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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童泽自被母亲接走后,就一直沉默着,坐在副驾驶的后座上,手里紧紧拽着淮池的联系方式。
      但他没有手机,现在这个年代也没有公用电话了,可能有,不过找不到了,或许藏在哪里,但他可能没办法去找,直觉告诉他,回家就可能被关起来。
      果不其然,回到家后,沈卿把童泽拖进他的房间,砰的关上了门,窗子回应地响了几声,跟嘲笑没什么区别。
      虽然在医院闹得不是很愉快,也没检查出什么来,但是路上听沈卿抱怨的话中,他大概猜到那个温柔的医生问诊费很高,沈卿估计也是在心疼自己的钱。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型衣柜,挂了另外一件泛黄的白色棉服,三件毛衣和三条裤子,下面折了一摞夏装,也就一件棉服对折两下的高度,大致加上裤子和春秋款外套,一共就十件。
      房间里没有桌子,只有一张放床上用的笔记本电脑桌。
      还有就是一盏泛黄到几乎跟没有灯的傍晚区别不大,但总比没有要好一点,熬到开学就好了,开学就可以住校了。
      童泽觉得身体都软了,倒在了床上,这一关可能就是要到过年前了。
      沈卿很好强,当然要把考试总是第一的童泽带去亲戚家串门,几乎每年都一样,然后那些亲戚就围着沈卿讨论怎么教育孩子。
      沈卿倒是不客气,说话十分张扬:“还能怎么教啊,多让他吃点苦头,觉得读书有多好就成了,我们家的小孩一点不矫气,不像某些人家的娃,动不动就哭。”
      沈卿说到某些娃的时候看向了坐在另一桌的某位亲戚,仰头一甩,没有人揍她已经是旁人最大的教养了。
      童泽在一旁听着,沈卿这吹皮的技术还真是一流啊,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旁人也还信了。
      不信也不可能的,在外人面前,沈卿总是一副很照顾童泽的模样,而他爸爸童勇几乎是看不见人影的,八成是找人打麻将去了。
      “小泽再两年就要高考了,这怕不是冲着清华北大去的哦?”有人问。
      沈卿乐开了花儿,鱼尾纹都笑出来了,摆摆手:“哎呀,能考就考呗,考不上也没事儿,我对他要求也不高。”
      这种都不过是场面话而已,走完亲戚,沈卿就对童泽说道:“清华北大你必须考一个,别真给我考不上,你妈养了你十六年了,还得再养几年,你总不能让我丢人吧?”
      童泽假装没听见,目光停留在一颗老得快死了的树上,稍微大一点的风好像都能把它吹倒。
      “妈,可以给我买个手机吗?”童泽不抱希望地试探。
      沈卿不留情面地给了童泽一巴掌,指着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混账东西,老子花钱是给你谈恋爱的吗,你敢给我谈,脚给你打断!”
      童泽没再说话,反驳和抗议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沈卿不会听。
      沈卿还不解气,使劲把童泽向墙的方向推:“问你话呢,是不是谈朋友了,哑巴了?”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拿来炫耀的工具?”童泽眼睛里铺满了血丝,星空在他眼中消失殆尽。
      “算什么?”沈卿越想越气,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才十六岁,我不阻止你就是害你,你从来不向我要东西,现在出息了?”
      童泽冷笑道:“行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童泽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任沈卿怎么叫喊都不应,步子慢慢加快,好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会窒息。
      他不知道应该去哪,身上一分钱没有,只有一张被他揉成一团的淮池的联系方式,但没什么用,他也没有手机。
      “你好,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童泽抓着拿手机的人就问道。
      最终还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借给了他。
      “喂?”
      童泽听到淮池的声音,鼻子都酸了,他可以确定这不是冷的。
      “我是童泽。”
      童泽不确定淮池还记不记得自己,他每天应该要接待很多患者,而他只是其中普通之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淮池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时隔半个月突然的来电,一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
      “我离家出走了。”童泽越说越委屈,“可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没有很熟的人在这边。”
      那为什么找淮池呢,两人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
      “你在哪,我过来接你,可能得一个小时。”
      “好。”童泽哭了。
      站在旁边的小女孩有点不知所措:“那什么,要不我带你去奶茶店,等你朋友过来接你?”
      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不语中度过,淮池也在这时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到这边了,发给定位给我,我过来。”
      淮池赶到时,两人还处于无言的尴尬状态,他快步走到童泽身边,将童泽拖起来。
      “实在不好意思,弟弟给你添麻烦了,”淮池对女孩说道,又转头看向童泽,“下次再乱跑就把你关家里!”
      小女孩撇撇嘴说道:“小孩子闹脾气,别骂他了。”
      淮池轻笑了一声,心想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成熟了吗,面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且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子,还能叫的出“小孩子”。
      “我不会。”
      小女孩道了声新年快乐匆匆跑开了,留下心虚的童泽和不明所以的淮池面面相觑。
      “先去我家吧,有什么事路上说。”淮池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一直想联系你的,但是没有手机。”童泽解释道。
      “我知道。”淮池说。
      童泽沉默不言,他不想解释那么多,十六岁的孩子都比较要强叛逆,即使行为上老老实实的,内心却有另外的想法。
      他不要让这个心理医生给自己看病,他没有病。
      “那你今天逃出来了准备去哪呢?”淮池问道。
      童泽不说话,看着窗外。
      “我最多今天晚上让你跟我回家,但是你明天必须要回去,严重点说如果你父母报了警,我就成了一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了。”淮池解释道。
      “好,我明天回去。”童泽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学的心理学,估计也不会往失望和赌气上去想。
      两人沉默地回到淮池的家里,房子不大,但是东西很少,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秩序地放着,厨房还飘来了一股鱼香肉丝的味道。
      惊讶的不只是童泽,淮池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进错门了,过了几秒才想起来,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淮雨熙一把,虽然自己不常和淮雨熙见面,但是从小建立起来的兄妹情还是有的,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起码得有一个人找得到自己。
      “女朋友?”
      童泽指着厨房的方向问道。
      淮池看了童泽一样,走向厨房,对着淮雨熙喊道:“你是闲的没事干了吧,来我家不告诉我一声,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宅?”
      淮雨熙把最后一道菜倒进盘子里,对淮池说:“我就是想来照顾你,没别的意思,放寒假实在太无聊了。”
      走出厨房,余光中看见呆呆站在门口的童泽,先是一脸惊吓,过了一阵儿缓了过来,淮雨熙招呼他过来,童泽乖乖地跟了过去。
      三人坐在餐桌上,淮池使劲儿了给童泽加菜,还不停唠叨他多吃点,淮雨熙也不甘示弱,跟着夹了一个大鸡腿给童泽。
      “你什么毛病啊?”淮池问道。
      淮雨熙看见淮池表情不太好,心里暗喜,又往童泽碗里夹菜,弄得童泽很不好意思地连连道谢。
      “我说你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这么喜欢加菜,你夹给我好了!”淮池把碗挪到淮雨熙面前。
      淮雨熙斜眼瞪着她,在童泽不知情的状况下,桌下的淮池的脚被淮雨熙狠狠地踩了一下。
      “我自己夹吧。”童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点吵吧,吵得心烦意乱的。
      这顿饭就在淮池和淮雨熙互怼中度过。
      淮池难得主动提出洗碗,留下淮雨熙和童泽两人埋头不语。
      淮雨熙最终还是选择打破这个安静得能听到厨房里淮池洗碗发出的水声和盘子之间碰撞的声音。
      “真的没想到这么巧,你是我哥的……”朋友不太合适,两人差了十岁,兄弟也不太合适吧,病人就更不合适了。
      “医院认识的,他是个很好的医生。”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这样说确实太绝情了。
      “这样啊,我之前还跟我哥提过你,”淮雨熙看了眼厨房,依然传出来水声和碰撞声,她才把脸凑到童泽的耳朵边,说道,“离他远点,他这个人很坏的,到时候被他拐了都不知道。”
      “淮雨熙!”厨房传来淮池的声音,吓得淮雨熙打了一个颤,淮池接着喊道,“你哥哥不是聋子!”
      淮雨熙冲童泽笑了一下:“开学见!”
      一溜烟跑了。
      淮池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把围裙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扯了一下爬到腰间的毛衣,坐到童泽旁边。
      “你们认识?”淮池问道。
      “同桌。”童泽说。
      “那还真挺巧的。”
      巧个屁啊,这只猪要拱自家白菜了,还是这么一头壮猪,除了性格,哪里都是完美的,谁都阻止不了他的猛烈进攻。
      “好了,快去洗漱吧,我把房间收拾好了,传单被套都是新的,电热毯也给你开好了,开的中档,一晚上都不会热的。”
      “谢谢。”童泽说。
      第二天,童泽回到家,童勇正在客厅看电视,瞅了童泽一样,冷冷地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童泽不说话,换了鞋就走向自己房间。
      也不知道童勇以什么样的姿态在十秒内走到自己身后的。
      “狗东西!”童勇一巴掌在童泽脸上留了深深的三道红印子,他另一只手一把拽着童泽的衣领,扯着喉咙呵斥道,“说,一晚上去干什么了?”
      “没干嘛。”童泽语气平静的说,与其说语气平静,麻木可能是最适合的形容词。
      “杂种,跟你妈一副德行,要没有老子,就没有你懂吗?”童勇瞪着童泽。“把钱拿出来!”
      “什么钱?”
      “什么钱,你好意思问我什么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上跟一个男的去了他家,二十五六了吧,别告诉我是你朋友!”
      童泽跟谁睡了他并不在意,对着童泽发火单单只是因为跟人睡了就傲气了,还想私藏钱。
      “我没有跟人睡!”童泽嗅到童勇身上令人恶心的霉味和酒味儿,把头撇到一边。
      童勇的巴掌又扇了过来:“贱人,睡就睡了,把钱交出来!”
      “没有!”童泽冷漠地说道。
      “好啊,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说着,童勇拽着童泽的衣领往门外拖,任童泽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门外很多老人在闲聊散步,健壮都小跑来把两人分开。
      “干什么干什么,童勇你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你要干嘛?”一个老太太指着童勇的鼻子骂。
      童勇用手腕使劲一推,老太太踉跄地退了两步,童勇冲她吼道:“老子教育儿子关你屁事,老不死的东西!”
      “哎呀呀呀,你们瞅瞅!”老太太看了眼身后扶着她的人,“这什么人啊,这娃也是可怜,不管了不管了,管不了啊!”
      十六岁的孩子和四十岁的男人相比,力气悬殊太大,童泽只能被童勇按到地上拳打脚踢。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难受,转了个身,和一个中年妇女面对面,老太太说:“赶紧报警,哎哟,让警察快来,这孩子要顶不住了。”
      童泽被童勇踹了不知道多少次,眼前一片模糊,晕厥之前听到一声警车响。
      童泽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身边坐着的人不是爸妈,而是护士。
      护士见童泽醒了,小跑到门口对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跟着护士走了进来。
      四个穿着西装,手持文件夹的人,昂首挺胸地走到床边,其中领头的一个对童泽说:“我们经调查核实,你的父母存在家暴行为,以及你今天受了重伤,这是你的全身检查结果。”
      领头左边的人递了一份报告过来。
      断了一根肋骨。
      领头接着说:“鉴于你父亲存在恶意伤人的情况,我们将拘留你父亲,以至于你母亲……”
      “怎么了?”
      “你母亲失联了。”
      童泽整个人垂了下去,他没办法想象以后自己孤苦伶仃的会怎么样,怎么活,辍学吗,可是他不想,他还想考大学。
      “那我……”童泽在努力找合适的词形容自己的不知所措。
      领头说:“是这样的,因为你还是未成年,所以我们会联系你的亲戚代抚养。”
      “我不要!”童泽怒吼一声。
      “你这孩子,”领头明显憋着气,但又不能对孩子撒气,最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才十六岁,什么也干不了,听说你成绩也很好,不要拿自己的大好前途作为自己任性的筹码。”
      童泽语气缓和了不少,无助地说道:“没有人会愿意收留我,他们都是一样的,我会死的!”
      领头侧过身体对身后的人说:“他应该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心理。”
      那人回答说:“检查过,有记录,不过医院那边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应该是这孩子不配合他们。”
      “联系他的舅舅过来吧。”领头说。
      童泽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要叫他们过来,求求你们了!”
      没有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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