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日常》浮华梦一场

34、逆鳞

　　承运六年，四月末。

　　苏南槿今日做女红时有些魂不守舍，好好的白鹭图绣坏了好几个地方，不得已只能让兰草将绣架上的布拆下拿去销毁。

　　“婕妤今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奴婢请张太医来看看。”兰草关切问道。

　　苏南槿摇头说：“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事情走神而已。”

　　兰草最大的好处便是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这时候华婕妤是不喜欢别人追问的，于是她识趣的闭上嘴开始处理苏南槿绣坏了的女红。

　　苏南槿在想什么呢？

　　三年前的今日便是她离开江南，坐上马车来京都参与选秀的日子，时光如梭，三年转瞬即逝。

　　想着很快又有一批新人入宫，苏南槿心情有些复杂。

　　说担忧吧有一些，说难过的话谈不上，更多的是三年未见家人的思愁。

　　没走神多久，福来便进来通报说关雎宫如贵妃有请。

　　“贵妃娘娘请我去关雎宫赏花吗？”苏南槿自言自语道，“确实，也是时候了。”

　　算算日子出战西域的军队如今已经抵达战场，如贵妃的兄长作为副统帅，而苏南槿的兄长也在军中负责粮草后勤的筹备，确实到了如贵妃找她叙旧的时候。

　　到了关雎宫给贵妃请安后，苏南槿便被赐了茶。

　　还是六安瓜片，和上次苏南槿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其实苏南槿并不爱喝这茶，她喜欢喝洞庭碧螺春，但其中若是如贵妃有所误解的话她也不会去刻意提。

　　“娘娘今日看起来容光焕发，气色比上次宴会时好了不少。”苏南槿先是一番吹捧。

　　如贵妃先叫了声华婕妤，然后看见旁边侍女夕颜使的眼色后轻咳了一声，停顿片刻才说：“你入宫也快三年了，平日同皇后请安时也见过不少次，若是不介意的话本宫喊你一声妹妹，你亦可称本宫为姐姐，姐妹只见无需如此拘束。”

　　如贵妃这番话倒是出乎苏南槿的意料，上次二人的交谈并不愉快，苏南槿原本想着今日来不咸不淡应对一番就可，没想到如贵妃上来就说了这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主动给了橄榄枝，苏南槿没有冷眼对人的道理。

　　她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用诚恳的语气说：“那嫔妾就托大，叫娘娘一声姐姐。”

　　“如此甚好。”

　　如贵妃让宫人们摆出了姹紫嫣红的花来，然后在一番关于孩子成长的话题过后终于聊到了正题。

　　“本宫昨日收到兄长的信件，此次西征大军以安然抵达前线，再经过一些日子的筹备后便要准备开战了。”

　　苏南槿微微点头道：“谢姐姐告知。”

　　其实苏南槿很想问西征之事如此重大，如贵妃的兄长作为副统帅此时不应该关注前线战事，除了皇帝之外少与他人联络吗？不知道是她兄长托大了还是如贵妃飘了，这事万一引得皇帝不满那可就亏大了。

　　但不管如何，能得知大军安然无恙，苏南槿自己的兄长也平安的消息这一点来看，苏南槿承了如贵妃这个人情。

　　如贵妃用剪刀修剪着名贵的花朵，一边慢慢说道：“此次西征皇上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朝野上下人心一致，必然能够大胜还朝，待到那时西征军凯旋，妹妹的兄长也是能升官的。”

　　“兄长初入兵部便能随军出征，这已是天恩浩荡，至于其他的皆是圣意嫔妾字不敢多想，顺自其然便可。”苏南槿回答道。

　　“妹妹倒是活的自在，这原也是好的。”如贵妃剪下一支花后转过身看着苏南槿，然后话锋一转道，“可妹妹也要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南槿不解的笑道：“姐姐这是何意？”

　　如贵妃面上表情看不出变化，只是话语间轻了几分道：“当年本宫初入潜邸为侧妃时也曾像妹妹这般洒脱，可如今儿女双全后不得不为孩子考虑，妹妹冰雪聪明想来也不会不知道这点。”

　　“皓行还小，前几日才刚能磕磕绊绊说几句话。”

　　如贵妃不理会苏南槿的说辞继续道：“妹妹的出生比起宫中多数嫔妃还是低了些，这原也不打紧，咱们入宫侍奉皇上除了皇后娘娘外本质上并无差别；只是妹妹能洒然应对，等日后孩子们长大了懂了些道理面对这些也能泰然处之？”

　　苏南槿顿住片刻，轻声道：“姐姐是贵妃之尊，嫔妾比之如那萤火之于皓月。”

　　如贵妃看了苏南槿片刻，然后轻笑出声。

　　“你若这样油盐不进，那本宫也无办法。”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将那朵花随意的丢弃在一边说，“原想着同本宫的公主同华婕妤的四皇子出生时间相差不大，也是有些情分在，却不想是本宫想差了。”

　　苏南槿岂不会听不出如贵妃话中的不满。

　　照她来看，如贵妃的意图很简单，直接明着说了她出身不高，前朝也只有一个兄长帮扶，日后待四皇子长大后并不能提供什么助力，这一切便是在邀请苏南槿投靠她得到照拂。

　　可这宫中拉帮结派哪有这么邀请人的。

　　至少，苏南槿听得难受。

　　再说了，即便苏南槿答应依附于如贵妃，她有能从如贵妃这里得到什么呢？一个在行宫差点应为烟花爆炸让自己儿子死于大火的贵妃在这后宫中真的有很大的能量吗？

　　别人或许会对如贵妃带刺的橄榄枝甘之若饴，可苏南槿不会。

　　更何况，如贵妃提到了她的逆鳞——孩子。

　　依附于贵妃，那便等于让四皇子在未来依附于贵妃的二皇子。若等皓行长大后自愿选择依附其他的皇子苏南槿并不会去阻拦，但如果要这时因为她的蝇头小利的选择影响孩子日后的路的话，苏南槿绝不会做。

　　既然已经让如贵妃不满了，那得罪就得罪了吧。

　　于是她想了想说：“娘娘，嫔妾是个蠢笨的，如今得了天恩有些恩宠，还诞下了四皇子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嫔妾只希望以后能守着永和宫安然的度过一生。”

　　“哼，华婕妤就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如贵妃冷然道。

　　“他是嫔妾的儿子，更是皇上的儿子。”苏南槿起身向如贵妃行礼道。

　　良久，如贵妃才来了一句：“希望华婕妤以后不要后悔。”

　　等苏南槿的身影离开关雎宫后，夕颜神色复杂的招呼着宫女收拾那些摆出来的珍品花卉。

　　看着如贵妃坐在主位上闷闷不乐样子夕颜即是无奈又是心疼。

　　为什么好好的赏花会闹成这样？

　　夕颜是知道的，原本贵妃娘娘是想着让华婕妤来赏花，缓和一下上次谈话不欢而散的事，顺便皆有双方兄长皆西征之事培养些情分，然后娘娘会和华婕妤说未来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替她美言几句争取让华婕妤在五年内晋位昭仪。

　　这样的话华婕妤也会感恩娘娘，教导着四皇子尊敬二皇子。

　　投桃报李，如此一来夕颜觉得华婕妤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怨怼的。

　　可为什么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事从娘娘口中说出来就全都变了味，这都不是不欢而散了。

　　当娘娘说出华婕妤出身不高那句话时夕颜简直瞳孔地震，差点就怕华婕妤没忍住同娘娘撕破脸，即便华婕妤忍住了双方也剑拔弩张。

　　娘娘费精力搞了赏花宴没讨个好却得罪了人，最后还自个坐在那生闷气。

　　看着如贵妃默不作声的样子，夕颜心疼。

　　娘娘看着是个清冷的人，其实也有重情的时候，就好比皇上曾经说过娘娘的脾性如那梅花清洁孤傲，也若那玫瑰刚直带刺。

　　皇上还赞赏娘娘这直言不讳的性格。

　　所以娘娘就这样做了，不会改变。

　　幸好，皇上喜欢。

　　......

　　苏南槿乘轿离开关雎宫时心情也不好，任谁平白无故被别人说一句出身不高，以后孩子也会受到影响的话时都不可能泰然处之。

　　好在前段时间刘才人送她的那个荷包绣的极为结实，使劲捏了捏发泄情绪也没有损坏。

　　不一会拐入主宫道时却遇到了皇后的凤驾。

　　抬着苏南槿轿子的太监们眼尖，迅速避让。

　　下了轿子，苏南槿站在一旁朝着凤驾行礼，待得凤驾近了些后她才发现这后面还跟着两顶轿子。

　　“华婕妤。”皇后端坐在凤驾上身子微微侧过来，从高处看着苏南槿温声问好。

　　“嫔妾请皇后娘娘安。”苏南槿礼数周全后等皇后叫起后才抬起头。

　　扫过皇后的面庞，看其面色不大好。

　　皇后似乎读懂了苏南槿的表情笑着说：“前几日天气热了些减了些衣物，却不想这两日夜里冷着了凉，所以神色恹恹。”

　　“娘娘还是要注意凤体才是。”苏南槿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皇后看着气色确实不好，眉眼间有着散不尽的忧愁。

　　皇后点了头，然后说道：“后面两顶轿子里是本宫的家人，宫外的妇人和小姐不宜在此出面，便不让华婕妤见了。”

　　“娘娘考虑周全，等改日嫔妾再来向您请安。”苏南槿说完后目送皇后离去。

　　过了一阵子福来才说：“婕妤，奴才打听到今日随皇后娘娘进宫的是承恩公夫人和纳兰家的嫡次女。”

　　承恩公夫妇便是皇后的父母，皇后是嫡长女，嫡次女便是其亲妹。

　　作为皇后，哪怕想日日宣家人入宫见面都是可以的，苏南槿觉着很正常。

　　可福来又补了一句：“那位纳兰家的嫡小姐也到了选秀的年纪。”

　　苏南槿心下一想，这就有些不对了。

　　再过三个月便是秀女大挑，按理来说秀女们应集体入储秀宫，便像是三年前王才人入宫选秀的时候景昭仪作为其表姐也没提前将其召来一见；即便皇后贵为中宫，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带适龄秀女入宫也会落人口舌。

　　以苏南槿对皇后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