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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小泊村(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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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马秀萍便急急赶来带走了涛娃儿,她红着眼睛训他,郁青瞧着涛娃儿状况比以前好了很多,越来越像个正常小孩了。
这晚刚过戍时,郁青他们在屋内听见了隔壁轻轻的推门声,刘村长出去了。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见刘村长走远,窗边的郁青回头去看慕兰泽,那人却还在不紧不慢地擦着流光,剑身在烛火下冷意苍苍。
“不急,还没到时候呢。师兄不是一直有个困惑吗?我们是时候去拜访一下村长夫人了。”
依旧与之前一样,一把铜锁将门紧紧守住。
郁青看着两边贴着安康无恙等字眼的红联,“怎么进去呢?”
慕兰泽那只漂亮修长的手握上那锁,轻轻一扭便将其取下,“就这样进去。”
看得郁青目瞪口呆。
推开门,他们便闻到一股浓浓药材味,是平日里刘村长经常熬的。
屋里很黑,有妇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与郁青偶尔在屋外听见的一样。
他挥手,桌上亮堂堂烛火便照亮了整间屋子。
那床上躺着的便是刘村长的夫人徐文,她长长的蓝发铺满枕上,一双淡红的眼睛看着他们,无悲无喜。
郁青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
一切就要到头了。
徐文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堆起来,却很温柔:“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来。”
没等他二人开口,她咳着说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我那个老头子也该醒了。这些偷来的时日,已经是老天可怜了。”
“我这病啊,本就该早早去了的。可他不知着了什么疯魔,请了这么些大夫来看还不算,连那些江湖骗子的话也信起来了。”徐文神色哀伤,“小雁儿他媳妇不是人,这事他知道,竟动起了歪念,只因那老道的一句话,便害得他夫妻二人分离。”
郁青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撕碎,他喃喃道:“真的是村长……”
徐文点点头,语气苦涩:“那女子还怀着身孕,是要当娘了的。我虽没个孩子,却也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情,小雁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求了老头子很多次,让他将她放了。他不听我的,将我锁在屋子里,我没有办法。”
慕兰泽淡淡道:“这一切仅靠刘村长一人还是不够吧?”
“是啊,所以他找上了王家大儿子王康年。他告诉王康年,可以帮他除掉害桃香死掉的朱富顺。王康年疼他妹妹是出了名的,哪里会不答应。”
……这也解释了朱富顺失踪的时间和遇害为什么是在春耕礼那一日。那天村里所有人都在一块儿,除了在镇上干活的王康年,他只需悄悄回来就可以了。谁又能想到幕后主使会是全程主持春耕礼的刘村长?
朱富顺在春耕礼那天后死去,也算是在赎害死桃香的罪了。
郁青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凌霜被村长关在何处?”
不料徐文却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怎么会这样?
他又去看慕兰泽,慕兰泽皱着眉摇摇头:“没有反应。”
那刘村长现在去哪了呢?
一名弟子带话给宁云津,让她去郁青房里取那几尾银鱼。
宁云津撇撇嘴:“每次都这样,拿些小玩意来哄我。这两个人越来越像了!”
静姝仔细看着晒箕上的干天星草梗,听见了便笑她,“你老跟着他们干嘛呀,去找你那些师妹师姐呗。秋池和莲心她们呢?”
不说还好,一说宁云津更气了:“她们这些日子里不知在捣鼓什么,昼伏夜出的,我每次去她们都在见周公呢。”
“那还是跟你的宝贝们玩去吧,瞧瞧这个。”静姝从橱柜里取出个手掌大青瓷瓶,将叶梗装了进去,“大功告成,就是还不知道效果怎样。”
天星草是她们两个心心念念许久的药草,有幻化声音的效用。不过它生在南疆,离土三刻便会枯亡,又极难栽培,所以几乎有金银万两也难求一株。
不知道秦凯杰从哪给静姝弄了两棵幼苗来,她便让宁云津试着种种,没想到真活了一棵。
宁云津眼珠一转,似有了主意,整个人乐了起来,“这不简单,找人试试就好啦。”
夜间无声无息下起了雪,却没有携带一丝寒意,它们自天上纷纷扬扬地落在小柏村,像是要涤净人间污秽。
黑暗被刺破,光渐渐从厚重的云里倾洒出来,天将白。
徐文久违地感受到了属于外面草树花鸟的鲜活气息,她满足地叹息出声。
“那就靠你们两位去阻止他了,麻烦给我托句话,就说老婆子已经活得够久啦。”话落,徐文似累极,阖上了眼皮,“每次他来喂血给我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股香火味。”
祠堂,是祠堂!
郁青与慕兰泽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想说的话,便往那赶去。
明明是四月暖日,桃花开得正艳,枝头却裹着素雪,不可能相遇的两者构成了这样一幅奇丽的画面,白得热烈,红得热烈。
村民们都从家里跑出来看这异景,啧啧称奇。
来到祠堂那扇大门前,郁青心情复杂,他们那天来过这,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慕兰泽依旧直接将锁拧掉,动作行云流水。
没想到他们一进去就跟一只黑毛大狗对上了。它卧在地上打盹儿,忽看到两个陌生的人便警惕地站起来,嗞着牙就开始狂吠。
有人被狗叫声吸引住,看着郁青和慕兰泽大惊,“你们俩干什么呢!快来人啊!”
见他俩没搭理他,这人咬咬牙把农具往地上一丢,大喊着叫人去了。
此时已没功夫与村民们解释什么了,郁青他们直直往里去。
祠堂并不大,奇怪的是依旧没有凌霜的气息,反而充斥着另一股淡淡的清盈香气。
能看出这里经常有人打扫,檀桌上的香灰也扫得干干净净,几个盘子上放着新鲜的瓜果,还沾着露水。
绕过供奉着的先祖灵牌,在后面侧边有一扇小门,灰灰暗暗的,很是不起眼。
这门没上锁,他们直接推开便进去了。
里面两个人站在床边,一个是刘村长,他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另一个是个高大英伟的男子,他的眉眼与王志全和马秀萍有几分相似。
他看着闯进来的郁青和慕兰泽,先是一惊,马上皱着眉便想去推他们,“你们怎么进来的?快出去。”
郁青觉得此人声音甚是耳熟。
一声长长的叹息,里面包含的情续无比复杂。
刘村长脸色灰败,他像是一夜老了十多岁,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颓然之气,“不用了,拦不住的。”
王康年也知道这俩人是仙门来的,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对付得了的存在,有些不甘心地握紧拳。
“这是凌霜的孩子?她呢?”
听见郁青的话,慕兰泽倒没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也有几分不忍。
那女婴淡红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圆圆的,眼尾轻挑,应该是随她母亲。晶蓝柔软的毛发乖顺地卷着,不似寻常婴儿一般,她肤色白净透亮,像一个极漂亮的雪娃娃。
她也不哭,只是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静静看着这几个大人。
刘村长将裹着她的软布掖了掖,轻轻放在床上,“不在了。”
外面又进来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
打头的竟是陆雁,他神色又悲又忧,“刘叔……”
郁青惊讶:“你怎么下山了?”
“我在山上看见下雪了,只落在小柏村,周围都没有,就担心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去到刘叔家时,发现刘婶屋的门是开的,进去一看才发现她已经去了……”陆雁低头哀泣,对他来说徐文其实与他的母亲没什么区别。
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刘村长只是踉跄了下,缓缓流下了眼泪。
王康年忙扶住他,自然明白徐文对刘村长来说有多重要,便安慰道:“节哀吧,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有个人拨开人群,探出个头来,正是朱贵。他奇道:“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跟村长在祠堂里做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王康年面色变得铁青,像是接触到什么极恶心的事物。
又有人问道:“是啊!还有你们两个,虽然是修仙的人,但也得守我们这儿的规矩吧,跑我们祠堂里闹事算怎么回事啊?”
慕兰泽淡淡道:“问你们村长吧。”
有眼尖的人瞧见了床上的女婴,惊呼出声:“那…那是什么!红眼睛蓝头发的,怎么长得跟朱富顺死的样子那么像!”
郁青看了看那女婴,对着陆雁柔声说道:“那是你跟凌霜的孩子,很可爱。”
他说完,陆雁浑身一震,他红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被布裹着的一团,那么小小的,软软的,是他和凌霜的孩子……
颤着手将她抱起,陆雁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对不起,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们。”
许是感受到了属于父亲的亲和气息,女婴终于露出浅浅的笑容,安心地闭上了眼。
“凌霜呢?她在哪?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陆雁执拗地盯着这些人,讨要一个他可能极不愿听到的答案。
慕兰泽玩味地看向刘村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