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油糕》八宝油糕

4、君子剑

　　腊月深冬，年关将至，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徐俊芳躺在床上，双唇微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满脸的老人斑紧紧的抱在一起。狗剩见奶奶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心急如焚。

　　而今村里的大夫已经请来看了好几次，却看不见半点起色。狗剩翻了翻厨房柜子下面的几个饭碗，搜出了自家仅存的几个铜板。心道：就这几个铜板，怕是请不来长元镇镇上的医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然赚不到多少钱，这书读的有何用！狗剩憾然捶胸，却正好被胸口事物硌道了手。

　　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见主体雕刻着鸣钟，在钟的上边还雕刻着一个煦字，钟为浮雕，而煦字为镂雕，玲珑精巧，玉质入手温润如羊脂。

　　徐俊芳说这是捡到狗剩的时候就挂在脖子的，让他好生收着，说这是他亲人留给他的。狗剩对于这玉佩平常自然也珍惜的紧，可而今奶奶病重告急，家中已没值钱的事物。狗剩心道：这玉佩寻思着质地不错，或许还能换来一位镇上的大夫给奶奶治病。

　　于是裹起蓑衣，戴起斗笠，正要出门之时，狗蛋迎面而来。

　　狗蛋见狗剩这个架势，知道他是要出远门，听闻狗剩要跑去镇上典当自己的玉佩，忙道：“这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么？你怎么舍得把他当掉。”

　　狗剩道：“唉，奶奶病重，我寻思去长元镇镇上请位大夫，而今已入年关，家里实在没有钱去请大夫了，只能把他当掉了……”

　　狗蛋眉头微微一皱：“我家也没有空余的钱借你，而今大雪铺路，山路难行，我长你几岁，体力自然好与你，你若信的过我，玉佩给我，我帮你去镇上找大夫，你也方便在家照顾你奶奶。”

　　狗剩见狗蛋言辞诚恳，知道狗蛋一直将自己当亲弟弟看待，凡是自己的事情，狗蛋都揽在自己身上，此事推脱不过，狗剩只好嘱托狗蛋一路小心，目送着狗蛋消失在茫茫的雪中。

　　此去长元镇百余里路，其中山路逡巡，又有大雪封路，白茫茫一片，真个干净。常人便是晴天白日，走此山路也得步步为营，一步一回首。何况此时，大雪早已淹没了视线，厚厚的雪早就遮住了山间小道。寒冬腊月，冷风呼啸，呜呜作响，好不吓人。

　　白茫茫的山上，多出了一个黑点，此时斗笠已经挂满了冰霜，厚厚的雪覆盖了他的蓑衣，脸被风雪冻的泛紫，便是成年男子在这天气下，也遭受不住，何况他这个十三四岁的孩童。全赖着毅力和信念，才坚持了这许久。终于，还是昏倒在了这白茫茫的山上。

　　狗蛋缓缓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上正躺在一张红色雕花的大床上，身上盖着有股好闻味道的金边绣花被，入目是一张山水画的白玉石板屏风，上书：“漫劳海内传名字，谁信腰间没酒钱。诗赋自惭称作者，众人疑道是神仙。”，左侧立着红木雕花的盆架……正当自己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听见屏风传来一句：“你醒了啊。”狗剩正要起身询问，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起身。

　　一个身着墨色缎子衣袍，头上戴着束发青玉冠，袖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男子走了过来，只见那人眉眼带笑道：“这玉佩是你的把？”

　　狗蛋自幼得狗剩之故，跟着徐童生上了几年学，习得了些许文字，知道玉佩上写的是个煦字，见此人衣着富贵，对玉佩饶有兴趣，不住的把玩着玉佩，料定是心仪这块玉佩。

　　狗剩心想：此时，我浑身乏力，又不知道之如今身处何地，一切只能权且听他的，何况此人既然救我一命，即使对这块玉佩有意，大可直接抢去装作不知，而今直接拿出问我，莫不是想买了去？反正去当铺也是卖，卖给他也是卖，只是以后狗剩要想赎回的话，这该……

　　那人见狗蛋小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着，也不答话，料想他定是有所顾忌。那人仔仔细细的看着狗剩，见狗剩与那位废太子年纪相仿，一身虽然身着打满补丁的布衣，但双目有神，眉间透着坚锐，倒与那位废太子有几分相合。那位太子遗孤据传流落巴蜀之地，而今这玉佩在他身上，年纪和那位太子遗孤相仿，就算不是他，怕也跟他大有关系。

　　那人眉眼一丝阴翳一闪而逝，倏尔脸色发狠，倏尔面含笑意。好似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忽然面含春风，满脸笑意的对狗蛋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瞒小友，在下乃君子剑许有朋，乃师承白云观凤翔先生门下，这是我的女儿，许青青。”

　　狗蛋被许有朋的声音唤回了思绪，见许有朋地位这般尊崇的人，对自己这种乡野平民这般和蔼亲切，大为感动，料想这人若愿意买了这玉佩，定也不会亏了狗剩，忙学着许有朋的样子低头拱手道：“我....”

　　狗蛋话还没说完，就听耳边传来一句脆生生的话语“爹爹”，只是轻轻一声，就让狗蛋浑身一震，砰砰一跳。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少女的香气，狗蛋抬头望去，渐渐的看的痴了……

　　那人一袭青玉琉璃广袖裙，松松地挽着个双髻，鬓边插着七宝珊瑚簪，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娇小玲珑，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肌肤白皙嫩滑，吹弹可破煞是可爱。

　　许青青见狗蛋一直盯着自己看，白皙小脸不禁红了起来，她自幼跟随自家爹爹长于京城，此时礼教虽不至往朝一般森严，家中亦有男仆，但碍于尊卑男女之故，倒没有人如狗蛋这般直直的盯着她。

　　许有朋见狗蛋目光痴痴的盯着自家女儿，心中略有定计，重重一咳，道：“小友昏迷了两日，怕是还需要静养几日，这倒是在下唐突了啊。这样，青青与公子一般大小，倒是可以让青青照看几日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找青青便是。”

　　狗蛋被咳嗽声唤过神来，闻听许有朋此言，什么昏迷了两日之类的话，竟然丝毫没有听清，倒是后面让青青照顾自己的话语让他恍惚出神，黝黑的圆脸随即旋上了一抹红色，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我....我哪是什么公...公子啊，哪...哪敢让青....青小姐照顾我。”语调竟是愈发小声，宛如呓语。

　　许青青闻听自家爹爹的话语，刹那小脸到脖子根竟都红的跟刚出炉的小龙虾似的，小脸悄悄的藏向了许有朋身后，粉嫩的小手紧紧的攥住自家爹爹的衣襟：“爹爹，我...我...他....他...昏迷了两日，怕是还需要寻位大夫看看，我....我怕照顾不好。”

　　许青青糯糯的声音如珍珠落在玉盘，颗颗的落在了狗蛋的心上，狗蛋恍过神来，突地想是抓住了什么似的，急切的道：“什...什么！！我.....我竟然昏迷了两天？！那，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不待许青青答话，许友朋便已笑着答道：“不错，小友已经昏迷了两日，而今是在我暂时居住的长元镇镇长府邸，数日之前，我奉李相国之命来这巴蜀，恰巧在这神鬼渡道上发现了昏迷的小友，不然小友怕是……当然，小友昏迷的这两日期间全赖小女的悉心照顾啊。”说着，笑眼看着狗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不知道小友，怎么如此鲁莽，而今大雪封山，巴蜀山脉本就又险又峻，莫说小友，便是成年人去了，也是九死无生。小友是否有何难言之隐，但讲无妨。”

　　狗蛋一向憨厚老实，况且乡里之人向来淳朴，见这许友朋对自己言辞亲切，态度和善。就将事情对来龙对去脉说了个清楚，只是眼睛瞄到许青青的时候，竟鬼使神差的将狗剩的玉佩说成自己的玉佩。

　　许青青闻听这个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圆脸小男孩居然为了朋友的奶奶居然愿意当掉可能是自己亲人留给自己的玉佩，不禁对狗蛋产生了一丝好感：“爹爹，这个寇...寇猛好可怜啊，不如我们帮帮他吧。”

　　许友朋，本已有七八分确信，见狗蛋憨厚老实，闻听此言，料想狗蛋断然不会骗他，心下疑虑已然消散，心下一计，忙应道：“小友放心，在下对小友义气深感折服，此事便交由在下处理，你且好生休养。”

　　说罢，便将玉佩还给了狗蛋，自己撤出了房门：“青儿，好生照看着。”

　　狗蛋听许友朋如此高看自己，小脸一红，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说过谎，而今第一次说谎，又引起这种误会，但见许有朋言辞切切，本想客套一番，但见许有朋应下此事就匆匆的离去，只得告罢。忽的肚子咕咕的响着，方想起自己昏迷了两天，颗粒未进，之前忧心事情，一直未曾有所感觉，而今，心神放松，顿感肚饿。

　　房间内，许青青见狗蛋面上仍有难色，料想是担心自己朋友的奶奶，低下头，怯生生的安慰道：“寇...寇猛，你...你放心吧，我..我爹爹是君子剑，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向来是言出必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知道多少人想得他一诺，我父亲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许青青见寇猛也不答话，安静的针落可闻的房间，咕咕——咕咕的声音不住的传来，许青青才忽的想起，寇猛已经几日没吃东西了，自己还在这一直跟他说话。抬眼一瞧，正对上寇猛的眼光，脸红的恨不得把脖子埋进地窖里。

　　寇猛见许青青脸色更红，又听自己肚子跟打雷一样，响个不停，黑黑的小脸也红的跟掰开馅的烤红薯一样，对上许青青的目光，只得嘿嘿傻笑。

　　许青青见寇猛笑的憨厚，倒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