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杂录》洁白花树

35、第三十五望。

　　常潸说不喜欢她，那么是常潸的前世喜欢她，那么现在的常潸，喜欢的是，自己吗？
　　望樱然抿唇，低头看脖子上的项链，木质方块，方块中间有一个圆形印记。

　　“找到了吗？这项链。”尾生跟页员员坐在她对面，页员员用筷子捞着锅里的青菜，尾生趁常潸不在，问望樱然，“你们之间有因为那个什么锦瑟误会吗？”
　　“嗯，常潸找到的。”这项链是回来路上，常潸递给她的。
　　尾生点点头，望樱然低声说，“常潸他说他不喜欢那个锦瑟啊。”
　　“他当然不喜欢那个锦瑟了。”尾生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可要当心锦瑟这个人，你们虽然长得一样，但各方面完全都不同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页员员问。
　　“没什么。”尾生摸摸他脑袋，“你吃你的饭。”他偏头，冲走廊那边的厨房喊，“老大拿酒怎么还没拿过来啊？”
　　望樱然想问尾生那话的意思，为什么他说常潸当然不喜欢锦瑟了。
　　但常潸拿着酒走过来了，望樱然看见他，不知怎么，有些脸红心跳。

　　估计是火锅太热腾了，所以她才会这样的。
　　常潸坐在她旁边，她理了理刘海，尾生将那瓶红酒拿过去，开了，给常潸倒了一杯，又给望樱然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页员员不喝吗？”望樱然问。
　　页员员摇摇头，“我一喝就醉。”

　　其实她觉得吃火锅喝红酒怪不搭的，但是常潸家里只有红酒。

　　尾生提议举杯，四人举杯，页员员以水代酒跟他们碰了杯。
　　“这样才像话嘛。”尾生将红酒一饮而尽，眯着眼睛说，“爽！”

　　望樱然瞄了眼常潸的杯子，他大概只抿了一小口，他是不是不太喜欢喝酒啊。
　　跟他比起来，望樱然简直就是个酒鬼吧。

　　“好了。”尾生起身，“我们也该走了吧？页员员。”
　　“啊？”页员员在热气中抬起头来，“我还没吃饱呢，这不才十点呢吗？”
　　尾生“啧”一声，他歪了歪脑袋，“十点还不晚？”
　　“哦哦！”页员员看了眼常潸，连忙站起来，“多谢师傅的款待，我吃好了，就先走了！”

　　望樱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常潸都没挽留他们，她也就不必挽留了吧。
　　尾生冲望樱然眨了眨眼，离开时，还替他们关上了客厅的门。

　　突如其来的两人独处，望樱然挠了挠耳朵，看了眼常潸。
　　他竟然还在吃菜！他是怎么能做到这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能静心吃菜的？

　　这客厅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六人座的长条木质桌，落地窗外灯火通明，街道川流不息，
　　火锅热气一直冒腾，望樱然在雾气里看常潸的侧脸。
　　他蘸酱，吃肉，很专心。这场面有烟火气，并且让望樱然感到平淡生活中的美好。

　　“你不吃了？”他偏了偏头，对上望樱然炙热的目光。
　　“啊吃的。”望樱然转移视线，见常潸没动，她又看了一眼他。
　　他还在看着她，黑眸深幽，摄她心魄。
　　“怎么了？”她问。

　　他摇头，垂眸，看着盘子里还在冒热气的菜。
　　望樱然觉得他有话要说，她有些期待，也有点担忧。

　　静默时分，她嗅到常潸身上好闻的香味，那香味侵入她身体内部，跟随她的毛孔呼吸，她觉得自己被常潸包裹，心脏雀跃，表面还需镇定。
　　“你。”她本想问常潸用的是什么香水，却被木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了视线。

　　是常潸的手机，屏幕上是胡小益给常潸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过几天我能去海深市找你玩儿吗？”

　　他们都聊到这种地步了吗？是可以相约一起玩的关系了吗。
　　望樱然心里不爽，嘴上却说，“有人给你发信息。”

　　常潸抬眼，看见了那条信息，他没将手机拿起来，而是放在桌面上，点开了跟胡小益的对话框，望樱然看着他修长指尖在屏幕上划着。
　　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的，望樱然能看见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胡小益在说，他只回寥寥几字。
　　有些冷漠了，要是常潸对她这么冷漠，她应该早就不会给常潸发信息了。

　　胡小益要是想过来海深市玩的话，怎么没跟她说啊，她点开手机，正好有人给她打聊天通话过来，她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那边传来男声，“望樱然。”
　　她接起，“喂。”
　　是之前在火车上认识的寸头男人，他们交换了微信，但没怎么聊过，不懂他今天晚上怎么还给望樱然打电话过来了。
　　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望樱然没打算出去接听，她余光看见常潸在喝红酒，他总是穿不同质感的黑色，露出的一截胳膊，看得她发热，常潸看起来瘦，胳膊却显得很有力，望樱然幻想着他□□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她想入非非，又瞧见他手背手腕处微微暴露的青筋，那边喊了三声她的名字，她才反应过来，问，“找我有事吗？”
　　常潸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我今晚在海深市落脚，要不要出来吃点烧烤？”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望樱然干笑两声，“太晚了，我也不打算出门了，谢谢你的挂念。”
　　寸头男人说话声音爽朗，她真的怕常潸会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瞄一眼常潸，发现他又在往杯子里倒红酒，他这么快就喝完第二杯了？

　　“你住哪儿啊？我去接你。”
　　“真不用。”望樱然站起来，为了维持她在常潸面前的形象，所以她讲话声音又小又温柔，早知道寸头男人这么坚持，她还装什么温柔啊，直接拒绝就好了。
　　她正要出去跟寸头男人讲清楚，常潸叫住了她。
　　“望樱然。”
　　“啊？”她回头，看见他一手漫不经心摇着红酒杯，一手搭在膝盖上，还以为他喝这么快会醉会上脸，没想到他跟没事人一样，不过他衬衫领口大开着，看起来很诱人。
　　“你不吃了？”

　　“你在吃饭呢？那你在吃饭我就不叫你了，你吃饭吧。”手机里传来寸头男人爽朗的笑声，“再联系。”
　　挂了电话之后，望樱然坐下来，对常潸说，“我其实吃饱了，要不收了吧？”
　　他“嗯”一声，将杯里余下的红酒喝掉，他仰头时，望樱然没忍住看了他喉结一眼，突出的喉结上下动着，就很性感啊。

　　她也太色了吧，望樱然在心里做了一遍检讨，她正要端着盘子去厨房，放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眼屏幕，是母上大人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眼常潸，常潸一只大手端着两个盘子，他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你接，我来收拾。”
　　“麻烦了。”望樱然冲他笑笑。

　　她回到房间，接听妈妈的电话。
　　妈妈问她国庆节回不回家咯，问她最近睡眠情况有没有好一些咯，还听见老爸在那边说要是在外面呆着不开心，就回去。

　　她差点儿忘记了，国庆节她还没做安排呢，不过上次跟落落打电话时，倒是听见她说她国庆节要外出游玩，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跟望樱然讲话时候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她跟妈妈聊了十几分钟后挂了电话，她从房间出来，刚好撞见从厨房出来的常潸，看起来他好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他手指沾了水，指尖有些发红。
　　撞见她，他黑眸一闪，是被她吓了一跳吗？

　　“你衣服。”他侧过脸。
　　望樱然低头一看，衣服领口低到不能再低了，刚才她躺床上接妈妈电话来着，挂了电话想出来帮常潸收拾，就急了些，没整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啊，自己跟故意勾引他似的。

　　望樱然站在走廊里懊恼万分，常潸从他卧室里出来，关门时带来一股清香。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望樱然看见他左手里拿着那把透明雨伞。
　　“嗯。”他回眸，“晚安。”

　　望樱然目送他走到玄关，他开门，开门的手顿了顿，然后他便走了。
　　他第一次跟望樱然说晚安呢，她回想他的样子，他是长得帅没错啦，但他说“晚安”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望樱然觉得这两个字都带了点眷恋安稳的味道。

　　午夜梦回，望樱然背后被汗湿，她做了个奇怪的梦，住到常潸这里之后，梦里不再有精怪来找她画像，但她刚才却梦见了锦瑟。
　　是在那个古宅里，之前她没进去的古宅，锦瑟就在古宅里边。
　　她穿着红袍，坐在梳妆镜前梳理自己长长的黑发，望樱然站在她身后，她没回头，兀自笑了，“如果你来这儿，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她不是共享了锦瑟的记忆吗，锦瑟对她怎么还会有秘密？
　　望樱然胸口发闷，她下床，想去阳台透透气。

　　她拉开房间的门，听见玄关处一声轻响，有人开门进来了，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望樱然低头，闭了闭眼，她刚从黑暗中出来，还不太适应。
　　“望樱然。”
　　“嗯？”

　　是常潸，他才回来，嗓音中带着疲倦的嘶哑。
　　她看清了常潸的脸，后者静静看着她，他眼底疲劳尽显，望樱然说，“赶紧去休息吧。”
　　他走过来，走到望樱然身边，低声问，“你做梦了？”
　　“梦见锦瑟了，她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望樱然摇摇头，“她没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她？”

　　常潸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望樱然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他嘴唇粉中带白，惹人怜惜，长长的眼睫投下眼影，从望樱然这个角度看，他的瞳孔像个晶莹的玻璃球。

　　“你们不是？”
　　“不是。”他打断她，“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那你。”那个跟常潸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也跟锦瑟一样，是所谓的前世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之前。”

　　所以常潸不让她碰伞，是知道她碰伞的话，就会想起来关于锦瑟的事情吗？
　　“望樱然是望樱然，常潸是常潸。”他顿了顿，“不是谁的影子，更不是替代品。”

　　望樱然点点头，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听见常潸这么说，她又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
　　“望樱然，清楚了吗？”

　　她点头，他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这是什么操作？给望樱然整清醒了。

　　这么直接的吗，望樱然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了贴，有点儿像果冻，只不过是热热的。
　　她想起来一件事情，便把他推开了。

　　他被她推得退后小半步，她问，“你又喝酒了？”
　　“嗯。”
　　“你去收精怪还喝酒？”
　　“壮胆。”
　　“壮什么胆？”
　　“亲你的胆。”

　　望樱然气势瞬间消了一半，但她还是要问，“你之前跟那个大，蝴，蝶，亲，了，整整，五，分，钟。”她做了个深呼吸，“还是，在我，面前。”
　　常潸垂眸，他看着地面，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样子。

　　望樱然叉腰，“所以你还是别亲我了。”她拉开去往阳台的门，迈出一只脚，常潸拉住她的手腕，低声，“是她给我设置的幻境，让我看见你。”
　　“看见的是我？您确定？”
　　“看见你在勾引我。”

　　？？？望樱然不敢置信看着他，他抬眼，跟她对视，诚恳的黑色眼睛看起来不像有说谎的成分。

　　阳台不是全封闭的，这会儿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那你说的那句话，你说精怪，它们就是喜欢恶作剧，这句话。”望樱然低声，“这句话，就是锦瑟说过的话。”
　　常潸轻笑一声，很突然，她抬头看他，他现在还笑得出来。
　　“你记得真清楚。”他瞧着她，阵阵幽香飘溢空气中，混着雨水的清澈，有种时空暂停了的错觉。
　　时间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望樱然回神，“你啥意思？”
　　“那句话是我发自肺腑。”

　　望樱然低头，她又想起来，“那我在出租车车上问你，问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好感的时候，你那个表情，就好像我问了个傻缺问题的表情。”
　　“不是。”

　　外面起风了，常潸将她拉回来，他往前一步，拉上了阳台的门。
　　他低头，看见望樱然的头顶，她也低着头，耳朵尖尖微红。

　　“那你是什么表情呢？”
　　“表情是。”他眨眼，语调变得温柔，“是你才看出我对你有好感吗。”他顿了顿，“的表情。”

　　望樱然还要说，他手指敲敲她的肩膀，“很晚了，你先睡觉吧。”
　　“哦。”她看他一眼。
　　他好像咽了一口口水般，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轻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