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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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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忆因为小时候在父亲所在的部队里住过两年,而军人家属所分配大院子里,所有的同龄玩伴基本都是男孩子。所以在别的女孩子沉迷于迪士尼公主书包,和蓬蓬的纱裙时,安忆每天除了爬树、抓虫子,就是满院子疯跑。最喜欢玩的,是互相把对方当作敌人,假装自己是拿着枪,隔着墙壁和树,射击对方。
从前有个父亲的手下,刚进来还不了解情况。在一起吃饭时,他看着安忆,然后笑着对安忆的父母说,“小男孩真可爱。”
据说安忆的父母当时脸就黑了,但还得装作无事发生,只能委婉地说,“我们这是女孩子,只是头发剃得比较短。”
小时候没有及时修正自己的脾性,长大后安忆成功变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每次母亲叮嘱她,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要注意安全,这个世界没有她想得那么美好,也没那么安全。但她一次也没有放在心里过,心想这不是些废话吗。注意安全?也没见得哪一次真的遇上过坏人。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人,她就不信,坏人真得那么难对付。
因为两个人回家的道路不同,她和潘智音在店门口就分道扬镳了。
安忆一边气呼呼地开着电瓶车,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离开。
越想头越疼,算了算了,不管那个臭男人了。他喜不喜欢自己,也不是能强求的事情。她摇了摇脑袋,还不如回去早点洗个热水澡呢。
还有几篇金融时报的文章要看,一想到那么多英文,安忆又开始头疼起来。即将迎来考证热潮,这次放假回去之后,该忙于学业了。
地铁上,安忆听着耳机中播放《call me by your name》的英文有声书。其中有一段描述主角所爱的那个男人,就像是一阵风,你可以看见他,你的世界里到处都有他,但是你永远没有办法抓住他。
她又想起了潘智音,一次次的靠近之后,是一次次的疏远。他的态度暧昧不明,让她更加深陷其中。他大概是自己没有办法抓住的人吧。
安忆深深地叹了口气,好想从中解脱出来。自己和他的感情就像是乘坐地铁一般,一会儿从城市上空穿过,接受光明,一会儿又使劲完全黑暗的隧道,让人被不安全的感觉包围。
她有些难过起来,本来从地铁站出来,按计划是要打的回去的,可是现在却想一个人散散步,顺便散心。
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路上的行人已经减少了。
一个人在寒夜中慢慢地踱着步,她盯着自己脚上的一双靴子,想起白天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有一瞬间的失神。无论怎样,自己也应该吸引到他了。
自己的外表并不差,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不乏追求者,只不过自己对他们都没有兴趣。
想到这儿,她又释然了,走路也自信了起来。
安忆所住的旅馆并不在大街上,而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走路回到那里,需要穿过许多狭窄而又黑暗的小巷。
虽然安忆一开始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但是当自己真正走入巷子的时候,心中还是无法控制地产生了害怕的心理。
应该没事的,小巷的两边都住满了人家。
安忆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无济于事。随着夜越来越深,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温度好像也在这一瞬间降低了许多。安忆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前方一户人家门口堆满了黑乎乎的东西,远方有狗在夜里低低的鸣叫,听起来像痛苦的呜咽。这一切都让安忆的恐惧加深,她不禁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待走近了,她才看清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许多个装玻璃瓶的塑料篮筐,喝空了的可乐瓶还留在里面。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巷子口传来了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大舌头,应该是外出喝得烂醉然后回家。
只听其中一个人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说道,“妈的。这个线长仗着自己有个头衔,还在那里教训起我来了?老子明天不高兴就不干了,看他从哪里找人替我的活。他妈的,要不是老子在这里尽心尽力地给他打工,他能完成这么多?”
“就是。明天不干了。”
“你不要听他说的那些好话。老子老婆生孩子的时候跟他请假,他还在那里扭扭捏捏的,搞半天就是不肯给我批这假。我就不信,他自己老婆生娃他从来不回去。”
“别说了。我现在老婆都不让我碰了,每天回家就是喊累。妈的,老子每天五点钟起床,六点钟就开工了,忙到晚上现在这个点才回家。老子不累吗?想摸摸女人,那个死娘们还不肯。娶回来一点用也没有。”
安忆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像灌了铅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想将自己藏在那堆可乐的后面,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随脑子使唤了。
巷子口,那两个男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两人一走过来,就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吸引了。立体又清秀的五官,细腰翘臀的身材让人的眼睛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安忆感觉到了他们露骨的眼神,害怕的失去了思考和运动能力,只能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机。
那两个男人对她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吹了几声口哨,渐渐朝安忆的位置走了过来。
安忆只得不断地向后退,此时的腿一点力量也没有了,早已吓得发软。
“呲”安忆只感到自己的大腿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堆塑料箱,其中突出来的一个勾到了自己的袜子,还在自己的大腿上划出了一道长痕。
瞬间就有鲜红的血不断开始往外淌,安忆强忍着疼痛,继续往后退着。
两个男人仍紧追不舍。
救命!安忆想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中一个较胖的人一边笑着,一边挺着大啤酒肚,十分瘆人,“别害怕啊,我们又不是坏人,你老是离我们那么远干什么。”
两人已经凑到了跟前,嘴中喷出湿热的酒气打在安忆的脸颊上。
安忆绝望地只想哭,想动拳头,却知道自己一个女生,抵不过两个大汉。
“啪”,本来寂静万分的小巷子此时却突然响起了重物倒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只手从身后把安忆抱了起来,熟悉的雪松香味涌上安忆的鼻尖。
专属于那个人的低沉声音在安忆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没走。”
安忆转过身。
潘智音那瘦得可怜的身躯,在此刻却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我平时一般不发脾气,可是我发起脾气来,一般人也承受不起。你们要是想,我可以和你们拼命。别动她,你们听懂了没有。”
那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不屑的戳了戳他薄薄的胸膛,“就你?还没发育吧臭小子。这个漂亮姑娘是你女朋友?啧啧。真不错,这胸这腰,你一个没发育的小子能享受吗?不如分享出来,我们都是有经验的人,帮你好好调教她?”
话音还未落,潘智音猛地用手捅向那个男人的手臂。
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大概谁也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子敢跟一个壮汉动手。
他的伙伴起初还不以为然,但当潘智音收回自己的手时。
他却尖叫了起来,“血,血!”
安忆吃惊地抬起了头,只见潘智音的手中紧握着一个锋利的玻璃片,上面滴着血。大概是街边的玻璃瓶碎片被他捡了起来,一直握在手里。
那个啤酒肚面露痛苦之色,五官全部扭曲成了一团。他用手拼命地捂住那个伤口,想止住不断向外涌出的血水。
而他那小小的眼珠死死瞪着潘智音,像是要用目光杀死对方一般。
潘智音也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对方,毫不示弱。
最后,那个同伴拉了拉啤酒肚的手,看起来经过前面的惊吓,他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扳着胖子的肩膀,试图把他拉走,“好了好了,算了吧。回头这事要是闹出来,也不好听啊。首先你家那口子肯定要和你闹离婚。你忘了你上次找小姐的事了?她不是闹到咱们工作的地方了吗?”
啤酒肚听到这个,眼神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不愿意放过这敢跟自己挑衅的臭小子,但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磨蹭着离开了这个气氛紧张的小巷。
安忆此时从惊吓中缓过气来,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爬起身来一把抓住潘智音的手,把那个沾着血的玻璃片从他的手中狠命拔了出来。
“你疯啦!”安忆把那块玻璃片扔地远远的,然后转头向潘智音怒道。
“创口贴,你贴上。”潘智音却对安忆的话充耳不闻,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已经压得有些发皱的创口贴。
安忆看着放在他手心的创口贴,没有收下,而是靠着墙根,慢慢地滑了下来,在寒风中不断地发抖。她大哭了起来。
“你......你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幸好我没走。”潘智音蹲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躯,少有地柔声道,“你别哭了。”
“你为什么要来!”没想到安忆反而大声地对他吼道,哭得红肿的双眼闪满了泪光,怨愤从中喷涌而出。
“我......”潘智音低下头,“我确实不该来。”
她就这么不想看到自己吗?
因为讨厌自己跟着她,所以哭得这么伤心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安忆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而且很冰。
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女生的手,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
安忆低着头轻轻啜泣着,“不要这样。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这样。我会紧张,我会信以为真,我会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男生瘦而薄的肩膀不明显地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柔情,但转而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漠。
喜欢这种东西,他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