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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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冬日的严寒还未彻底消散，当雨水落到宫道上时凉意上涌，让站在每个宫门屋檐下避雨的太监和宫女们不禁打了哆嗦。
原本这种时候各宫的嫔妃们会大发善心让他们进到主殿宽阔的屋檐下避雨，好心一点时还会嘱咐宫人发一碗姜汤。
可这些在今天都没有。
“这衣服还是上个月新做的，如今若是沾了水弄脏可该怎么办啊？”一个新入宫的小宫女抱怨道。
旁边年长的厉眼过来让她闭嘴，严厉的说道：“住嘴，今日可不可说任何抱怨的话。”
小宫女脖子一缩，知道自己说错了。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未央宫发动了。
所有的妃嫔们都去了福殿祈福，听说连太后都去了，所以她们一个个站在这屋檐下瑟瑟发抖时六宫宫门内才会无人接应。
希望上苍保佑皇后平安生产啊。
小宫女和皇后没有什么交情，但她对皇后的祈福确是真心实意的。
皇后平安诞下龙胎，合宫上下便都会有上次，她们这些做杂事的宫女也能分点东西，这才是小宫女最关心的事。
所以，为了那赏银，她真心盼着皇后好。
如果说宫人们的期盼非常纯粹的话，福殿里的妃嫔们可就心思各异了。
自皇后清晨发动后，太后便来到了福殿上了三柱祈福香，然后便坐在了旁边闭眼念起了福经。妃嫔们可没有太后这样的待遇，她们都是跪着的。
即便膝盖下的垫子加厚，跪了两个时辰的苏南槿还是时不时咬咬牙，揉一揉膝盖。
好多年，她都不曾跪过那么长时间了。
这还是二月，福殿虽然烧着地龙，但时不时透过门缝漏进来的寒风细雨还是令人难着，颇为折磨。
有着太后坐阵，嫔妃们自然是不能多说话的。
终于过了几炷香后太后说：“先起来歇息片刻，别把膝盖跪坏了。”
这时所有嫔妃的背脊忽而一松，连绵不绝的微微叹气，然后才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舒缓着僵硬的双腿。
当妃嫔们离开去侧殿暂歇时，二皇子领着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在方才的位置跪下。
看见自己才满两岁的儿子在宫人的侍奉下跪在柔软的垫子上，苏南槿心有不舍。
“姐姐，快过去吧。”一旁的刘才人察觉到苏南槿的异常小声提醒。
是了，皇子们为嫡母祈福天经地义，她这番表情万一被其他人看了回头传出去编排一番怕是不好。
好在四皇子年幼只需跪一炷香，比起二皇子这个兄长的半个时辰好到哪里去了。
到了侧殿之后苏南槿才和刘才女开始小声聊天。
“原本是大公主领着孩子们跪的，但皇上命人将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接去了勤政殿那边，想必也是担心她们。”兰草在给苏南槿捶腿时小声汇报消息。
“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嫡公主。”苏南槿点点头。
刘才人借着给苏南槿递茶的机会说：“今日二皇子领着弟弟妹妹们祈福，姐姐你看那边，才这么一会就热闹了。”
苏南槿侧过头，只见不远处如贵妃端坐在贵妃榻上，几个今年新进宫的妃嫔在旁边殷勤的侍奉着。
而那些宫里的老熟人则坐的比较随意，可仔细打量时也能发现很多人刻意坐在了如贵妃目光所及的位置。
是了，皇后之下，便是儿女双全的如贵妃。
贵妃如今炙手可热，苏南槿倒觉得如贵妃现在被侍奉的不舒坦，她一边受着新人的嘘寒问暖，一边眼神时不时看到几位宫中的老人。
其中舒妃和苏南槿这边看过来了好几次。
和如贵妃说过两次话都不欢而散的苏南槿自然清楚，比起新人的曲意奉承，如贵妃更希望像她和舒妃这种有皇子的嫔妃对她心悦诚服。
当然，今日皇后生产，她也定然是最紧张的一个。
大皇子殇后，二皇子便是名义上的长子，若是皇后生下的不是皇子而只是个公主的话，二皇子长子的地位便会更加高贵。
可若是皇后诞下嫡子，在嫡子面前，长子便弱了半分。
在苏南槿心中，她倒是盼着皇后生下嫡子，否则以她和如贵妃闹得几次小矛盾，等西征大军归来后怕是要被如贵妃针对。与其如此，倒不如皇后诞下嫡子分散如贵妃的精力让她无暇顾及自己来的划算。
苏南槿在权衡利弊时，舒妃却缓步走了过来。
“看妹妹今天的样子，可是累着了？”舒妃关切道。
刘才人见舒妃过来后很快站起来将位置让出来，苏南槿也微微行礼后才说：“倒是让娘娘见效了，嫔妾无事，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祈求皇后娘娘诞下嫡子。”
舒妃也点头说：“是啊，娘娘这胎怀的不容易，自是希望上苍能感动于其诚心，赐我大乾嫡子。”
苏南槿看着舒妃的表情和话语，心中觉着古怪。
舒妃这人，这几年观察下来给人的感觉便是如一朵清纯的高山雪莲，任何人在她旁边都会觉着自惭形秽。
就拿方才来说，苏南槿尚且还会权衡皇后生男生女对如贵妃和自己的影响，可舒妃这话中听出来的便只有诚心，没有其他的东西，纯洁的让人不敢相信。
舒妃真是如此好的人吗？
苏南槿时时又疑问，但也逐渐想通了。
一个人若是能够将纯洁演一辈子，那也是一种本事。
和舒妃说了几句话后，嫔妃们也该回去接着祈福了。
刚一回到福殿，就见二皇子在宫人的搀扶下起来，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跪了那么久也是不容易。
“可还好？”如贵妃走上前小声问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点点头，眼睛有些红说：“儿子膝盖有些痛，但为母后祈福心甘情愿的。”
“嗯，好孩子。”如贵妃欣慰的说。
成昭仪这时在旁边说：“娘娘，嫔妾看二皇子带着弟弟妹妹为皇后娘娘祈福，可真是众弟妹的表率呢。”
如贵妃转头道：“孩子还好，这话倒是重了。”
二皇子在走时拉着如贵妃的衣角道：“儿子想好好带着弟弟妹妹们，方才家都很乖呢，就是四妹有些闹腾了，许是年纪太小跪不住吧，总是哭。”
听了这句话，原本心不在焉的景昭仪蓦然抬起头，看着二皇子纯真的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四公主是她养的，如今才两岁，能跪下就不错了，哭怎么了？！
当着众嫔妃和太后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当众让她难堪吗？
二皇子还没到六岁，肯定不会故意说这样的话。
那么是贵妃教她的？
贵妃，是了，她们王家这两年在前朝逐渐爬起来了，怕是触碰到贵妃李家的利益了。
贵妃，可真是表面一个人，内里一个人啊。
就像上个月殁了的郑官女子，说她的死和贵妃无关景昭仪是不信的。
可惜，她可不是小小的官女子，能让贵妃随意拿捏。
当景昭仪准备见招拆招时，一个小太监从殿外飞奔而来，冲到太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兴奋且甜蜜的说：“太后大喜，中宫诞下嫡子，麟儿健壮！”
太后听了后也激动的站了起来，连说了好几声“好啊，好啊！”
苏南槿听后闪电般的侧身看了眼舒妃和如贵妃，前者看不出心绪，后者则是将目光一直看着二皇子，神色莫名。
当然，众人的表情在刹那间便都成了激动的样子，笑中带泪。
......
与此同时，未央宫。
宫人的脚步声，太医的争吵声连绵不绝。
皇帝端坐未央宫的正殿，看着皇后拼命为自己诞下的嫡子，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
皇后，大出血了。
“保住皇后的性命，否则，提头来见。”皇帝一只手握着嫡子稚嫩的小手，另一边则紧紧攥着一块玉佩。
玉佩上刻着两个字，一个「骏」，一个「然」。
那是皇帝和皇后名字最后的一个字，这玉佩字大婚那日其两人便佩戴在身上，从未换过。
雷声炸响，稚子听了之后哭喊出声。
屋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朦胧了皇帝的视线，恍惚间他似乎在远处看见了皇后的影子。
“欣然~”皇帝轻轻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