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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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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碎石块、玻璃渣、钢铁丝……悬浮在空中的一切都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失去了依托,散落在地。
“哈——”
发散腐臭味的躯体上,双目中的紫光逐渐暗淡,它似乎甘心,嘴里吞吐着呜咽声,但最终只留下空洞,与黑暗融为一体。
“呼……你就,这点本事吗?”昔拉转动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是被玻璃划出的血痕,脸上也是,最大的一道几乎斜挎半个左脸的脸颊,血滴滴答答地落下,因为长时间的杀戮变得异常兴奋,本来有些高冷的五官几乎扭曲,疯狂且狰狞,挑衅般嘶吼道:“出来啊!打不过就找这些丧尸来消耗我吗。还是说,老鼠就是老鼠,已经吓得躲回臭水沟了!”
昔拉身后的地面,阴影加深包裹着一个球体涌出,秦棠走出来,打了个响指,阴影退去一分为三,化作镰刀,立在身侧,笑道:“这不是还你们上次三打一的仇吗?这丧尸怎么样,我可是专门为你挑的。”
“比你强点,至少不会打不过就跑。”昔拉转身一手擦擦脸上的血迹,另一手则再次变成刀锋,“只不过这次,你跑不掉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毕竟这次要逃的是你。”秦棠挥手,三把镰刀一同朝着昔拉身后,昔拉不屑地笑笑,往侧边轻轻一跳便避开了镰刀,“看起来上次把你眼睛也打瞎了吧,往哪里打呢。”
秦棠嗤笑:“你的血有毒,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公平点,不是吗?”
昔拉想到了什么皱眉一扭头,果然,三把镰刀全部刺入了丧尸的躯体,拔起时滴答滴答的流血声宣告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心喽。”秦棠仿佛已胜却在握,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要是变成丧尸就不好玩了。”
“放心,变成丧尸之前,一定解决你。”昔拉的双手全部变成刀锋,身上伤口渗出的血则蒸发成雾气,包裹全身。
黑暗的笼罩下,入目所及唯有刀锋交错的银光,像是平地放起的小烟花,不时烟花暂止,朦胧的血雾增添了层新的色彩。
突然,一个身影撕开道豁口,冲出血雾,落在离血雾稍远的废墟上,秦棠眉头紧锁,早已没了先前的戏虐和挑衅,平整的衣服上此刻满是皱褶,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紧盯着豁口处,不敢有半分懈怠。
上一次,秦棠脚下的大楼有灯亮着,无论多远都能给昔拉些许视野,还有丧尸制造的雾气协助,再加上秦棠自觉轻敌不知昔拉的血居然还有麻痹作用,这才落了下风,只能狼狈而逃。
这一次,秦棠带着昔拉绕了好久,把以前注意到的强大丧尸一一带到昔拉面前消耗他的体力,镰刀上也带着丧尸的毒素,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秦棠应该占据了主场。可就是这样完全有利的条件下,昔拉却能挡下他的每一次攻击,预判到他的下一步动作进行反击。
若非昔拉没有夜视能力,秦棠估计他早就落在了下风。
还真是恐怖啊。
昔拉穿过血雾,几乎杀红了眼,“怎么这就跑了,刚刚不是很嚣张吗?”
秦棠动了动轻微麻痹的左手,低头望了眼左小臂上的划痕,咬着牙逞强道:“放心不弄死你,不走的。”
在昔拉看来秦棠的攻击很幼稚,大多是基于系统训练下的招式运用,偶有几招不一样的,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那该死的阴影无处不在,是最好杀的。
想到撒旦让自己在海城解决各大避难所任务,昔拉想了想似乎耽误太多时间了,呵呵笑了两声,看向秦棠的表情有些遗憾,这种实力不是很强,但却总喜欢挑衅的玩具,不懂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下一个了。
就在秦棠全身戒备昔拉新一步攻击时,昔拉却突然仰头大笑,“放心,我会让你充满遗憾地死去,然后让切西娅把你变成丧尸,到时候,说不定你能比现在更强一点。”
言语里,满是对秦棠的不屑,好似他的存在对昔拉而言就是一个耐打点的玩具。
昔拉没有秦棠的夜视能力,看不到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能想到,此刻怕是紧张于他的强大,却又不服输地谋算着弄死他,秦棠不答,可废墟上的杀意又实实在在,刺激昔拉进一步兴奋,身上的肌肉甚至因此更加迸发,像要冲破肌肤的束缚,“既然不打算逃,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快!
秦棠操纵着两把镰刀挡住昔拉疯狂的攻击,第三把则钻入阴影中,从昔拉身后出现砍向他。
怎么会!
秦棠有些不可置信,又很快接受现实,用力爆发将昔拉击退。
明明砍到了他的后背,可是与镰刀接触的那个感觉,明显不是人的皮肤,坚硬无比,相碰的震麻感顺着镰刀反馈给秦棠。
“很惊讶?”昔拉把右边的刀变回手,伸到后背拍了拍灰尘,“我全身都能变成武器,你不会以为武器不包括防具吧,你这带毒的镰刀,够资格让我防御下。”
“对了。”昔拉想起上一次包围自己的四把镰刀,好奇道:“你不是有四把刀吧,怎么少了一把,不会是上次被我砍坏了吧。”
昔拉的问话正好刺到秦棠的伤口处,从杀了黄万洲后,秦棠哪有这么狼狈过,不说绝对潇洒,也不像这样两次被人压在下风嘲讽。
“不、用、你、管。”秦棠咬牙切齿,操着三把镰刀失控地冲向昔拉,颇有些同归于尽的气势。
“不过如此。”昔拉正准备接下秦棠这一击,已经在心底算好了怎么接下后如何解决秦棠。
突然,秦棠飞向昔拉的镰刀却突然调转方向,变回柔软的触手在秦棠的惊愕下捆住了他。
昔拉没等到预料中的攻击,也顾不上秦棠,立马转头盯着另一片阴影处,那一片阴影更黑,更浓,异常的压抑感里是无穷无尽的杀气。
昔拉很久没感受过这般杀意,比秦棠的更立体,更有实质,更加疯狂,让他甚至错觉见到了第二个自己,皮肤上因为杀意被刺激出满身的鸡皮疙瘩,异常期待见到黑暗中那个人,有些颤抖地问:“谁……”
“杀你的刀。”
昔拉看不见,但秦棠可以。
阴影蔓延,从角落流淌汇聚成一个立体,纯黑的人形物件,本该是脸的地方则一片漆黑,不断扭曲,蠕动最终塑形成具体的五官,立体而精致,笑容灿烂露出一边的小虎牙,覆盖肌肤的黑色被稀释,最终在比普通人稍微黑点的色度停留。
叶涟光。
秦棠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不该重伤快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又能进一步使用他的异能,为什么……
不等秦棠问出疑惑,叶涟光绕到他身旁,微微俯身,舔去他脸上的灰尘,痴迷道:“棠棠,我找到你了,我帮你杀了他,你别气了,好不好。”
秦棠恶心叶涟光的动作,艰难地扭开头,“你……!”
叶涟光捂住秦棠的双唇,隔着手背亲吻秦棠嘴巴的位置,“乖,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我会把他的头带给你消气。”
“你放开!”
无论秦棠怎么挣扎,他的镰刀不再属于他,拉着他往黑暗里推拽,秦棠从未这般无力过,保护他的阴影背叛了他,成了别人束缚他的枷锁,带着他前往曾经无比熟悉的黑暗。
第一次是亲人,第二次是武器。
原来物件也能背弃自己的主人,背叛的滋味让秦棠本就创伤的内心更加鲜血淋漓,发狠地盯着叶涟光,比那个晚上,更想杀死他,要让他比黄万洲死得惨上千倍!万倍!
“好了。棠棠走了,现在到我们了。”叶涟光转头,笑得像个孩子,好像在期待什么好玩的事,当然若是忽略那可怕的杀意的话。
“你放跑了该被我杀死的老鼠。”昔拉手中的刀变得愈加锋利,随着他手的挥动,激起的尘埃如同一张薄黄的纱,被轻而易举地切割开来。
叶涟光笑得像午后的艳阳,拖着秦棠步入黑暗的阴影围绕在他身旁,一圈一圈的黑色涟漪旋转、汇聚,最终在汇成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与秦棠使用时不一样,镰刀彻底脱离了阴影,枪杆没了依托,拿在叶涟光的手中有了实质,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是怎样的巨物,比夜色更黑,更深沉,黑到极致甚至反射了光。
叶涟光手腕一转,巨大的镰刀煽动气流,划破夜空,直直冲向昔拉。
昔拉感觉到叶涟光的动作,嘲讽地笑起来。
直冲冲莽过来吗,一个装腔作势的小鬼。
况且叶涟光这十足的杀气,对于昔拉而言就是个活靶子,就是闭上眼也和直勾勾看着没什么区别,更别说现在还不算绝对的黑暗。
“英雄救美做的不错,只可惜没什么脑子。”昔拉往后退上几步与叶涟光的刀擦过,叶涟光的力道很重,镰刀刀尖深深嵌入地面,昔拉趁机将左手的刀化作重锤卡在尖端,整个身体借力腾空,另一手刀刺向叶涟光。
叶涟光抬头,镰刀被压在地下的情况也可怕,反是抬头面朝直刺眉心的刀,“是吗?”一瞬叶涟光嘴角微微上扬,双唇小幅度分开,半露虎牙却显得阴冷,他松开镰刀往后退去,而僵直在地上的镰刀则呈喷射状向外一圈涌出黑色的刺。
昔拉感受到脚底的不对劲,刺出的刀化作巨大的盾牌挡在自己身下,与尖刺对撞。
黑色的刀锋划过,昔拉感受到杀意猛然高高跃起,地上的镰刀收回尖刺,斜着嵌在地板上,叶涟光走到其旁边,笑着将镰刀变回手指,“不是只有你一人会变形。”
昔拉只觉自己右边的脸颊也感到一丝刺痛,手一摸,果真有些许粘稠的液体,看向叶涟光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希望你接下来也能这么嚣张。”昔拉化作盾牌的手再次变形成了把冲锋枪,而伤口上凝固干涸的血却再次流动,嗡嗡的声音下变成血雾,在他的肌肉上覆盖了一层朦胧的铠甲。
叶涟光伸手握紧刀柄,用力一提便将镰刀拔了起来,再一次冲向昔拉,“放心,一定会的。”
昔拉是个疯子,或者说他的生存环境让他不得不疯。
买来的孩子,流浪的孩子,总归是没有归处的孩子,穿着褴褛的衣衫,蓬头垢面被聚在一个肮脏破败的小屋,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则体面,光鲜,穿着板正的西装,踩着锃亮的皮鞋,风流帅气的脸上发散笑意。
只见他一挥手,身旁几个黑西装的男人便拎了个大袋子上来,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是热腾腾的食物,烤好的大火鸡腿在袋子打开那刻,馥郁的肉香卷席了整个屋子,孩子们不敢相信,但每个人都有,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甚至比干瘦的小臂还要粗上几分。
几个男人分好鸡腿拎着空空的袋子回到男人身后,看向孩子们不可置信的神色,男人点点头,“吃吧,就是给你们的。”
陌生的孩子们互相望着对方,谁都没敢先下口,他们太懂这个糟糕的世界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根大鸡腿的价值可能是一条命都换不起的。
直到角落里一个瘦小,穿着半截麻袋改造衣服的男孩先一步大口吃起来,其他孩子发觉男人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争先大口吞咽了起来。
男人见此场景,轻笑一声,眼帘微垂,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被人抛却,辱骂,唾弃,没有依靠,没有归所,吃不饱,穿不暖,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霉日子。别说未来,连活着,不,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都是奢望,对吗?”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好像赋予了魔力,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这些孩子卑微的童年。
缩在一旁的昔拉从男人说到吃不饱的时候就被蛊惑了,把脸从被咬了大半的鸡腿中抬起,呆滞地看向男人,颤抖着点头,缩紧了身子,望着男人在心底回答,呐喊。
没错,他奢望。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子,那些有衣服穿的孩子,那些有资格挑剔食物的孩子!
羡慕到嫉妒,以致仇恨。
恨他们挑剔的,丢弃的,不屑一顾的,都是他偷不来,抢不到,难以奢求的梦。
跟昔拉一样的孩子不算少数,大多抬起头望向男人,眼神空洞却又期待,果然,下一刻,男人蛊惑道:“从今以后,你们奢望的将不再是梦,甚至会比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孩子更加幸福。”
“真……真的吗?”坐在最前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问:“我们都……会有鸡腿吃……吃吗?”
男孩的话是在场大多孩子的疑惑,也是角落里昔拉的。
“会的。”男人微微颔首,“不止如此,还会有更好吃的东西,还有舒适的衣物,松软的床榻,更多更多,你们以前想又不敢想的东西。”
还不等孩子们消化男人的话激动起来,男人却又用一种颇为遗憾的口吻道:“只是,如果所有人都一样,那未免太不公平了。只有最优秀的那个,才能享有最好的,你们谁是最优秀的那个呢?”
没有孩子回答,甚至有些敏感的,预感到了什么,在男人的言语下哭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们选择,想要的就留下,不想要的离开就好。”男人说着让开身露出大门,左手一挥,身后的西装男便打开了门。
男人有礼貌地说:“请。”
风从大门外吹进,给本就不算暖和的地方带来寒凉,几个孩子被冻得起鸡皮疙瘩,反而坚定了不想离开的心,这里再差能比流浪差吗。
可还有的孩子依旧坚定要走的心,机灵点的还大口吞咽,把手中的鸡腿都吃了,又不满足地嗦嗦手指才爬起身,一步两步,颤抖着离开。
见男人没有阻拦,又过了几分钟,七八个孩子吃完了鸡腿站起来离开。
“还有吗?”男人问。
又过了五分钟,又离开三个孩子。
昔拉觉得那几个孩子真蠢,那男人最多不过让他们偷东西而已,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见多了,吃好喝好不好吗?
“好。”男人拍拍手,满意地笑了,“你们做了个好决定,为美好的未来拼命吧。”
随后,另一个穿着迷彩战地服的男人走进来,男人说:“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他知道,否则……你知道的。”
说完男人离开,破旧的大门关上,短暂隔绝了寒冷,却彻底隔绝了希望。
直到彻底走上那一步,昔拉才知道,男人口中最优秀的是什么,是最狠的,最疯的,最不怕死的,能成为他手中杀人利刃的。
昔拉早就忘了自己叫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活,无论怎样都要活,疯狂地活下去,要做那个最优秀的。
那一屋的孩子最后只活下了他一个,在决出生死的那天,昔拉再次见到了几年间只活在教官只言片语中的男人。
同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一样,男人依旧穿着体面,板正的西装,不再是缩在墙角,仰视他。
几年的魔鬼生涯,昔拉不再瘦小,他的个头猛窜,几近两米的个头,全身覆盖健硕,有力的肌肉,因刚结束的生死搏斗而充血澎湃,眼底也尽是血丝。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那个蛊惑他疯魔的男人,昔拉发现男人的脸上多了道疤,眼角多了一丝细纹,岁月没有使他沉淀,反是撕开了他的伪装,疯狂溢满了他的双眸,由内而外地涌出,笑起来的那个瞬间,让经历无数生死的昔拉都觉得寒毛竦立。
男人笑道:“很好,最好的现在属于你了。从今以后,昔拉,你的名字,我的杀戮天使,我疯魔的刀。”
昔拉点头,用他学会的不多的礼仪朝男人鞠了个躬,“谢谢您。”
这个赢来的名字配得上最优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