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楠木汐

2、第2章

　　淮池正常上班时间就不比休假闲了，从早上踏进办公室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问诊，但似乎都是比较小的毛病，起码都是愿意开口的。
　　“咚咚咚”，淮池被这似乎来讨债的敲门声吓得一愣，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是午休时间，于是对着门外不明来历的人喊道：“现在是午休时间，请下午再来！”
　　外面的人直接推门而入，看清来人，淮池嘴角上扬，整个人靠在靠椅上，对来人问道：“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暴力啊？”
　　这种赤果果的挑逗惹得淮雨熙极度不爽，手里的包“啪”的一声被她甩在了办公桌上：“别以为你是我哥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几天我给你打多少电话了，你自己看看！”
　　淮池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淮雨熙身边，把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挑了挑眉：“妹妹消消气，听哥哥的，让他们放弃吧，我才二十六岁，咱爸妈何必这么着急呢？”
　　淮雨熙撇撇嘴，感觉自己跟个老妈子一样，还得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哥哥操心：“他们当然知道你二十六了，但是哥，咱妈身体状况怎么样，你知道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成家，也算是完成她的心愿了。”
　　马茵怜上个月检查出胃癌晚期，虽然淮池从小没怎么见过马茵怜，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血肉相连的，即使没到要每天提心吊胆关心问候的地步，但是该有的情意还是有的。
　　“你知道我不喜欢女的。”淮池抵在办公桌上，“我不能耽误了别人女孩子。”
　　见淮池有点松动，淮雨熙立马说道：“咱妈说了，就算是男孩子也没关系，她从你小没有好好照顾你，只要看见有一个人能够陪着你照顾你就行了！”
　　淮池被淮雨熙那股天真烂漫的劲儿给逗笑了，在她头上胡乱揉了两下：“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好遇到的，得看缘分，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我十六了，再过两年就成年了，你别把我当小孩了行不行！”
　　“那你告诉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淮池问道。
　　淮雨熙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羞涩地点点头。
　　这就是年少的心动吧，淮池想，可是他已经二十六了，已经过了羞涩的年纪了。
　　“那他喜欢你吗？”
　　“我不敢告诉他，他好高冷。”淮雨熙皱起了眉头，问道，“哥，我见过他家里人在我们教室外面打他，打得很厉害，他也不哭，不过看着挺心疼的。”
　　“你不怕以后遇到这样的公公婆婆，也跟着受罪吗？”淮池也跟着皱起了眉，这代的家长都怎么了。
　　“不怕，他都不怕，他真的很勇敢，就是不太说话，有人靠近他就走开了，”淮雨熙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淮池的话好让人难以启齿，自己竟然还顺口就答了，“哥，你太过分了，我跟人还八字没有一撇呢，什么公公婆婆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淮池严肃地对着淮雨熙说道：“这种孩子表面很勇敢，但是内心特别脆弱，你要学会保护他知道吗，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想像哥哥一样做一个心理医生，都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淮雨熙白眼翻上了天，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外廓，说道：“我知道了哥，真的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啰嗦的心理医生，你这些话我都倒背如流了，如果不是你不给我看专业的书，我都可以判断出他是什么问题了。”
　　淮池轻笑了一声：“你真的是，不给你看是想让你先好好学习高中知识，啥时候拿个第一回来我们再谈。”
　　“别说，哥我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就是我们学校那个万年第一，我总能跟他差二三十分，他那成绩真不是人能考出来的，真不懂他家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淮雨熙的一句话，表情从发现一个大秘密到惊讶，再到失落，最后到不满，跌宕起伏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哟，雨熙妹妹怎么来了？”
　　两人寻声望去，江寓正倚在门框上，给淮雨熙招手。
　　淮雨熙指着淮池，斜着眼说：“我来当说客，不过看来效果不怎么好，被我哥生生带偏了。”
　　“那你真是你爸妈的好帮手啊！”江寓对着淮雨熙竖起大拇指，着重强调了“好帮手”三个字，换来了淮雨熙不屑的一声“嘁”。
　　淮池歪了歪头问道：“你也知道了？”
　　“猜到的，”江寓说，“不过我这次我支持雨熙，再不行就配合着去看看，没准儿就对眼了呢。”
　　江寓对淮池的性取向并不清楚，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对着谁都说一遍。
　　淮池随手抓起桌上的本子扔了过去，砸在江寓的胸口：“你怎么不去啊？”
　　说归说，淮池最终还是坐在了相亲对象的对面，两人尴尬地相视一笑。
　　戚玲双手在桌下摩挲着，不说一见钟情吧，起码淮池这张脸自己是看上了，估计这种精致的脸蛋也只有某短视频APP里的女主播才能拥有的。
　　“那我们就直白点说吧，免得浪费大家时间。”淮池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空有好看的躯壳顶个屁用，照样是个狂妄自大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全世界都要爱上他的妈宝普信男，戚玲心里骂道。
　　“不做全职太太，不辞职，就喜欢玩！”戚玲挑衅地看着淮池，这种男的就是欠收拾，如果不是教育问题，戚玲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没想到淮池只是冷笑，然后端起面前的柠檬茶。
　　戚玲往后一躲，对淮池吼道：“干什么，还想泼我？”
　　淮池顺着戚玲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柠檬茶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我就是喝个水，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最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
　　戚玲尴尬地呛了一声，重新坐好。
　　“我只是想说，既然你也是被迫相亲，那就不用装模作样地走流程了，我下午还要上班。”
　　被淮池这么一说，戚玲更尴尬了。
　　别的男的那是普信，面前这位是超级无敌宇宙霹雳第一大直男啊，都完全不带考虑女生的感受吗。
　　不，不是不会考虑，比较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职业病就是将心比心，但是相对于尴尬来说，不给对方留余地对大家都好点。
　　“行，那我回去就说我们不合适。”戚玲说完，提包走人。
　　淮池回医院，恰巧路过江寓办公室，居然没有午睡。
　　淮池径直走进去，熟练地接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淮池老师，你这一系列动作是不是太熟了点？”江寓笑着坐到了淮池对面，“相亲怎么样啊？”
　　“不欢而散。”
　　猜到了，江寓说：“对了，那天那个小孩子还来找你了吗？”
　　不说还真的给忘了，过了一个星期，别说没见着人，就是一通电话一个好友申请都没有。
　　“没有。”
　　江寓沉重地叹气道：“也是，是我太操心了。”
　　“你担心是没错的，我刚实习那会儿，每天诊断一个病人心情都会很压抑，每天还会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很少有人来复查，都是轻度的，不在意病情。”
　　淮池鼻子一酸：“那段时间差点把我自己整抑郁，还得花时间给自己做心理调节。”
　　江寓侧靠着，笑道：“你就是太心软了，我还好，主要是那孩子不配合治疗，连你都没问出什么来，我挺担心的。”
　　“我也以为他会来，所以想从长计议，”淮池喝了一口水，“没想到他就这么不来了。”
　　江寓摆摆手：“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又要想多了，都是职业病啊。”
　　淮池垂头笑了笑：“好，我回办公室了。”
　　淮池刚到办公室，还没坐下，手机开始振动。
　　“喂，淮池啊，我是妈妈。”马茵怜轻声细语地说，生怕声音大点淮池会吓到挂电话一样。
　　“有事吗，”淮池顿了顿，极不适应地叫了一声，“妈。”
　　马茵怜听了心头一阵暖，连连答应了几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淮池，妈妈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啊，你喜欢吗？”
　　又来了。
　　“不太合适。”
　　“没事，不着急，今天听雨熙说来着，我已经说了她了，你要是还不想谈，咱就不谈。”
　　淮池答应了一声。
　　“淮池，过年回家来吗，妈妈亲自下厨。”马茵怜小心翼翼地说道，心都提起来了。
　　“回，不过得有些晚回去，二十九才放假。”
　　马茵怜立刻说道：“没事没事，啥时候回都行，回来提前说一声，妈妈做好饭等你。”
　　真是的，恨了二十年的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连恨的理由都不给自己。
　　“嗯，你照顾好身体。”
　　淮池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
　　过后的一段时间，淮池依然按部就班，而那个叫童泽的男孩子再也没来过。
　　“对了，明天就开始放假了，你是回家还是留在这边？”江寓自觉地躺在淮池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撇头问道。
　　“回家。”
　　“那也行，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下次有空去拜访他们。”
　　淮池买的早上八点的航班，中途只花了半个小时，回到家后，推开门，客厅里只有淮巍在看电视。
　　扫了一眼淮池，这一眼一秒钟不到，又把视线转向了电视。
　　“爸，其他人呢？”淮池把行李箱放进房间，按理说应该有人冲过来，然后兴奋地伸手要红包。
　　但是那个“有人”好像不在家。
　　淮巍把电视关了，撇了淮池一眼，冷哼一声道：“母女俩出去买年货去了，过来，我们谈谈吧。”
　　淮池坐到淮巍的身边。
　　“那天雨熙让你去相亲是我的主意，虽然你妈妈让你不着急，但是你毕竟这么大了，”淮巍看了淮池一眼，“你也知道你妈妈的情况，也为她想想吧。”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戚家那女儿哪不好了，重本毕业，而且乖巧懂事，长得不说多好看，起码也不丑吧。”
　　淮池的火气正要上来了，被开门的声音给浇息了，下一秒两个女人一大一小拎着四袋大号塑料袋，里面塞的东西已经快把塑料袋撑破了。
　　马茵怜一见淮池，立马把东西放下，快步走到他面前。
　　淮池旁边的沙发空位置还很大，但马茵怜没有坐下，算起来这还只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本来是想坐下的，被淮池冷漠的眼神怔住了，下意识整理了一下头发。
　　“妈。”淮池最终选择自己来打破这个僵局。
　　淮雨熙换了一双拖鞋，拖沓着坐到淮池旁边，勾着淮池的手臂，对着马茵怜说道：“妈，去做饭吧，饿死了。”
　　马茵怜不舍地走向厨房：“好，妈这就做，你陪哥哥聊天啊。”
　　淮巍说：“淮池，你过去帮忙。”
　　提着塑料袋的马茵怜笑着说：“不用不用，好好休息，我来就行了，再说厨房就这么大，两个人有点挤了。”
　　厨房就这么大？多大，再按一张一米三乘两米的床都还能过人，除非是两个三百斤的胖子，就他俩这身材，再来两三个人都不嫌挤。
　　淮池没说话，帮马茵怜把东西提进去，从门后取下唯一一条围裙套在自己身上。
　　“你这是干什么啊？”马茵怜被淮池推出厨房。
　　淮池说：“我今天想吃我工作那地方的特色菜，你不会做，我来。”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色菜，就是自己跟着网上那些做菜教学学的，各种花里胡哨的做法。
　　“诶好，”马茵怜重新进了厨房，把菜都拿了出来，“我帮你洗菜吧，来的快点。”
　　淮池没有再拒绝马茵怜。
　　两个人打配合，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感，很快就把菜都做好了，淮池在厨房盛饭，马茵怜就负责把饭端到餐桌上。
　　淮雨熙嗅着味儿飘了过来，惊奇地说：“哥，你居然还会做饭，典型的贤妻良母啊！”
　　“你小学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淮池瞪了淮雨熙一眼。
　　淮雨熙嘟着嘴巴，可怜兮兮地搂着马茵怜说：“你看哥哥，就知道怼我，早晚嫁不出去！”
　　马茵怜被淮雨熙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淮巍坐了下来，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嗯了一声：“果然有两下子啊，就冲这手艺，嫁出去不难。”
　　“什么嫁不嫁的，你们是不是对性别有什么误解啊？”
　　马茵怜莞尔：“雨熙都跟我们说了，她还具体分析了一下……唔。”
　　马茵怜的嘴被一脸窘迫的淮雨熙捂住了：“哥，我错了！”
　　淮巍对于拆台这种活向来都是包干的：“她分析一下你有极大的可能是比较弱势的那个，所以用嫁字完全没有问题。”
　　淮池彻底无语了，这家里人太前卫了也不太好，什么都拿出来说，干脆直接说自己是下面那个是不是更贴切一点。
　　“这种问题没有合理依据，别跟着她瞎闹。”
　　“这叫什么瞎闹，你二十六的大哥，马上奔三了，已经属于大龄剩男了。”淮雨熙一副假装惋惜的样子摇摇头，表示真惨一男的。
　　“我都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
　　马茵怜已经被淮雨熙松开了，说道：“不着急不着急，别听他俩的。”
　　“妈，你居然叛变了！”淮雨熙喊道。
　　马茵怜就笑笑，确实是自己说的想要淮池找对象来着，但是当她感觉淮池不太高兴的时候，就顾不上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