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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灭魂汤 ...

  •   那中年人说:“这零件是从哪里来的?”李成海记起小叔的千叮嘱万嘱咐,一把从那人手中抢过螺丝钉,急匆匆出门去了。这时从后面又来一个肥胖的人,中年人说:“福海君,我给你打个赌,那个年轻人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福海说:“能是么。”松下竹说:“福海君,你悄悄的跟上,我随后就到。”
      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李成海站在雨中,右手摊开,骂自己一万个愚蠢,心里默默责怪道:“我真傻,卡车配件铺,哪会有飞机要的东西,万一暴露了,国民政府要是收了回去,我们还想飞上蓝天么。”
      那是一家木屋破旧得快坍塌的铁铺,屋外摆满了农具,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子,他肚子上满是赘肉,一颗满脑肥肠的脑袋。他用乡下人说的口吻说:“小伙子,要买农具么?”李成海望着屋外那火炭发红的炉子,摊开手说:“你是老板吧,这个有办法给合在一起么。”那人接过看了看,笑着说:“这个嘛,要融炉在打,你等得急么。”李成海看了看天色,说:“要多久。”那人说:“放在熔炉里加热冷却,在打成这样子,估计四个小时吧。”李成海稍有犹豫说:“好……好吧。”那人好心说:“只怕是要忙到很晚,娃子,要不明天来取,明天一早就能取到。”
      李成海一想到飞机上天的渴望,知道明早这根零件就要放进折叠机翼里去,于是说:“没关系,那我等。”那人不在说话,接过两截的螺丝钉,转身要回屋去了。李成海忙喊道:“老板,上面的条纹能打出来么。”那人说:“没问题,模具嘛,这事轻而易举。”
      天渐渐黑了下来,跟着来的人一只在隔壁饭馆里呆坐半天,又身怕被察觉,一转身去了隔壁的妓院。福海这人本想从妓院的窗户向下俯看,却不知妓院房屋设计时朝另一个方向,他只能时不时走去来。在他进进出出的时候,在到铁匠铺看时,人已经走了。福海当即也来到铁匠铺,他汉语说得生硬,但又怕被发觉,要可知如今中日已是世仇,抓到自己会被枪毙。他掏出所有的钱给了铁匠铺老板,指指画画一般,僵硬的汉话说自己是从远方到来的难民,又临时急中生智编了一个寻找多年逃难不知去向的一个儿子。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从各地逃往这里的难民不计其数,铁匠铺老板也未多心,以为真是寻找失散的儿子,想来这种事近年数不胜数。铁匠铺老板浑厚的声音说:“找儿子。”福海说:“是的,那人很像,他往哪条路走了。”李成海生平从未来过梅乡,梅乡是与他们所住的乡村离得算近的,出了大坡一二十公里就是梅乡了。铁匠铺老板不认识李成海,看着有一大堆吹得响的大洋,心想,那娃子是从后面的一条山路走去,索性也只有那么一条山路,于是告诉福海说:“往那条路走了。”福海说:“多谢。”戴上帽子,没走出几步,又返回说:“老板,我是个做大生意的,钱有的是,如果你看到我的合作伙伴,跟我一样戴着一定黑帽子,你就告诉他我去哪里了,他也有大把的大洋给你。”铁匠铺老板心里大喜,笑呵呵的说:“一定按你吩咐,如果有人问起你去哪里了,我就指着那条路,如实告诉那人。”福海差点说出约西,情急下忙改口说:“很好。谢谢。”
      李成海走的那条路了无人烟,一两高的野草硬生生挤出一条小路,不时又要爬坡,又要过小沟,在往前面就是绿油油茂密的森林。李成海借着月光,在被松树林挤成的一条小路,左奔右跑。这可苦了福海,抬头望向叁天大树,往前看,忽时一个人影也没有。
      李成海回到家已是半夜,他见厨房还有灯光,轻轻推开门。原来李健生,李峰,汤小柔忙碌了一天,白天清理打扫飞机内部,各种适合安装,小柔在一边笔录,一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在也写不下时,就写在自己青蓝色袍子上。这时他们正在吃火锅,而且还是绿茵塘,深水河那里的鱼。李成海移了根椅子,也感觉肚中饥饿,既又起身拿了碗筷,把螺丝钉放在桌上。李健生拿起看了半天,说:“这可以啊,连条纹都能刻制,简直是大师级别的,真想不到在这么一个小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能连把条纹打造出来,看来这个工匠的确厉害。”
      锅中煮的是四五斤的大鱼,其中放了花椒和辣椒,闻起来十分鲜香。李成海当即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自感鲜楞。李成海说:“鱼肉煮成这样才叫好吃。”汤小柔说:“这是我们村打鱼的老吴今天打的,招摇过市,就被健生叔买了来改善伙食了。”李峰吐着鱼刺说:“这么大鱼很是难遇。”向李成海说:“你猜这是谁煮的。”李成海说:“是你。”李峰手指no的笑他,说:“你啊,这都猜不出来,是小柔。”汤小柔不好意思的向李峰说:“吃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我吃饱了。”汤小柔起身去看灶里的火,留着烧水洗碗。
      李健生看向李成海说:“这工匠长什么模样。”李成海说:“他是店老板,用之一个字胖,肥头大耳,水桶腰,看上去不少于300斤重。”李健生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李成海碗中,说:“哪一天,我一定去会会他。”
      夜里河水静悄悄细细的流,在大坡乡与小河村中间有一段茂密的原始森林。因为树挨着树,天黑色,又看不到路,福海向前走时一时迷路了。只见前面都是巨大的荆棘,在脸上被刺了几个钉子后,去摸脸时,手里流下的水是血。又像下面滑下去,一时通得叽哩哇啦。他只能索性坐在月光照射的白岩上。脱下皮鞋,从脚上取出厚厚的尖刺,嘴里不停的骂中国人太歹毒狡猾。这里白夜反差很大,白天犹如盛夏,夜晚便冷如冰霜。在零下几度,福海懂得瑟瑟发抖,抱着缩成一团,听着河水细流,一时又想起在自家后院樱花盛开时,花辫缓缓落下,那时他正惬意的喝茶,旁边放着一双筷子,芥末和生鱼片。福海想,我以前从未有感鱼生之贵,如果能挨到天明,我一定回去把生鱼片吃个饱才舒服。这里的神灵,我是爱好和平,寑略不是我的本意,请饶恕我的罪过,我还有八岁的女儿。我没有像其他日军受到天皇效忠的蛊惑,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是我毕生的信念。
      第二天一早,四人便起床去忙碌了。李健生又递给汤小柔一笔记本说道:“别在你漂亮衣服上写字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果实在,”没钱,我大哥会把青蓝砖别墅给典当了。”李成海本想说:“那可是我家的房子。”但想到小叔这:种大义,只深深的把想说的咽回去了。在忙碌时,李健生说:“修飞机真是个复杂事,我想造飞机也是,那么多的机器零件。”向汤小柔说:“你觉得乏累么?”此时汤小柔坐在岩石上,凉风吹过她的身子,向他们三人微微一笑。
      今天要做的是机器复位,把先前用木匠工具修出来的机翼固定在飞机上。这也是最后一步,只是太多的螺丝要用专用的套筒才能稳固住。他们三试了很多次,机翼虽固定上了,但李健生说:“这不行,螺丝根本未牢牢进去,莫说我担心飞上天时的安慰,就是螺旋桨稍微震动也能把它给震下来。”李峰,李成海同时说:“那这么办?”李健生坐在山石上,抽了一阵闷烟,说道:“明天还是我去会会那人吧。”站起身说:“今天给大伙放个假,就做到这里吧。”向李成海李峰说:“我先走了,你两个把竹叶搭在飞机上,也早早回去休息了吧,这几天下来也实在太累了。”
      李健生走后,三人很快就把竹叶给两架飞机搭了个严严实实。山下农户炊烟升起,那是农人在做早饭了。李成海见汤小柔自顾喜欢和李峰走在一起,他们好似无话不谈。李成海见了,找了个借口也下山了。汤小柔也不挽留,李峰说:“骏海兄,下山满些,不要屈丧,只要在努力一些,飞机早晚会飞上天。”李成海头也不回,自顾低头向山下走去。
      话说福海冷了一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天已大亮,全身只起鸡皮疙瘩的他,双手抱着忙向身体取暖。这时他才知前面根本都没路,索性他足够聪明,向后走出几十米,在按着人走过的稀小路径来到了小河村前。他故意把路踩大些,已方便松下竹能寻到。在这里映入他眼睛的是一栋青蓝色别墅,心中大喜说:“原来在这个地方也有那么好的房子。”于是他在别墅前面走走出出,才感悟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有大树遮挡着,所以才没有被炸到。”
      这时有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从别墅旁经过,福海当即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像个路人。等人家进了隔壁的小楼木屋,他慢慢的走回去,以免被人发觉。才刚来走开离了青蓝砖别墅的视线,突然间迎面撞到了一个人。那人长得板正。松下竹笑道:“福海君,是我。”福海说:“喔,是松下中佐阁下。”松下竹说:“我给了那人打听,还管我要钱,我就来了。”他两人正站在高处的油菜花田地里。松下竹有感的说:“中国这个地方真美,我曾多次盘旋在这上面。”见松下竹后面跟来有四五个都是穿着黑西装长衣,戴着帽子的人。福海说:“你带人来了。”松下竹点头说:“嗯。”向福海说:“快意享受这些美景吧。”接着闭上眼睛,深深的朝油菜花呼吸。接着取出口袋中小本子和笔,写道:“花子,这次我是在地上欣赏□□的美景,你说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那样我带着你来这里终老,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福海说:“是啊,这里美景无颜六色,空气清爽,如同在家里院子里盛开的樱花下。”福海又说:“松下君,你想带着你妻子来这里安家,风景固然是好,可是我们残杀他们,他们会欢迎我们么。”
      一颗眼泪从松下竹眼角留出,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好一会,苦笑着,并未说话。接下来他指着青砖别墅疑道:“那房子是谁的,很好看。”福海摇了摇头。松下竹说:“走,我们去看看。”
      松下竹一些人来到屋前见一个满身油污的青年。松下竹问:“你好,这是你家么。”
      李成海问:“你们是?”松下竹说:“我们是重庆来的商人,专门做大生意的,大到你不知道。”李成海意兴阑珊的说:“喔。”正要转身进屋。松下竹喊道:“这么,有客来,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李成海回头说:“你们稍等,我进去请示过爸妈和小叔。”松下竹点头说:“打扰了。”
      李成海先是上楼去时,发现爸妈并未在家,出来时,只见小叔站在小楼上喊道:“既然是贵客就请进吧。”李成海迎他们进二楼客厅。虽在战乱年成,二楼地板却是大理石瓷砖。松下一些人进去后,更叹里面的装修格外精致。
      李健生换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西装,打了一个黑领结。他进二楼客厅时,只见那人的一些跟随都正在沙发周围。李健生便与他对坐,取过平日里采的山茶,用水泡了,送上一杯呈给那人,又同时泡好一杯送在福海面前。
      松下竹说:“先生这么称呼,好像受过欧美高等教育。”李健生说:“直接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松下竹说:“我想与先生交过朋友,这么连姓都不舍得告诉鄙人。”李健生说:“让你见笑了,我虽年轻时去过美国,但终究攀附不到上流社会,至于高等教育么,学过一些。”松下竹说:“我是做军火生意的,想必有兴趣么。”
      其实李健生想过就算修好飞机,假如能上天,但是两根机炮管子断了,加上又无弹药补充,这个问题实则是他日夜所急迫的。松下竹又说:“重庆方面,我跟宋部长是朋友,在军火方面,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供给。”李健生说:“你是要买这房子。”松下竹点了点头。李健生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松下竹点燃一支烟,向李健生递去。李健生拒绝了,说:“我自己有草烟。”松下竹说:“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它路子么?”
      李健生似乎察觉到什么,说:“先生讲话不像重庆话。”松下竹望向外面的山川景色,向窗边走去,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唯有你们这地方景色最让人陶醉。你可否告诉我,是谁在这里种了一大片油菜花,是谁让这里景色如此迷人,我这样说买房的理由足够了吧。”
      李健生喝了一口茶,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松下竹说:“为什么。”李健生说:“你们哪里的人可能不懂一个道理,中国人讲究包容。”手指外面说:“你看外面虽有一大片的油菜花,但是又有其它植物来点缀。它们来彼此包容对方,所以才会百花齐放,五颜六色。要知道油菜花过后就是菜籽油,那时没有那样的风景,却有别样的植物来顶替。你们那里的人不懂包容,不懂这个道理,来到中国不和我们和平相处,只管烧杀抢掠。包容是什么,没有别人的活路,你们自己就有活路了么?”
      松下竹说:“先生说得真精辟,今日收教了。要走了,只可惜遗憾的是,先生仍不给在下一个姓名。”李健生脸无表情的说请。松下竹一些人走后,李成海问李健生:“叔,他们是什么人?”李健生说:“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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