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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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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夜晚,继续前往目的地已经不可能,就算到了那里也不能把货物拖回家了。凯登索性穿上外套走下了汽车,从后备箱找到了一份纸质地图和一把伐木斧。他庆幸之前自己的车速还没超过25,现在走回家还是有希望的,而且就此地的人口密度而言,原地等待救援并不高明。
今晚的夜空澄澈晴朗,极光绚丽恢弘,那是天空的舞者。凯登心里装着惴惴不安,一边仍然能清晰地感觉着她的美,似乎这一刻原本他熟悉的故乡的天空和山河,都不再是原本的事物,而是某种神秘广袤的生命,嘲笑着凡人的无知和浅薄,慢慢睁开双眼,将自己展示在世人面前。
将双手缩进对面的袖筒里,凯登裹紧外套,脑袋尽量贴近肩膀,顶着夜晚的风雪前进。很快,风雪开始渐渐小了下去,他听不到野鸟的声音,也没有树梢被风吹动的响声,只有自己的棉靴和水泥路面接触,发出均匀的踏踏踏的声音。
他经过几座农舍,那些屋顶覆盖着厚厚白色的尖顶小木屋在夜里看起来黑乎乎的,有的屋舍没有人住,只是仓库,有的则门户半开,有人在家门口东张西望,孩子们指着天空赞叹地拍手鼓掌,大人们则望着自家电表一脸愁容,也有人和他一样,被坏掉的车子扔在了公路上,只能徒步行走。
从远处黑色的山林方向传来了一长一短两声野狼的长嚎,于是原本三两个走远路的人渐渐凑在了一起,有带了打火机的将油贡献出来做成了火把,所有人仅仅凑在火旁,仿佛这样就能带来勇气,对抗这个奇怪的夜。
“你是……星联的军人?”人群中有人指着凯登的军大衣说,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个士兵在他们中间,所有人都安心了一点,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该去哪?”
凯登曾在异能者训练学校待过,学生们有时也会这么问他,这倒是有些有趣。但是他了解他的小镇,米尔顿已经不是他小时候的那个热情友善的小镇,很难想象乡民在惊慌的时候能对陌生人展示多少善意,而他的职责不允许他对这些人置之不理。如果薛帕德在这里,他一定会很快做出判断,有他在的时候似乎做决定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可是他自己行吗?
“我想想……”凯登拿出地图,把它展示给其他人看,“这附近最大的居民区是米尔顿小镇,在小镇边缘有一间教堂,我相信不管有多少人,上帝总能给我们一些温暖的火堆和被褥的。等天亮了我们再讨论该怎么办。”
这群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头,同意了凯登的建议。
等天亮,等到天亮,今晚的一切一定能过去,就像噩梦在黎明消散一样。最终温哥华电力网的负责人以及多家汽车、电器供应商赔上一大笔钱,后来的网民们和记者们津津乐道。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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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颠簸,薛帕德在一扇圆形的小窗里望着玻璃外的云海,天空被夕阳烧成了橘红色,金色的火球挣扎着渐渐没入云层里面,丝状的云被风拉扯着,如烟似雾,似游鱼游弋在云海之上。
飞机引擎嗡嗡的轰鸣渐渐填满了他的耳朵,将耳道里的空气堵住,他眨眨眼,用力吞咽,再度睁开眼,窗外的颜色愈渐浓烈,那红色仿佛是核弹爆炸时毁天灭地的火海,最中间是一道冲天的耀眼的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侵吞一切。
没有人说话,他的船员们谁都没说话,他们和他一起紧紧盯着舷窗外,每个人都握紧双拳,将愤怒和颓丧压抑在胸口。沃迈尔在这一刻将自己的样子深深烙印在他们眼底。
“你还好吗?……呃……先生?”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空姐站在走道里,有些担忧地指指他的手。
手掌几乎被自己掐出血来,薛帕德下意识的动作让她误以为这位乘客在为刚才飞机的颠簸而紧张,于是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薛帕德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窗外,转而将目光投向机舱内部。
今天机舱里有点吵,他很快发现坐在他身边的其他乘客彼此都似乎认识,他们大多数都很年轻,兴致勃勃地聊着天,有人在玩桌游,有的塞着耳机听歌看书,也有两人躲在一件外套下打啵的,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有一顶相同的鸭舌帽,上面的标志似乎是一片绿叶和一只鸟的抽象图案。
领座也戴着一顶鸭舌帽,头发胡子花白,穿着考究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怎么都是那种坐在心理医生大椅子上的那种人,很难想象他会和那些吵闹的青少年混在一起。在薛帕德快速打量他的时候,老人竟意外地敏锐,他也抬眼望向薛帕德,略一皱眉,很快又展开,露出一副和蔼的神情。
似乎该聊点什么话题?薛帕德刚想说些什么,从座椅后面冒出一个声音:“嗨,大块头!了解一下森林代言人吧!”
那是个冒冒失失的红发男孩,头发乱糟糟,满脸雀斑,身上的棉布卫衣看上去两周没洗,他闻起来像个汉堡店。此时他扒在薛帕德的座位靠背上,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彩色宣传单塞到他面前。见薛帕德皱眉看着纸,他又拿回去把纸压平再递过来。
【森林代言人——致力于保护自然环境不受人为破坏,全部都由环保人士组成,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在这排字下面印着一些森林的照片,前面还有几模特戴着统一鸭舌帽,摆出一个强力造型。
看了这个宣传单,薛帕德意识到星联的征兵广告终于不是银河系最差劲的。
而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比那老头容易交流些,于是薛帕德礼节性地收起了宣传单表示会考虑考虑。这让红毛十分高兴,他得意地看了看老头,后者不予置评,甚至把脖子一缩开始打盹。
“你们去旅行?”
“不是,我们有正事在身,有人在滥砍滥伐,我们——身为大自然的代言人,自然要给他们一些教训。哦,对了,你可以来观摩一下我们的行动的。”红头发很兴奋,他朝周围的人大声介绍这个“自愿加入”的新人想要观摩他们的行动,其他人有人欢呼起来,直到被空乘人员要求保持安静。然后红头发凑过来(薛帕德闻到了一股炸鱼和洋葱味),以手掩住嘴小声说:“你不要紧张,其实我们就是喊几句口号,然后就可以在神秘湖玩几天,你别看他们那么多人,其实都是想来玩玩。”
“不用了,我有急事……”薛帕德默默退开一些。他扭过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深蓝色自天空压下,地平线和天空接壤处只剩最后一丝橙红。飞机降落后温哥华可能找不到夜班巴士,凯登提到过自己的家,那是一个温哥华边缘的小镇米尔顿,于是他计划在机场附近找个小旅馆睡到天亮。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吵架了。有几个吵闹的年轻人正在对给他们分发餐食的空姐发火,他们说这些东西吃起来像猪食,空乘早就被他们一直吵闹气得崩溃,这时候忍不住说你们难道吃过猪食?这回可好,再也停不下来了。
“嘿……”薛帕德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把他们拉开,忽然,一抹绿光照在前面几个人身上,他随即转身看机窗,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布满极光,妖娆美丽的自然奇景并不常见,但是现在是极光出现的季节吗?
“真美啊!”红毛站起来扑到窗前去,“没想到它那么亮!”
薛帕德刚想坐下,就在此时脚下的地板猛地一抖,就像撞上乱流的感觉,紧接着再一抖,空乘竭力维持秩序要所有人回到位置上去扣好安全带,那些刚才还在吵闹的人此时也不闹了,刚回到自己的座位,氧气面罩都从上方落了下来。
这就有点奇怪了,这种情况并不正常。于是薛帕德解开安全带直接朝着驾驶室走去。空乘此时正在忙着安抚其他乘客,根本没注意有人直扑驾驶室,被薛帕德顺利推开了舱门。
飞机已经失速,四个引擎全部熄灭。机长正在用通话机向地面取得联络,让他崩溃的是地面塔台根本没有回应,更崩溃的是,还有个星联海军的中校企图指导他怎么迫降。
“你在说什么?!启动质量效应场?这是民用飞机!”副机长喊道,“没有质量效应发生器!”
“不用太惊慌,我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迫降了,地面没有迫击炮瞄准我们,非常安逸。”薛帕德手肘靠在机长的椅背上,而后又想起来,坐在驾驶位上的不是Joker,不禁一声叹息。
“安逸?!”机长咬着牙激烈操作,“中校先生请您回到座位上去!!!”
“下面都是冰层,水面迫降没戏了,”薛帕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找个平缓的雪山北坡机会大些。”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老人也不再打瞌睡了,红毛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所有人都拿着手机打电话。红毛见他回来了,便对他摇了摇手机,“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亲人说嘛?呜呜呜……我妈不接我电话……妈妈————”
记得以前读到过一个散文,探讨飞机即将坠毁,你有最后一个机会打个电话,你想打给谁?当时薛帕德想了几分钟,并没有想起什么人,非打给他不可。
后来,坠机成了家常便饭,他也就不想这个问题了。但今天不一样。
拉开袖口,薛帕德拉开万通工具界面,拨打了凯登的电话。对面只有一个预留语音:“你好,我是凯登·阿兰科,现在无法接听电话,稍后会回拨。请在嘟声后留言。”
薛帕德不疑有他,说道:“嘿,凯登,我呃……路过地球,顺道来拜访。不是什么正式的来访,不用换军服……”
飞机震颤着加速下落,又一阵颤抖让乘客更加慌乱地互相抱成一团,在一片惨嚎中,红毛震惊地看着薛帕德用一只手堵住一边耳朵,另一手按着通话器,似乎嫌他们太吵,他扯着嗓子对四周大吼“安静一些!”
然后所有人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原本我还有三小时才到,但是现在我们下降的速度比平时快了7倍,虽然降落时的姿势会有些难看,但是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红色的万用工具发出的光忽然开始闪烁,窗外明艳的极光慢慢淹没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