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个世界》尝欢

8、只作为姐姐，可以吗

　　安忆自从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就头晕得难受，大概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她躺在旅馆的床上，捂了半天，整个人昏昏沉沉地，不自觉地就睡着了。醒来打开手机，惊觉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头虽然还是有点晕，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大半。

　　冬日的太阳总是逃跑得特别快，夜幕趁人不注意，一下子将整个城市都吞入口中。

　　明天下午一点三十五分的飞机，行李还没有收拾，但因为感冒并没有完全好，安忆并不想与那堆令人头大的东西纠缠。

　　“就把这首歌送给失意的你，是喜是悲，尘缘注定......”富有节奏感又极其响亮的广场舞歌曲从远方传来，即使紧闭着窗户，依旧清晰可闻。

　　算了，在屋子里待着反而更闷。本就是来旅行的，一天到晚窝在旅馆里像什么话呢。

　　想到这里，安忆将病体从床上拖起，简单地洗漱过后，就出了门。

　　从昨天晚上过后，除了安忆主动跟潘智音发了一个晚安，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沟通。

　　可能因为把所有的力气都拿来抵抗病毒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猜他的心意，安忆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

　　自己跟他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从前看到别人因缘邂逅又终成佳缘的故事，但故事终究只是故事而已。大概是被第一次与男生暧昧的经历冲昏了头脑，她却忽略了现实的可能性。

　　还有异地的问题，同在一个省的尚且觉得不可能，更何况是相距这么远的城市呢。

　　就算两个人互相都很喜欢，最终也会因为距离望而却步吧。毕竟柏拉图式的爱情只会存在在书中和电影里。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是最容易义无反顾、不思后果的。一个人很容易在人群中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就像在动物世界中嗅到了吸引自己的特殊味道一般。对他放心，并展开追求，到最后从对方身上找寻安心。在这样一个“安全”的陌生人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展示出什么样的人格、样貌，哪怕比平时的自己更热情，更完美，更耀眼。反正只是短暂的相遇而已，最后总是要分开的，因此自己不需要为这样的“欺骗”付出责任。只要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可以了，相遇本来就是用来回味的嘛。

　　此刻安忆并没有想到，有些人，有些相遇，只作为回忆的话，自己会那么得不甘心。

　　安忆从小巷子走了出来，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对这个地方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离开小巷子，视野开阔了起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舞大妈们即使在寒冷中，依旧穿着单薄的修身黑色上衣，面露夸张又喜感的微笑，手中花红柳绿的扇子上下翻飞着。

　　在外面欢天喜地的情况下，安忆仍旧眼尖看到了一团黑色的身影，蹲在一辆越野车的后面，颤抖着，仿佛是在哭泣。

　　她本来无心关注别人的私事，但看他实在可怜，还是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包纸巾，走到那人跟前，递了上去。

　　那人似乎是有些惊讶，一抬头。

　　两人四目而对，安忆率先打破了寂静，“是你？”

　　那个被胖子推着走的小屁孩。

　　“黎佳杰，我爱你？”安忆试探性地问道，“是那时候吧。”

　　那人有些尴尬起来，本来的抽泣戛然而止，反而打起嗝来。

　　安忆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欺负你？不过......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纸巾拿去。”

　　“不是。”少年的样子看起来是在犹豫。

　　“唉”，安忆叹了口气，“我看前面有一家烧烤。走，姐姐带你吃烧烤。”

　　“你怎么确定你比我大？”黎佳杰有些不解地抬头望着安忆。

　　“一看你就是一个小屁孩，跟我初中高中的时候一样，倔强，又不合群。”安忆简洁明了地说。

　　“哦。”黎佳杰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我平时不吃烧烤的，我爸爸妈妈不让。”

　　“不让？”安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为什么不让？”

　　“因为那是垃圾食品，我爸妈不让我吃那些东西。”黎佳杰低着头，小心地说。

　　“行了行了，反正你吃了他们也不知道，你又不是对烧烤过敏。放心，很好吃的。”安忆颇有自信地保证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了潘智音，自己原先同男生交往中的一层薄膜消失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拘束和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因此对他也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

　　她想到自己高中的那段日子，她们的寝室是六人一间的，其中有四个人合起来欺负一个人。安忆实在看不下去，却又无力阻止，只能渐渐和她们疏远，不参与她们欺负另一个同学的活动。不仅如此，安忆还背着那些欺凌的人偷偷给那个女同学牛奶，跟她一起聊天散步。因此她在学校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伙伴。她也感到自己和她们合不来，于是与群体越来越远。

　　她们看她不顺眼，她也看她们不顺眼。

　　那家烧烤摊不远，两人没走几分钟就闻到了烟熏味，在空气中漂浮的浓黑烟雾张牙舞爪。安忆吸了一口，忍不住猛烈地咳嗖起来，一边挥着手，一边指着那块被烟熏的发黑的烧烤店招牌，对黎佳杰大声说道，“就是......就是这家。”

　　黎佳杰是第一次进这种烧烤店，虽然在自己学校的附近也有这样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走进去过。

　　“坐那里吧。”安忆看起来倒颇像是这里的主人。

　　黎佳杰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生，和第一天看见的她完全不同。

　　前几天的她，明明整个人被一团忧郁所笼罩。而现在却像是浑身充满了朝气，每个细胞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怎么回事？

　　但是他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她，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冰雪之地，在此刻却像是获得了春风的光顾，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呆呆地望着她的笑颜，此刻安忆就像个孩童一般，万分兴奋地等着好吃的。

　　“你好幼稚哎。”他仔细地检查着自己即将要坐下的座位，一张塑料白色椅，看起来这个地方油腻肮脏，又嫌弃地看了看安忆。

　　安忆兴奋的脸顿时僵了下来，“不吃算了，请您离开。”

　　黎佳杰立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老板这里八根羊肉烤串，两份烤年糕，谢谢。”安忆向老板招呼道。

　　黎佳杰难以想象自己面前的这个女生，是前几天文静弹奏钢琴的仙女。她的脑袋不会是遭什么刺激了吧。

　　还是解放天性了？

　　“我以前跟你一样的，所以我看到你就很亲切。”安忆无聊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缓缓道。

　　“我们不一样，肯定不会一样。”黎佳杰沉默了一会，这才坚定地否认。

　　“怎么不一样？我跟你一样孤僻，不喜欢周围的同学，一个也不喜欢。”安忆盯着黎佳杰的眼睛。

　　“你不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一个人对我有善意。”

　　他磕磕绊绊地讲述起来，“我，从上高一的时候，就有好多学姐喜欢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经常有学姐给我塞小纸条，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对她们并没有兴趣。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寝室那些人就开始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安忆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俊俏的脸蛋，噗嗤一笑，“你确实像是姐姐会喜欢的类型。”

　　“后来，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她主动追求的我，但是，我被她骗了。她跟我在一起一个月之后，就说要分手。有一天放学，我在教学楼底下等她出来，看到有别的男生接她离开。她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再跟我一起回寝室了。后来我挽留她，她说，她真得很讨厌我，让我滚。”黎佳杰说到这里，眼神中闪现出了悲伤之情。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你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晚上哭，不知道跟谁发泄。因为我以前每天晚上都会用寝室电话给她打电话的，从那天之后，我跟她再也没有通话过，没过多久室友就知道我们分手了。”

　　“然后，他们就开始冷嘲热讽：‘我就说了吧，她从一开始就是玩玩你而已，人家根本就不喜欢你。’还学她的声音跟我说，‘黎佳杰，我爱你’。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是那段时间，我的心理上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本来这个假期，我是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但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去看。但我讨厌学校，我讨厌看到他们，我讨厌跟他们相处。”说到这里，他似乎非常愤怒，但突然之间，他又笑了起来，“你知道那个胖子吧。”

　　“就是那个推你的？”安忆叹了口气，小伙子挺惨的，带了绿帽，还一直被人嘲讽。

　　“对。”

　　老板端上来了两个不锈钢烤盘，撒着孜然冒着油光的羊肉串和涂着香辣酱的烤年糕此刻也失去了它的魅力。

　　“他看起来好像跟你有深仇大恨。”安忆调侃道。

　　“深仇大恨，倒也不算。”黎佳杰拿起一根羊肉串，咬了一口。

　　“我们之前申创文明城市，严抓垃圾分类，所以全校只有靠近操场那里有几个巨大的分类垃圾桶。我们都是用垃圾袋装着垃圾，等到放学的时候，一起倒到大垃圾桶里。”

　　“那段时间，我每次倒垃圾，都能碰到同一个女生，几乎是和我同时，一起去倒垃圾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故意跟我一起倒垃圾的。”

　　“你不会想到，那个女生是胖子的女朋友。虽然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但还是同意了和他在一起。胖子在分手那天的下午刚送她一块一千二的手表，她晚上跟他打电话时就提了分手。她们班的女生把消息爆了出来，说她喜欢我。他知道了，自然而然就恨上我了。惨吧。”

　　“到最后，消息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我每次故意跟他的女朋友一起去倒垃圾，抢他女朋友了。”

　　“难怪......”安忆又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女生变心了嘛，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你长得好。”

　　安忆又安慰他道，“没关系，很快就毕业了。再熬熬就过去啦。”

　　黎佳杰顿了顿，问道，“我可以加你的□□吗？我挺希望有一个姐姐的......只作为姐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