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之缘起缘灭》苏离古巷

4、莫太冲

　　他认得此人，是东街包子铺的莫掌柜，段笑然虽然年幼，但对莫掌柜印象很深，因为自幼父亲就叮嘱自己不许买莫掌柜家的任何东西，问其原因却总也不说，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禁止的东西越是兴趣十足，他偷偷和最好的同学朱阿大探讨过这事，朱阿大说是不是莫掌柜家的包子是人肉馅的，我看书上说用人肉做的包子吃起来特别香，我经常吃他家的包子，就是比我妈自己做的好吃……。段笑然横了他一眼说一天卖这么多包子，得杀多少人才能够用，再说就莫掌柜那个小身板，连他媳妇都打不过，还杀人，杀个鸡都要费半天手脚，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书。
　　说归说，毕竟少年心性，无非就是不吃他家的东西，镇上小吃摊点众多，时间久了段笑然也就不在意了，今天在茶馆看到他，觉得奇怪的同时又想起来父亲多次的叮嘱，越看越怪，这时莫掌柜用衣袖擦擦眼泪，转身朝外走去，方向不是回家，而是一直朝着镇子外边，越走越快。段笑然好奇心大起，决定今天逃一次课来跟踪莫掌柜，看看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莫掌柜大步向前走着，根本没有在意后面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出镇子几百米的距离，有一个不大的树林，莫掌柜放慢了脚步，低着头慢慢走了进去，段笑然小心的在后面跟着，进得林子不远，有一片开阔的场地，莫掌柜停了下来，段笑然也躲在了一棵大树的后面，伸出头来观看。
　　只见莫掌柜挽起袖子，露出瘦弱的前臂，看了看，叹了口气，又紧了紧腰间的布带，慢慢蹲了下来，段笑然开始没明白，后来才发现他居然蹲了个马步。段笑然差点没笑出声，一个卖包子的掌柜，听书哭了半天，然后跑到树林里蹲起了马步，这哪儿跟哪儿都不挨着啊。段笑然捂着嘴继续看着，只见莫掌柜忽而斜向上方观看，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然后走到一棵小树前，用力一推，小树压下去又弹了回来，莫掌柜左手接住小树划了个半圆，右手接着反向划了个半圆，继而双手向前送出，这一下无声无力，小树也仅仅晃了一下，连片树叶都没有掉落，如果这几下让习武之人看到，必会笑说幼稚无比，但段笑然却如遭雷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俊雅的年轻人在一个江南庭院里练武的画面，那庭院很大，院子里绿草如茵，有曲桥回廊和现在这个莫掌柜所使的招数非常相似，不同的是那年轻人所推的是一棵木桩，而木桩也在他一拍之下齐根断裂。
　　这年轻人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他？为什么他和莫掌柜打一样的招式？为什么一个卖包子的会跑到树林里来练武？为什么这些招数我都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学过武功脑子里却都是那些武功招数？为什么我才七岁却一直觉得自己有二十岁了？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和问号都出现在段笑然的脑子里，却一点都不知道答案。他觉得头有点晕，想伸手扶着树，没想到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莫掌柜听到响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个几岁的小孩，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认识这个孩子是镇子上段先生家的公子，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会改变他的一生。
　　一直以来，莫掌柜都知道自己是个窝囊的男人，在镇子上无亲无故，身体又瘦弱，虽然当地民风淳朴，没人欺负自己，但在镇上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有时候身体不舒服几天没有出摊，也根本没有人关心和在意，最多有那几个熟客在买包子的时候顺口问一句“这几天没出来啊”，至于他回答的什么，熟客看起来也毫不在乎。
　　莫掌柜十五岁便没有了父母，一个人漂泊在外，给人打点零工来度日，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缺衣少食，成年后也便长得瘦小孱弱，十七八岁的时候来到了飞来镇，经人介绍在一个老掌柜经营的包子铺干点杂活，老掌柜也是单身一人，无儿无女，看他可怜，便将自己所会的手艺都传给了他，还认他当做义子干儿，两父子辛辛苦苦的经营着包子铺，日子倒还过得去，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仅仅过了两年，老掌柜偶感风寒，躺在床上几天病情越来越重，吃了几副汤药也没什么起色，没几天便撒手西去。
　　莫掌柜大哭了一场，在邻居的帮衬下，给老掌柜办了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头七过后，莫掌柜打点起精神，重新把包子铺经营了起来，凭借老掌柜积攒下来的口碑，也凭着这几年练就的手艺，包子铺的生意还算可以。从此也算在飞来镇落了根。
　　起早贪黑的干了几年，手里也攒了一些银子，三十岁的时候，有一个好事的邻居王媒婆看他一个人实在可怜，收入也还不错，便将自己的娘家侄女阿壁介绍给了他，莫掌柜自然千恩万谢，包了一个大红包给了王媒婆。
　　第一次去阿壁家，莫掌柜特意收拾的精神利落，买了四色点心，又拎了一坛上好的汾酒，因为听说阿壁有个哥哥酒量甚豪，准备先和他处好关系，以便以后能和阿壁好好相处。进得院门，便看到一人在院内独自饮酒，但见此人身高七尺，宽肩乍背，豹头环眼，抽簪散发，顾盼之间说不尽的万种英雄气概。面前放着一坛竹叶青，一盘牛肉，一盘猪肘，正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尽兴。
　　莫掌柜讪讪的凑向前去，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小可莫荣富，是飞来镇王婶的邻居，不知王婶可提到过在下……”那人放下肘子，用袖口擦了擦嘴，抬起头上下打量了莫掌柜一下，哈哈大笑道：“原来我婶婶给我说的亲就是你啊，你也太瘦了点吧。”
　　莫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的问道：“敢问你是……”
　　那人笑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明白话呢，我都说了给我提的亲，还能是谁？我不就是阿壁咯”
　　莫掌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两股战战转身欲行，阿壁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一把拽到桌子前说：“不用再去买菜了，这酒菜都是现成的，来来来，陪我再喝上几杯。”
　　半个月后，两人便在王婶的操持下拜堂成了亲，莫掌柜有点不开心，总是觉得自己是和阿壁拜了把子，还好王婶着实帮着侄女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仔细看还真有点女子形象。
　　婚后的生活一如从前，每天出摊收摊，阿壁虽然粗豪，但做起事情来倒是舍得下力气，只是有点毛手毛脚，不是打了碟子就是淬了碗，莫掌柜管她不住，只好由她去。阿壁嫁过来之后依然爱喝酒，而且每喝必醉，醉了以后便会胡言乱语，时不时的还会抓住莫掌柜揍上几拳。莫掌柜的身板瘦弱，往往被揍的鼻青脸肿，第二天便只好关门歇业一天，有时实在挨不住，便跑去王婶家哭诉，王婶一直对这个侄女很是娇惯，随口敷衍几句，也没有什么改善。
　　莫掌柜以为日子一直便会这样过下去，如果没有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夜晚，也确实一直会这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