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画一纸春秋》西湖三少

4、那时年少正轻狂～

　　妙莲还是个小仙娃娃的时候，便被家人送来轩风学堂修习道学。
　　这在妙莲幼小的莲子心里留下了不小的苦涩阴影。

　　秋阳咧嘴，麦草灿灿。
　　“呜哇……阿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学嘛……”矮墩墩的肉圆在轩风学堂里　　四处移动，摸索着回家的出路。
　　圆圆脑袋探进校场，撞上一根硬邦邦的柱子，没有控制住平衡，肉圆往后滚了滚，倒趴在地上，撞了一鼻子泥。
　　还没等眼圈红起，肉圆就被一只手吊抓了起来。转了小半个周身后，一张异常苍白的长方脸映入眼帘：“肉圆！我忍你很久了！从早上烦到现在！要回去赶快给我回去！转了一个上午，还在学堂里！”
　　“就是就是。”肉圆边上围起一圈仙童附和。好，好可怕……
　　“更要命的是我们到哪修习，她便滚到哪边。”
　　“就是就是。”
　　“马老大，给她点教训！”
　　长方脸捏起圆脸上结实的颊肉，眯了眯眼：“哼！” 手指紧了紧。
　　呜哇……不要……

　　“放开。”慵懒的声音响起。圆脸上捏掐的力道缓了缓。
　　校场草垛旁，一个扶着扫帚的仙童咬着根断草，凤眼斜了斜，懒懒的声音飘来：“长方脸，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么。初级班的仙童你都欺负。”
　　“哼！六蛮，管好你自己吧。不男不女的怪物。”
　　“也是，不及你的方脸醒目。”红唇斜了斜。
　　“六蛮！别忘了！你还没受完罚，扫你的麦草去！”
　　“若我偏要管，你是放手不放？”凤眼正了正，映着秋阳，灿灿亮亮的。
　　“哈哈，你不要开玩笑了，六蛮。大个蠢和死瘸子他们不在，你一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干净简洁的仙童髻#了#，玉齿咬得断草抖了抖：“你找死！”
　　“很可惜。”草垛后一位圆润可亲慈眉善目头顶佛光的男子推着一把窝着一只狐狸的椅子缓缓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壮硕的大个。
　　狐狸幻化成一个顺着一头流光的消瘦男子，细瘦长指勾起左颊的鬓发，狭长的眼一挑：“让你失望了，我们都在。”
　　秋风懒懒吹过，掀得麦草一阵悉嗖。
　　娃娃妙莲那个时候注视着草垛旁四个仙童，白色的仙炮和发带在仙风中鼓动，觉着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画面。

　　接下来……
　　红唇不雅地呸掉断草，清亮地咬了一句：“给我——打！”
　　说完，右手便抡起手上的扫帚，一棍子往长方脸上扫将过去。
　　长方脸被打的措手不及，抓着肉圆衣领的手一松。
　　六蛮左臂圈过肉圆……接着肉圆听到了仙生中最受打击的一句话：“哇啊！慈航，这肉圆太肥啦！”说完，便把妙莲抛将出去。
　　肉圆紧闭着眼睛，莲子心在空中扑通扑通，然后落在一个肉软软的怀里，额，稳稳当当。
　　“没事了。”慈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妙莲睁开圆眼，看到一张福润慈悲的脸，头上闪着一圈金光。莲子心再次扑通扑通……这是后话。
　　现今是，慈航怀抱肉圆，微笑地看着草垛上一群人扑来滚去，搅和得杂草乱飞，龙飞凤舞。

　　“死方脸，你个笨蛋！”六蛮跨骑在长方脸的腰上，武器扫帚已经不知道阵亡在哪里了。她左手抓着对方衣领，右手从脚上顺下一只道鞋，抡起就往长方脸上抽去。
　　长方脸很不识相的举起双手挡着道鞋的袭击。挡来挡去，结果，咦，道鞋不见了。
　　两人有志一同地往空中一看，只见道鞋飞去——飞去——飞去——
　　飞到一个金袍肩上。
　　“……”
　　金秋几月，麦草飘香，血气方刚，年少多情。

　　六蛮梨花林，梨树小院。
　　夕阳洒得小池中荷叶一轮金光。
　　争吵声从轻纱楼台中传出，惊飞一两小雀。
　　“你你你，你！这是第几次了啊？上次去兜率宫扫荡的事还没罚完，现在又跟人打架！你你你，你！气死我了！”每次六蛮犯事，都被轩风老儿叫来喝茶，听着轩风几万年来一如既往悠悠地语调，那滋味真不好受。
　　“气得死你才怪~”永世不死的仙身，哪有那么容易被气死？
　　“你你你，你！我给了你一张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最好看的脸，你却拿它来当沙袋被人打！”归原看着六蛮嫩脸上那一道道的擦伤，心里一阵揪疼。
　　“是我打人。”请不要侮辱她的身手。
　　“你还有理啦？！我创造了你，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到那么大，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又让轩风那混蛋看我的笑话。”忆起初初有研造六蛮的念头的时候，轩风老儿曾很不以为然。这态度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自六蛮一出世，他便致力于把六蛮调教为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最完美的仙人。结果……看着六蛮那一脸无谓，哎，事与愿违事与愿违啊……
　　“哼！我只是你造的一个仙界怪物！”
　　归原愣了愣，轩风老儿曾经的预言悠悠转入他的脑中：“命理自有定数，她不按命理，怕是要乱了众生的定数。”
　　“你以为，我想和他们打架吗？”幽幽的声音在轻纱上飘荡。
　　这孩子……归原看着凤眼中一丝水亮，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倔强的眼低了低，抬起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风流：“老头儿，虽说你创了我，但身份实在难排。若说你是我主子，按我的个性，我是决然不能听命于你的；若说你是我阿爹，那我就是现今天帝的阿妹，想想就风流。虽则我没承着你一滴半滴的仙脉，但这便宜我是决计要赚的。”
　　红唇勾着一弯得意的笑，对着那批与她患难与共的损友道：“所以，你们这些小仙论辈分，都得唤我一声姑奶奶太奶奶之类之类的。简便起见，我吃点亏，你们以后便跟着天恩那小子唤我一声姑姑吧。”
　　这……这孩子……

　　狐狸眼抽了抽：他什么时候唤过你姑姑了？
　　大个一时没明白，还需要消化个把时辰。
　　慈航一脸和蔼，神游天外天。
　　妙莲红着圆眼，一脸崇拜，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姑姑！”

　　九州江南人间，雕梁画栋，细雨轩窗。
　　“啊欠！”锦衣男子提笔顿了顿，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一篇墨迹。
　　“少爷，没事吧？”边上磨研的书童关切道。
　　“没事。换上白纸。”
　　“是。”
　　粗缘狼毫纸上行走：
　　阿蛮：
　　见信如晤。
　　九州修行已届告罄，不日将还。有千语欲诉，不及一字珍重。勿念。
　　天恩

　　书童看着锦衣男子一脸春意地叠着信纸，问：“少爷，为什么这封信只写了那么点？”刚刚染了墨迹的宣纸上可是大片大片的语句。
　　“千语欲诉，不及一字珍重。”感谢上天用一个喷嚏提醒他。
　　“少爷，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不直接用一线牵呢，写信多麻烦？”
　　“……你不懂，写信自然比一线牵有情调的多。”

　　结果，在轩风学院，六蛮一伙因校场武斗事件，被罚打扫校场直到修习结束。
　　在梨花林，归原威胁六蛮若再不长进，小心他试着向西方基督界的黄毛学习，从六蛮身上取根肋骨下来，创个男仙出来，对付六蛮。
　　相比前者，后者显然要痛不欲生得多。
　　创个男仙出来对付她吗？想到男仙，六蛮脑中浮现出一轮甜滋滋的金光：
　　一身金袍的他，无措地拿着她的道鞋。
　　秋阳在他背后挂着，看不清他的脸，只留下满眼暗影和一地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