太太的推销，花了一块钱，买了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保平安三个字，苏叶把布条系在手腕，江南和顾雨辰两人非要系在额头上，露出三个大字，苏叶取消他们，要是再留一撮小胡子，就能拍电影了。

　　好不容易挨上山顶，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苏叶原本背着的包也是前半程在江南身上后半程在顾雨辰的身上，若在平时，深夜的山风能把苏叶冻得如筛子一样来回的抖动，不过一时半会的汗珠还在身上凝结着，倒热的想要脱外套，被江南制止，说，如果你脱了外套，一会肯定会感冒发烧，下山的时候就要背着了。

　　山风欲来风满楼。只将一会，刚刚还平静的山猛地刮起风来，冷冽入骨，三人只能躲在旁边的小店里。小店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穿着厚重的棉军大衣，冻得脸颊通红，坐在四方桌旁的小矮凳上和着小碗的小米粥。一问才知，这一小碗也要15块钱，这在山下买的小米粥够几天喝的了。只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门外的风很大，莫说是穿棉大衣，就是盖上一层被子，第二天起来也能冻得半死不活。江南给三人各点了一碗小米粥，一个鸡蛋和一个馅饼，只这些食物，竟然花了将近一百块。

　　苏叶在旁边心疼的要命，割肉一样，直说：“奢侈，实在是太奢侈了。”

　　顾雨辰也不说话，苏叶忙问：“你不觉得太贵了吗，不是还有热水吗，凑合着过几个小时就算了。”

　　顾雨辰不经意的说：“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什么啊？”

　　“没什么。吃吧。”

　　苏叶也不再问，她了解顾雨辰，他不想说的肯定严防死守。

　　吃完喝完，身上也渐渐暖和了一些，江南突然想起什么，把蛋糕拿出来，因为在包里放的时间有些长，挤压的没有了形状。奶油和水果裹成了一团，江南憨厚的笑着，“看着挺好的就买下来了，你尝尝。”

　　苏叶看着，觉得心里明亮如镜台。

　　“谢谢你，江南。”

　　抬眼，已经摩挲。

　　勉强的笑着，不是难过，是花开的声音。

　　江南的眼如东海上的天空清澈无边。

　　顾雨辰看着两人的对视，心里顿觉失了味道，他已经说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一霎那有点滴的嫉妒，江南，为什么你能获得所有的东西。

　　顾雨辰没有想到过，这些年来，苏叶是在不停不止的思念中过活来的，顾雨辰的转身离开，连背影也没有留下，昨天还是好好的顾雨辰，第二天就再也不见了，空了的书桌，空了的角落，也空了苏叶的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太阳出来了，屋里的人纷纷跑出来，太阳还在薄雾的后面，找出柔和的光来，渐渐的升高，浅浅的温暖落在山峦上，便是一会的时间，已经升至山顶，越发的耀眼起来。

　　壮观。只能用着一个词来形容了。

　　蓝色的天，微笑的云朵，温煦的风，美丽的山脉。

　　看着太阳在自己的眼睛下升起来，像是看着应该降生一样，神圣而且幸福，把之前的疲惫全被都能抵消的干净彻底。

　　江南站在山的制高点，大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让苏叶想起来初中的语文老师来，他是文艺小青年，一次喝醉之后去班里看同学晚自习，走到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是，突然哭起来，用咏叹调的声音，念，七月不远，性别的诞生不远，爱情不远，马鼻子下，湖泊含盐。因此青海不远，湖畔一捆捆蜂箱，使我显得凄凄迷人，青草开满野花。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因此，天堂的马匹不远。我就是那个情种，诗中吟唱的野花，天堂的马肚子里惟一含毒的野花，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

　　青海湖，从此在苏叶的心里留下印象，顾雨辰和她说，夭夭，以后我们也去青海湖吧，那里肯定很美，要不他怎么能哭起来。还是笑，后来苏叶在纪念海子的纪念文章中爱知道这是海子的诗。
　　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高考完的时候，苏叶吵闹着要当背包客去青海湖，被家里人一顿训斥，也断了念头。这一瞬，竟然完整的想起来这首诗。

　　顾雨辰站在江南的旁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不说话，像遗世独立的胡杨。

　　苏叶直愣愣的看着顾雨辰，顾雨辰好像没有感觉，还是看着眼前变幻的云朵，风吹过，就散了，然后在和别的云朵结合在一起，不断地循环。

　　佛祖说，世间皆有轮回。

　　我们以为能在一辈子的，可能只是一瞬而已，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散落在海角。

　　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是前者，已经是上世修了的福分了，能够与子偕老的人定是爱到极致的，如若不然，这些我们很难去控制的缘分大概一时的福薄就不知变成了怎样的清醒。
　　这很多的事情，又哪里是我们能时时掌控的。

　　苏叶觉得顾雨辰好像又要如雾气一样马上就要消散了，没有了顾虑，走到顾雨辰的身边，说：“顾雨辰，我真的很想你，你知道吗？”

　　顾雨辰不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着许多的变故，他已然难以承受了，还要在让苏叶承受吗？

　　苏叶忍受不住沉默，冰冷的沉默，含笑的说：“你真的不知道吗，这几年我有多想念。”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扑簌簌的留下来，这一哭，便没有停下来，脚下的石头已经湿了一片，风吹过，又挥发殆尽。

　　江南在旁边站立着，踌躇着，不知是否上前拥抱住苏叶，让她颤抖的肩膀靠着自己，用自己温热的唇覆住她流泪的眼，告诉她，不要哭，我在你的身边。

　　顾雨辰轻搂住苏叶，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忘记我，没想到你记了这么久。”说完便不再说些什么，想轻轻的推开苏叶，苏叶还是固执的紧紧的抱住顾雨辰，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压在顾雨辰的胸口，顾雨辰能感受到苏叶因为哭泣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江南看着，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来，爱情，这么伤。

　　原来，得不到，也是这么伤。

　　苏叶，你什么时候能这么紧紧的抱着我，我一定不会推开你，我会更加的抱紧你，告诉你，我爱你，像整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