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杂录》洁白花树

36、第三十六望。

　　门外有动静，常潸的卧室就在望樱然卧室的对面，她能清晰听见他的声音，他推门出来了，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望樱然窝在薄被里刷手机。
　　都十点了，常潸怎么还没有出门啊，她都不敢出去，她都饥肠辘辘了，可是昨晚，望樱然将脸埋在手心里，可是昨晚，常潸亲她了啊。
　　虽然短暂，也不是深吻，就是轻轻一吻，但望樱然还没有决定好用哪种心态去见常潸，至少她做不到自然。
　　要不给他发个信息好了，望樱然退出跟方落落的对话框，点到常潸的。
　　她输入好久，正要把那句话发送，又想到发信息是不是有点不好，明明两个人这么近，她还发信息，就好像她很逃避一样。

　　“出来吃早餐。”与常潸的对话框里多了这么一句，是常潸发的。
　　望樱然捂嘴偷笑，掀开被子起了床。

　　见他在厨房里，望樱然溜进了客厅，桌上有一个小木盘，木盘中放着三明治，是常潸做的三明治，望樱然坐下，看着常潸进来。
　　他穿戴整齐，望樱然问，“你一会儿要出门么？”
　　“嗯。”常潸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将手里的牛奶杯递给她，“晚上有一个活动。”

　　望樱然双手接过温热的牛奶杯，说了句“感谢。”
　　牛奶杯是陶瓷的，白色杯面上有分布不均的黑色圆点。
　　她受宠若惊，喝一口牛奶偷看常潸一眼。

　　他精致眉眼，眼底澄澈，坦荡，不如望樱然这般不好意思。
　　“你昨天亲我了。”望樱然用筷子夹起三明治，既然常潸给她配了筷子，那她就不用手拿了，不想去洗手。
　　“嗯。”
　　“那你亲我，代表什么？”望樱然看着他，觉得他变化还蛮大的，他也没说过喜欢她啊，为什么要突然亲她呢。
　　望樱然还以为常潸当真是对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呢。

　　“代表。”常潸正要说话，窗外霎那变得黑暗，好像天一下就黑掉了，阴沉天空，暴雨倾城，望樱然望向落地窗，“啪”一声，一只小黑鹰叼着一个毛茸茸的什么东西摔在了外边玻璃上。

　　常潸起身，跟鹰嘴里的小仓鼠四目相对。
　　“页员员？”
　　“师傅师傅！”他语气十分焦急，腮帮子压在玻璃上动来动去，“我是真的搞不定它。”

　　“我先。”
　　“你先。”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相视一笑。
　　望樱然笑露八齿，常潸笑得没她那样喜感，他是微微一笑，像害羞似的。

　　望樱然目送常潸走到玄关，看见他正要开门的手指在空中僵了僵，看见他回眸，眼底是真诚与期盼，“望樱然，亲你代表我想跟你在一起。”
　　“好。”望樱然抿唇，微微笑着，他转身过来，瞧着她。
　　她的笑容如春水搅乱了深潭，花瓣婉转落下，耳边清风徐徐。
　　常潸快步走向她，在她笑唇上印下一吻。

　　玻璃窗外的小仓鼠目睹了室内眷恋的场景，它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心底哭喊，“我坏了师傅的好事！师傅更不能给我好脸色看了。”

　　他离开望樱然的唇，雷声阵阵，望樱然有点儿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快去吧，打雷了，页员员胆子还挺小的。”
　　“你也胆子小。”常潸收手，手指掠过望樱然的耳后，她耸耸肩，有些痒。
　　“我不怕打雷。”她笑着说。

　　这回告别，望樱然跟着常潸到门口，他回头看她，轻声道，“有事打给我。”
　　望樱然乖巧点头。

　　常潸走后，望樱然回到客厅，看见叼着小仓鼠页员员的老鹰扑着翅膀飞走了，她来到窗边，手指搭在玻璃上，玻璃上多了几颗圆润的雨滴。
　　室内原本安静，望樱然回忆着常潸的那个轻吻，活泼手机铃声响起，她回头，侧脸笑意温柔。

　　夜晚，街边，出租车绝尘而去，人流的喧闹成为寂静，她看见玻璃窗里那如银河般倾泄而下的雪白婚纱。

　　它本就在光里，或者它被光偏爱，轻盈纯洁的头纱，腰部缀满碎钻，裙摆宽大如花苞。

　　“樱然！”胡小益开朗的嗓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看什么呢？”她手提着小包跑过来，挽过望樱然的手，打趣道，“你想结婚啦？”
　　“没有啊。”望樱然转身，“只是觉得好看就看了。”

　　“走吧，去吃火锅咯。”胡小益拉着望樱然蹦蹦跳跳，突然她停下来，“你跟常潸在一起了？”
　　“嗯？”
　　“你身上。”胡小益靠近她，闻了闻，严肃道，“是常潸身上的香味吧，我记得他身上味道还蛮独特的。”

　　“我刚才是有跟他见面。”望樱然摸了摸鼻子。
　　“骗人！”胡小益表情凝重，灯光下，望樱然捕捉到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对劲。
　　她正要解释，并且准备跟胡小益道歉的时候，她又恢复了笑容，“吓到你啦？我开玩笑的啦。”

　　上了商场三楼，等了二十分钟的位，她们进了火锅店，胡小益一边说自己饿，一边说着要减肥。
　　她是在下午联系望樱然的，说国庆节没事做，想过来玩玩，于是她们就约了在这个商场吃饭，胡小益还说吃完饭逛一下，买几件衣服什么的。

　　国庆节，火锅店里也有了节日气氛，店里添设了许多红色元素，比如一些红色摆件，还有红色的灯笼。
　　两人落座，点了鸳鸯锅，胡小益皱皱鼻子，说生理期不能吃太辣。
　　望樱然点点头，这儿上菜还蛮快的，不一会儿，点的几盘肉就送到了她们的桌上。
　　“小益。”望樱然准备跟胡小益说清楚，“我跟常潸。”
　　“我知道。”她忽然又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什么？”
　　“你跟常潸在一起了吧？”她盯着望樱然，“常潸喜欢你，你还装作不知道？”

　　什么？望樱然放下筷子，看胡小益的表情，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胡小益瞪着望樱然，她身子前倾，一动不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望樱然身上来。
　　“小益你。”望樱然低头，被吓得站了起来。

　　锅里的肉，碗里的肉，全变成了血淋淋的鸡头。
　　她再看胡小益，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胡小益，怪不得望樱然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原来是精怪搞的鬼。

　　眼前这只大公鸡，头昂尾翘，体型有望樱然的一半大，红冠，尾羽黑色带有绿色的光泽。
　　望樱然掏出手机，只听大公鸡用胡小益的声音说，“你一直在骗我，你还骗我说常潸喜欢男人。”
　　“我。”望樱然皱起眉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
　　“你闭嘴。”大公鸡“咯咯”叫两声，跳下椅子，似要攻击望樱然。

　　望樱然拔腿就跑，小时候奶奶家里养过大公鸡，她那时就被大公鸡追过，那感觉真是恐惧又刺激。

　　火锅店一整个被精怪封锁了，望樱然上蹿下跳，那只大公鸡对她紧追不舍，它啄掉了一个红灯笼，灯笼落在地上，化作一滩鸡血。

　　“胡小益！快醒醒！不要被精怪得逞！”
　　“哼。”胡小益的声音从大公鸡的嘴里传出来，“我拿你当朋友，你对我就是这样？”

　　望樱然算是懂了，这精怪就是看胡小益心中对她有所怨恨，所以才上了胡小益的身。
　　“我我我跟你道歉。”望樱然跳上桌子，大公鸡也跳了上来，她慢慢往后退，“我以后有什么事情绝对对你实话实说！”

　　“樱然！”大公鸡不动了，它在原地踱步，“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
　　“你别着急。”望樱然拨通了常潸的号码，“我这就给常潸打电话。”
　　“又是常潸，你们肯定在一起了！”大公鸡又变得凶狠，它朝望樱然扑过来，狠狠啄了
　　她的膝盖一下。
　　绝了这大公鸡，啄那一下生疼，望樱然一边听电话，一边看自己的膝盖，被大公鸡给啄出血痕来了。
　　“是真狠心啊。”望樱然嘀咕了一句，擦去了膝盖上的血。

　　“樱然。”
　　望樱然愣了愣，常潸这么快就改口了。
　　“常潸，我在世纪商城！啄人的大公鸡！”望樱然一边跑一边说，这是她跑的第三圈了，她有点儿理解当时方国被螳螂追击时的感受了。
　　“来了。”他说完，没挂电话，望樱然喘口气，“你还有事？”
　　“你挂。”他说，低沉嗓音中透着温柔。
　　望樱然心里美滋滋，挂了电话，小腿后边又被这大公鸡给啄了一下。
　　“走开！”望樱然恨不得锤它一下，它啄人怎么这么疼。

　　“樱然！”胡小益焦急的声音从大公鸡肚子里传出来，“樱然我好怕。”
　　“常潸马上就到了。”

　　望樱然手提一把椅子，挡在自己身前，她不能再被这大公鸡啄了，要不然她就是傻子。
　　大公鸡扑腾两下翅膀，它翅膀短，飞不起来，就在望樱然面前虚张声势。

　　下一秒它卯足了劲冲过来，望樱然拿椅子抵住它，却抵不住它尖利的嘴，它要啄望樱然之前被啄的膝盖伤口那儿。
　　它想给她来个雪上加霜，望樱然心里骂了句脏话，正要用椅子去拍他。

　　忽地，身体腾空了，望樱然动了动腿，椅子跌落在地，将大公鸡吓了个措手不及。
　　“别乱动。”是常潸的声音。

　　他左手放在望樱然腿下，将她抱起，右手的透明雨伞朝公鸡撑开了，伞面白光点点，如大片大片的珍珠铺洒开来。
　　望樱然双手环抱于他颈间，她看着他坚毅的侧脸，闻到令她心安的香气。

　　如果时间可以无限延长，那么跟常潸在一起的每一刻，望樱然都希望可以被拉长一点。

　　“樱然。”胡小益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要说什么啊？”
　　望樱然回神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锅里跟碗里还有没有鸡头。

　　“樱然？”
　　“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望樱然笑了笑。
　　“没事，你要说什么啊？是不是说。”胡小益顿了顿，“你跟常潸的事情？”
　　“嗯，我。”
　　“不用说了。”胡小益打断她，“其实我一开始是有点儿不开心的，但是我跟常潸聊天，
　　他都不带理我的，我想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再说了女孩子对喜欢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都很正常，包括我自己。”她笑了笑，“不知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望樱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我不会再瞒你啦。”
　　刚才被大公鸡啄的那两下，望樱然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吃完火锅，望樱然抢在胡小益前边去结了账，胡小益去洗手间的空挡，望樱然点开手机，看见常潸在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腿没事吧？”
　　望樱然敲一行字过去，“没事，只不过当时可疼了。”
　　“嗯。”常潸秒回，“我这边还有个采访，晚上见。”

　　晚上见，望樱然回味着这三个字，唇角翘起，胡小益轻轻凑近她，“谈恋爱呢？”
　　“啊？”望樱然抬头，才意识到胡小益不知啥时候站在她身边了。
　　“你不会。”胡小益拖长了尾音，“已经跟常潸在一起了吧？”
　　望樱然皱起眉头，“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胡小益挽过她的手臂，“那你也得先陪我逛逛街再说！”

　　“国庆之后大概会降温吧？”
　　两人在服装店里挑选衣服，胡小益突然问。
　　“那你可以买这种，针织连衣裙，你穿应该好看，很温柔的感觉。”望樱然指了指模特身上的那件橡皮粉收腰针织裙。

　　“会不会显肩宽啊？”胡小益将信将疑走过去，导购来到她身边，带着笑意，“不会啊，你这么瘦，肩膀也刚刚好，不会宽啊。”
　　导购拿了件针织连衣裙给胡小益，胡小益回头问望樱然，“你要不要试试你手里这件。”

　　望樱然正在看一件紧身V领长袖针织衫，胡小益走过来，说，“走，我们一起去试试。”

　　进了试衣间，望樱然脱下上衣，正要套上那件针织衫看看效果，她的肩头被拍了拍。
　　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本能以为是个也在试衣服的女生，她用针织衫遮住自己，回头看了一眼。

　　是只黑猩猩，瘦，身体披着黑色发毛，站起来的高度比望樱然要矮一点儿，面部黑褐色，头顶毛发向后，手和脚灰色覆有稀疏黑毛。
　　只看它一秒，望樱然正要逃，那黑猩猩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带，带入了它的怀中，一双好色的黑色眼睛，望樱然推开它的脸，喊着“救命。”
　　门外似乎听不见她的求救声，那双黑色眼睛里，转起了蓝色圈圈，圈圈越转越快，望樱然看了两秒，身体无力，她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还在想，这回可完了，手机在包里，包没在她身上，而是挂在挂钩上，她没有手机，就被拖入精怪的幻境，那她还怎么联系常潸啊。
　　芭比Q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