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铁扇公子，日隐之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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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辰醒来时，视野有点昏暗，身下是柔软的褥子。
起床下地，那些疲累并没有带到今天。他揉了揉脸，挂好床帘，打量这房间。
焱不在。
窗户半开着，天蒙蒙亮，没有风。
房间有点旧，但很整洁，桌凳都被时间打磨光亮。
桌上有一个包袱，一张纸。
纸上是焱的留言，字体隽秀，笔锋有劲。
“焱姐姐的字好漂亮……”刚赞叹一句他就苦了脸，“繁体字，就算是楷书我也不一定认得啊！还没有标点。”
眉心有点刺痛，他伸手按了按，看不到一闪而没的红焰印记。
“笨小子該上路了
包袱裏有地圖此行路線已用朱色標注此地名爲安悅那只鐲子戴好路上盡量走官道再會”
‘焱姐姐是先走一步吗？’周子辰想。
他把信放下，又打开包袱。
‘有只手镯；这两张纸应该就是地图……衣服也有了。这个是？铜板跟银子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拣了一颗银子，用牙一咬。
“嘶！”
‘软的！但是好硌牙。’
对着那只黯色的玉镯，他翻来覆去地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就直接戴在手腕上。然后去翻地图。
两份地图一详一略。大的一张是去河西的路线图，另一张是灵界海陆概貌。
看着陌生的海陆和为数不多的熟悉地名，周子辰皱眉开始发呆：‘不是说是镜面世界吗？说好的长得差不多呢？这个，好像不一样吧。’
“啊！不管了。第一个目标——杭州。这名字倒还一样。”
安悦与杭州并不相邻，他跳过了中间的城镇——不识字罢了。
他打包好东西，转身要去穿衣，又呆住了：“嗯，这衣服怎么穿来着？”
他眉心的那簇火焰再次闪过。
‘也许，可能，大概……算了，凭感觉吧。’
手忙脚乱好一阵，周子辰才把自己收拾妥当。
一身劲装倒是端正了，但发髻，他是真学不会，只能翻出一根布条把头发绑起来。
碎发散在额前耳侧，乍一看去，倒像个挺英气的小姑娘。周子辰没注意。
……
姬如晦今日心情很不错，也没什么由头。
“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他微挑着嘴角，走进大堂寻了张角落的空桌坐下。
天色已大亮，四下喧闹，说的是江湖新秀铁扇公子，近日声名鹊起。
姬如晦笑得开心。
一粗犷男子讥道：“甚么铁扇公子，听说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姬如晦挑眉，捻了捻木筷。
“哎，兄台，话弗能格样讲。铁扇公子岁数是小，其武功确实弗低。”
另有人和道：“前日越州府上那事便是他所为，那日我在场，观其品貌皆是上佳，实属瓯越一带的后起新秀。”
姬如晦面上笑容越发灿烂。
“也就是武道了，弗晓得其能弗能走上成仙格路。”气氛有些凝滞。
“我等无望了，仙路宽阔，却也不是人人能行……”
‘真是个无趣的话题。’姬如晦撇撇嘴，放下碗筷数铜板。
生来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奈何今日太平。
正觉无趣，转眼瞥见门口飞进来一大汉，他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扬。
……
周子辰实在是饿急了，先前在房间里纠结还没觉得，现在吃上东西了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什么。
‘应该不会饿坏吧。话说这两天颠来倒去的好像也没啥事。’
等肚子不再抗议，他才抬起头，一边吃着一边打量四周。色彩形制多样的古典服饰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看了几眼，周子辰发现件有意思的事。
角落里有一位白色衣衫的少年，只能看见侧脸，年纪大概比他大点。
那少年明明是一个人坐着，但脸上的表情变化就没停过。看得周子辰满心无语：‘这人没事儿吧？要不是记得这不是老家，都要以为是带着耳机看手机了。’
这时一声惊呼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周子辰咬着包子看向门口。
……
那大汉揉着腰爬起，向外头骂道：“小娘皮落手夹重！我们少爷相中你是你的福气，休要敬酒弗吃吃罚酒！”
他口中的“小娘皮”头戴素纱斗笠，身着缟色襦裙，腰间一支青玉长笛，长剑裹着白布负在背上。体形娇小，手指纤细，应该是个孩子。
女子不说话，只静立在路侧，裙角微扬；一公子哥儿指使手下人拦在她前边。
“就是格！敢抢我们少爷的东西，识相的跟少爷屋里走趟！”
“哎！我说几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大好罢？”那月白衣衫的少年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打着折扇漫不经心地笑言。
“干你怎麽事体！个断命的小白脸滚到边去！”公子哥儿一副纨绔十足的模样。
姬如晦用扇骨揉着额角，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不知死活的家伙。
“你格面皮，生来比我白嫩多了。”他身形一动，扇面拍上了公子哥儿的白脸，“你才是小白脸。”
合扇抽手，以扇骨敲向对方几处关节。只见公子哥儿瘫在地上，鼻下两道血迹，口中惨叫连连。
姬如晦眼色微妙地冷了一分。
他转身看向几个不知所措家丁，笑到：“哎呀，少爷伤成格样，你们完好无损，主人家相着要格样想呢？休要相我诶，我动手就弗是打一顿格事体喽。”
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下打作一团，至无人不挂彩方停手，在周围人或抚掌大笑或拍手叫好声里拥着公子哥儿离开。
人群散去，姬如晦转头看向那女子——素净衣裙顺服地勾勒身形，衣摆自然下垂——道：“姑娘，遇上这种人计较起来太麻烦，本就夏虫语冰，还是避开算了。”
“烦。”女子嗓音虽冷却稚嫩，确实是个孩子。
“呃……是烦。但能养出纨绔来背后总有倚仗。”
“再杀。”
姬如晦有些无奈。
“姑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况且，”他轻声道，“既着缟素，杀生一事，当免则免罢……”察觉到小姑娘周身气机变化，他讪讪致歉：“在下唐突了。”
“嗯。你说得对。”
“……？”哪句对？
“谢谢。”
“……？”谢哪件事？
“天山？”
“……啊？嗯，是的。”同行？
“九月天山再会。”小姑娘略一点头，沿着长街向北行去。
行人早便散去，对话转瞬结束，姬如晦茫然立在原地，不明所以。
思索半晌，他无奈摇首，打着折扇悠哉向南。他记得前边的桥头能寻着艄公。
‘睡得太久，身体还是不太利索，得再缓两天。’他默默盘算，面上流露几分疲色。
同艄公道过一声“去镜湖”，姬如晦倚在船头，展开一幅中陆地图。
图上有数十红点。还有数点当是被墨色遮去，只个别隐约可见。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笔，似狠绝似温柔地点在越州东部的海上——抹去一点朱色。
姬如晦丢开笔，摩挲着地图，指尖染了墨也不在意。
他眼神冰冷，却轻声笑叹：“少了一个，又少了一个。这一次，你们该拿多少人填上呢？”
他细致地收好地图，摸出折扇来打开，突然脸色一黑，赶紧扯了一条巾帕擦拭扇面。
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即使那古银色的扇面上什么都没有。
“啊！”
一声惊叫传来，姬如晦机敏地闪开。
原来是一个檀色劲装的小姑娘从桥上失足，正照着他当头砸下。
小姑娘甩着包袱抱怨道：“碰上干架的，居然还被殃及池鱼……流年不利。”
姬如晦见此，问道：“姑娘没事罢？”
“你才是姑娘！”那小姑娘暴躁地反驳。
他愣了愣，又多看了几眼，以为是哪家的小小姐女扮男装出门，便“从善如流”道：“抱歉了这位小公子。”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敷衍，再次强调道：“我真是男的好吗！”没等他应答又改口道：“算了，那个，你可以送我上岸吗？”
姬如晦为自己的敷衍略感抱歉，诚恳道：“不知小公子要往何处？水路便利，不如由在下送公子一程以表歉意。”
“啊？我，我要去杭州。你……”
“在下姬如晦。”他拱手笑笑，“日隐晦暗之‘晦’。正好顺路，便送小公子一程罢。”
“呃，谢谢你啊。”见他这样，小姑娘不好意思了，赶忙摇手道：“也别叫‘小公子’什么的了，我姓周，周子辰，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姓周。我倒有一位故人也姓周。”姬如晦垂眸笑道。
周子辰只当是路上交友的闲谈：“故人？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一听到姓‘周’就想起他了。我听到‘叶’也会想起朋友。”
“是很重要。”姬如晦笑了，“上回切磋赢了，这位故人还欠我一把刀呢。”
“他这是赖账。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讨债？”周子辰替这初步结识的朋友抱不平。
姬如晦笑着点头肯定，转开话题：“小公子的名字可是星‘辰’？寓意很好，很适合男孩。”
等了一会儿不见小姑娘接话，他疑惑地侧头。
“小姑娘”正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女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铁扇公子，日隐之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