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大姑娘》沈知然

4、那双眼睛，那双手

　　转眼间，沛沛已三十有三，已在这小城和家人住了十几载，目前待业一年多。

　　某天深夜十一点多，她的一姐妹把她的微信推荐给一个同小区的男人，好让他咨询她几个与上一份工作相关的问题。添加成为好友之后，聊了会儿，对方约她出去见面，她当时已睡下，就觉得这人怎地好没分寸。

　　次日，男的在微信上又找沛沛聊，想请她喝东西。沛沛说她正在小区某个地方买菜，不方便。没想到这男的犹如鲨鱼嗅到血腥一般立刻开车出来找，沛沛已步行回家，他也没放弃给她送果汁的要求，沛沛还没见识过这样的情况，只好答应，让他把果汁打包带到楼下。

　　见了面，对方样貌和他朋友圈里的相片一样，普普通通。沛沛从没有上下打量人的习惯，当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的红色摩托车已经斑驳时，就像被针刺了一样，连忙收回来。脸上挂着微笑，以表礼貌。

　　拿过果汁回到楼上家里，沛沛给对方微信，说果汁很好喝，并表示感谢。对方竟夸她长得漂亮。沛沛心里头并不为这种话语所动。前几天不也正是这身打扮，另一个男的开着宝马来接她去玩，男的一见她这打扮，略显失望地在那嘀咕“怎么这么显小啊你？”

　　后来送果汁男又以喝东西为由邀沛沛到她那里坐坐，沛沛只想回请他，不想欠他任何东西，于是就大大方方的过去了。两人再见面，沛沛穿了平时常穿的黑色T恤和卡其色高腰短裤，心里没有半点儿欢喜。对方看起来倒挺高兴。没头没尾地聊了近一小时后，沛沛家人打电话来，她正好借机回去。

　　送果汁男却三两下抓住沛沛的手，叫她把吃剩的甜点拿回去。沛沛反应慢半拍，回想时才对他满是不喜欢：又不是十万火急，你抓我手干嘛？咱还没熟悉到可以肢体接触的地步！你要拉，就拉下衣袖会死啊？手也太不规矩了！

　　才认识那几天，送果汁男在微信上颇显殷勤，总想约见面。他那种殷勤里，沛沛没有感受到真诚之意，更多的是对方的寂寞无聊。他一人住在一楼的工作室已有八年，没认识她之前，他也会用力抓住每一个遇到的异性吧。沛沛心想。

　　相当关注沛沛朋友圈发了些啥的，是送果汁男。几乎每次没屏蔽他的，他都点赞，还给她朋友圈封面图点赞。沛沛设置了三天可见，设置了分组不可见，以为足够安全。想到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热切关注着一举一动，沛沛便觉得对方意图过于昭然。她心生反感，送果汁男的热情和意图，徒使她唯恐避之不及。除了不回应，不见面，就别无它计。

　　然而，当送果汁男约沛沛看电影，那是一部她想过要自己去看的影片，于是犹豫了，没有直接回他话。她以为在前面的微信聊天中她已表现得足够明显，对他除了有一点儿礼貌，就没别的意思。沛沛终忍不住直接问对方“你不觉得我冷漠吗？”对方说“我觉得你很好呀！”见他这么讲，沛沛一转念竟答应了，全然忘了自己曾经的厌恶和坚决。

　　随即心头一阵难受。应了不喜欢的人的约，原来是这种感受，遗憾那个人不是她喜欢的他，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她希望的是看到心里那个他，听他说话，要他牵牵她的手，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再给她一个深情的热吻。

　　到了观影那天下起了小雨，沛沛告知对方改天吧。对方不肯，以近似央求的语气叫她别改时间。字里行间传来的依然是他那无尽的令旁人害怕的孤独寂寞，是他伸出来的试图牢牢抓住出现在他面前的年轻异性的一双手。

　　去影院的路上并不顺利，沛沛叫他到了就先进去找座位，不必在门口等。他不听，坚持在门口等，还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

　　沛沛到了之后望遍等候厅的角落也没见他，找出他发来的取票二维码，又已经被取过票。只好忍住脾气等到他出现，他一身黑，黑色旧T恤束进黑色旧长裤，皮带好像也是黑色的，黑色鞋子，黑色旧外套盖住那一大堆吃的喝的，神色茫然不悦，更显得他年轻不再。

　　沛沛在见到他的陡然间就厌恶起黑色来。

　　上一次忌惮黑色，是目送生母在病床上离世那天，生母就穿的全身黑。黑得渺小，沉重，黑得没有生机，黑得令人心生恐惧。

　　如果要谈恋爱，沛沛肯定不会死死抓住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因为喜欢的大多是自己配不上的，配得上的沛沛又不喜欢。沛沛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凭什么拖着喜欢的人和她在泥坑里混？真喜欢，就应该放他走，让他待在更好的人身边。

　　连了解都称不上的情况下，送果汁男就开始勇猛地追赶、抓和殷勤，越是回想，沛沛越觉得是被冒犯了。他究竟觉得他哪里好，才敢这么努力地要她和他在一起？他能给她什么？

　　至于沛沛，除了是单身之外，可没什么好，脾气硬，遇事立场不坚定，缺少原则，一无所长还心高气傲，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向往婚姻。

　　这要算是恋爱的话，可求你别了吧，兄弟！沛沛心想，和你在一块，我净是感觉到自己的人品十分不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