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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皇帝的小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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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栖一边生火烤兔子一边瞅着睡过去的萧家九郎。这人的身份,还真是微妙。
算起来,上辈子他们该是同僚。他是平西大将军萧綦的儿子萧抚风,是龙影司明使,据说……还是淳王,就是如今的新皇上的那啥。
到底那啥是个啥,沈无栖做暗使那些年,听到的风言风语足够绕京城无数圈了。
都说淳王年少风流,不爱美人爱英雄,那个英雄,便是萧抚风。
至于到底真相如何,咳咳,无从考证。毕竟他上辈子虽听壁角是家常便饭,却也从未想过要去听这个壁角。
沈无栖此刻倒是觉着传言约莫是真的,否则萧抚风不能亲自出马去刺杀镇北王。朱凌云若是跟萧綦掐起来,他的皇帝小情人的江山岂不是要扑街。
所以说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上辈子他俩听命于同一人,从萧抚风做了明使,二人共事五年,饶是沈无栖不招是非,却架不住萧抚风手底下暗卫们嚣张的气焰。明里暗里斗了不少,可是最终谁也没讨到便宜。
从自己死了到重生,不过半年时日,沈无栖竟觉得恍若隔世,也确然是隔世,现在的他,是沈衍,亦是魔教教主殷飞。反正不论是谁,都是被追杀的对象。
偏偏,他自身难保还捡到了个重伤欲死的前世对头萧抚风。
啧……愁人……沈无栖狠狠啃了一口兔腿。
萧抚风再一次醒来,是被一阵烤肉香味熏醒的。
摇摇的烛火中,依旧是那张缺了腿的桌,桌上放着一只缺了腿的烤兔子,跟破桌烂椅和缺了把的茶壶是相得益彰。
沈无栖左手正拿着烤兔子缺了的那条后退,缓慢咀嚼,右手拿着那个小银壶。
有酒有肉,实在潇洒。萧抚风居然有了明显腹中饥饿的感觉。
感受到萧抚风的目光,沈无栖吃尽了手中最后一口肉,将骨头丢在桌上,“你就别看了,你无福消受。”
沈无栖短暂出去了一会儿,折身回来时端了一个海碗,坐到床边扶起萧抚风,让他半靠在墙上,将那碗杵在萧抚风嘴边,“来尝尝你的救命恩人给你熬的五步断魂汤。”
萧抚风被一阵浓烈的腥味熏得几乎伸手打翻沈无栖手中的碗,沈无栖早有预料,手往后面一撤,保住了那碗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
萧抚风推开沈无栖伏在床边干呕,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等到萧抚风稍微好点儿,沈无栖再将碗凑过去,萧抚风二话不说从善如流几口喝了个干净。他不知道碗里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喝下去不会有坏处。
沈无栖递给萧抚风一杯水,等了约莫一刻钟后道,“你试试看调动内息。”
“……”萧抚风依言,丹田却一片空荡,萧抚风摇头。
“这五步蛇毒性还不够大,要不然……”
沈无栖似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端碗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中又是一碗稀奇古怪的东西。
萧抚风闻到了一丝轻微的血腥味。
“喝这个吧!”沈无栖再一次将碗杵在萧抚风嘴边,萧抚风知道碗中是血,只是不知道沈无栖又用的什么血。
再次喝下去,萧抚风倒是没有那么恶心了,这血比先前那碗不知道啥东西的玩意儿,味道真是好太多了。
萧抚风喝完血之后不久便开始全身发热,丹田隐隐有一股并不稳定的气流。他内力受损,此前一直提不起来的真气现在有了冒头的趋势。他闭眼假寐,跟着那股热流让微弱的真气在体内行走。
他控制真气流走,隐隐听到沈无栖说,“你的内伤我无能为力,只能以毒性将你的真气催动……”
萧抚风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然恢复的过程会很痛苦。
真气运行过一周天,萧抚风不敢再冒进。
他睁眼,眸中多了一丝神采。沉重的身体也似乎轻了不少。挣扎起身,并未见到沈无栖。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桌上油灯依旧尽职尽责随风晃晃悠悠,硬撑着一口气不灭。三四月的天气,外面虽然依旧寒凉,却月色如水,照得四周亮堂。
萧抚风索性端着摇摇欲灭的烛火,蹒跚着走出了他躺了许多天的屋子。
他走出后才发现,外面竟然还有一间房,虽然这是茅屋,倒也还像模像样的弄了个里外间。
沈无栖赫然便在外间,正伏在一张极小的木桌上睡着。月光透过缝隙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微微蹙着的眉头,以及他枕着的紧握着的双手。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萧抚风走近,沈无栖并未察觉。萧抚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想是方才喂药时沈无栖不小心沾上了。
看沈无栖的样子,萧抚风心中掠过了一丝鸠占鹊巢的歉疚,伸手推了推沈无栖。
后者睡得迷迷糊糊,被萧抚风弄醒,眼中还带着迷茫,但是已经十分不耐了。
“没有人教过你扰人清梦是要被雷劈的吗?”沈无栖揉着眼睛换了一只手臂继续睡。
“……”
萧抚风发不出来声音,只能再次推醒试图睡觉的人。沈无栖忍无可忍,睁开眼覷着萧抚风便要发脾气。
萧抚风指着里间以口型道,“进去睡。”
沈无栖原本被打扰的一腔怒火就这么偃旗息鼓了,他也不矫情,径自走进去爬上了那张摇摇欲坠的床,贴着墙壁躺好,留出了一大半位置给萧抚风。
这些天沈无栖终于能躺平了睡觉,哪怕这破床睡着并不舒服,对于伏案而眠多天的沈无栖来说,也足够了。
萧抚风轻轻躺下,沈无栖已经枕着一床月光坠入了无边纷繁的梦中。
沈无栖以为自己许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定然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曾想,等他一身冷汗被萧抚风再次推醒过来,也只不过时黎明而已。
原本亮堂的月光已经消失,四周一片安静。
沈无栖被萧抚风推醒之后有短暂的失神,双眼迷茫而没有焦距,万箭穿心……真的很痛!
片刻过后沈无栖才清醒过来,在萧抚风平静的呼吸声中揉了揉眉头,“这回换我被雷劈了。”
本来不太深的一点睡意,现在彻底没有了。沈无栖索性坐起来,从身上摸出那个小银壶,仰头灌了一口,许是喝的太急,隐隐夹了一丝咳嗽,他闷咳几声,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出神。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抚风挣扎摸索着起身,沈无栖不想回头,也没力气回头,才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全身没力气。
冷不防肩膀被人碰了下,继而便伸过来一只手,萧抚风端着一杯冷茶递过来。
沈无栖皱眉,语气凶狠,“不喝。”
萧抚风不能开口,倒也迁就,忍着伤痛将杯子放回了桌上。沈无栖又揉了揉头,心道这从哪里说理去,明明对方是伤患好吧。
沈无栖约莫是终于感到了一丝身为救命恩人的自觉,朝着萧抚风摇晃了一下小银壶,“这酒比那隔夜茶强多了,可涤前尘可慰风尘。来一口?”
沈无栖手中一空,萧抚风果真从善如流接过小银壶喝了一口,没等沈无栖说话,萧抚风喝进口中的酒便悉数喷了出来。
萧抚风拜服,实在不知道沈无栖到底神经粗犷到何种地步,竟然能将这……姑且称之为酒吧,喝得面不改色。饶是萧抚风定力极好,也差点被这酒味道冲了一跟头。
原谅萧抚风词穷,这惨绝人寰的味道实在非言语所能形容。
沈无栖自从被萧抚风弄醒便黑着一张晚娘脸,此刻方才有了些笑模样嗤笑道,“暴殄天物。”
眼看黎明过去,天空翻出鱼肚白,西南方忽然爆出一朵七彩烟花,一声巨响平地惊雷,漫天花雨洒下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沈无栖望着那片烟花嘴角牵起一丝冷冷的嘲讽道,“这才真该是被雷劈的,扰了多少人的清梦。”
萧抚风垂眸,似是受不了这烟花的璀璨,片刻后再抬起,眸中已是一片冷漠。
这朵烟花在这里绽放,不需要多久,便会有人来了。
果然,不出片刻,一阵铃铛声便由远及近。
黎明前的黑暗彻底散去,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近,一个红衣俏丽的异域女子踏着晨雾出现在茅屋门口。那叮呤当啷的铃铛声,便是女子双脚腕上金铃所发出,在晨间寂静的风云山尤为响亮。
合着铃铛声,那红衣女子语声清脆,“九哥,五儿来接你回去。”
(五儿就是个名字!不是数字代号啥的。)
萧抚风起身,原本坐在旁边的沈无栖忽然一把按住他,萧抚风侧头,与沈无栖对视,那一瞬间,萧抚风读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沈无栖轻声道,“将镇北王府的布防图留下来罢。”
五儿已经进门,沈无栖放手,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屋里的两个大活人都不存在一般。
萧抚风跟着五儿出去,沈无栖握着小银壶仰头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九哥。”五儿道,“主子很生气。”
萧抚风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伤好了便回去。”
五儿在萧抚风耳旁低声说了句话,便飘然离去。
纷繁杂梦消逝在昨夜,沈无栖想,在此地逗留了许久,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一团乱麻的事情,总要有个头绪。
武林正道所有人都说沈衍是殷停云,可是他重生了这么些天,丝毫不知道沈衍是如何杀了那么多人的,这具身体,分明不会功夫。
说不会功夫也不对,鸠占鹊巢这么久,沈无栖又明明感觉到,沈衍体内有一股被封住的真气。刚开始发现之时,他欣喜若狂,可等他尝试过,却发现那股真气完全不能为之所用。只要一试图引导,便折磨得让他要死要活。
有脚步声响起,沈无栖似是睡熟,并未睁眼。
萧抚风扯开未昏迷前右肩自己缝合好的伤口,于鲜血淋漓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卷递给床上闭眼之人,声音嘶哑如铁片刮过,说出了自从醒来的第一句话,“布防图!”
沈无栖楞了一下,脑海中忽然出现他的皇帝小情人大手一挥:“斩立决!”
五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沈无栖睁眼,却并未接过,他爬起来,将手中摩挲得温热的银壶倾倒在萧抚风右肩伤口,换来萧抚风明显忍耐着的一声轻嘶。
那张布防图最终在遥遥烛火中找到了归宿。沈无栖烧了布防图,替萧抚风再次缝合了伤口。他并不在乎萧抚风是否留下后手,也不在乎镇北王是否会因为布防图的泄露而损失什么。
他所做的,不过是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罢了。就算萧抚风不交出来布防图,相信以朱凌云的能力,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破败的身子养好一点,够撑着他去找到能救命的人。然后,好歹弄清楚他现在这具身体所背负的孽债,不至于好不容易重生,就这么又被追杀嗝屁了。
天家的事情,他没兴趣也没能力掺和,上辈子到底怎么掺和进去的,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但,若有命在,是否还是该追究一下,他是怎么被人暗算下了软筋散射死在天牢中的,分明头一日老皇帝的圣旨还是将他监禁。
他名义上虽然死了,但如今天意让他重生,乱箭之仇不报都对不起老天爷的美意。
沈无栖想着离去,倒是萧抚风,自此便在这茅屋生根了。沈无栖不问萧抚风何时离开,萧抚风也不去解释他为何留下,两人就这么静默的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着,竟然生出来几分异常的和谐,以至于沈无栖一度感觉是不是见鬼了。
曾几何时,能跟萧九郎这么和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