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另一个世界》尝欢

6、恋爱的气氛

　　秋日的太阳不像夏天那么毒，只是暖暖得，躺在南山湾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随着环岛公路缓缓开着，享受着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安忆望着潘智音的后背，以前从未像这样仔细地观察过，这才发现他是那样的瘦。外套的袖子被卷了上去，露出极细极白的手臂。

　　突然，前面的电瓶车停住了。

　　安忆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呢，这一下，差点没刹住车。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路旁停着一辆又旧又破的三轮车，上面挂着几个巨大的牌子，用深蓝色的颜料写着。

　　“棉花糖”“五元一根/原味”“十元一根/草莓味”

　　潘智音正好把电瓶车停在那几块大牌子前。

　　他指着那个草莓味的牌子，转头问安忆，“你要吃草莓味的吗？”

　　安忆忍不住在心里笑他，还真是个小孩子。还草莓味呢。

　　她把自己的电瓶车也停在路边，走上前去，指着那个五元的牌子，“我不太喜欢草莓。”

　　“为什么呀”，只听见潘智音小声嘟囔，“草莓味挺好吃的啊。”

　　安忆万万没想到，这个长着高个子，待人疏远的男孩，竟然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

　　“老板，要两根原味的，一根草莓味的。”

　　说着，潘智音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扫上面的微信付款码。

　　安忆正打算说我的我自己付，但看他已经扫完了，只得盘算着待会吃饭的时候由自己来结账。

　　等等。两根原味的？

　　“你要吃两根吗？”安忆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吃两根，我买给你的。”潘智音一脸认真地盯着安忆。

　　“我不......”安忆刚想挥手说自己不吃这么多，看着他那真挚的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两人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倚着栏杆看海。

　　又是无言。

　　沙滩旁人影攒动，孩童拿着沙滩玩具，用沙子堆出各式建筑。一对对情侣踩着海浪和阳光，嬉闹着。渔民赶在日落前海钓，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海边稀疏的红顶房屋在暖色调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而又亲切。

　　安忆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好像踩在云端上一般。

　　她偷偷看着身旁的男孩，他正认真地舔着棉花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眼里仿佛也盛满了温柔的光。与他发短信的冰冷态度有些不同。

　　他应该对自己也是有意思的吧。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叹气，这个月也别想减肥了。他买的，自己一定得全部吃完。

　　安忆尝试着问潘智音，“你爸爸妈妈知道你跟谁出来玩吗？”

　　“我一个人住......我父亲在广州工作，他不管这些的。”

　　“那你母亲呢？”

　　潘智音那圆圆亮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像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他把头撇开，假装没有注意到安忆的问题。

　　安忆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再追问什么。

　　两人又重新骑上了电瓶车。

　　公路逐渐狭窄起来，前面依稀可见小镇的轮廓。

　　当电瓶车开进小镇的时候，安忆有些恍惚起来，像是走进了韦德·安德森电影中的世界，一切都染着桔红色的滤镜。许多三四层的砖瓦房有秩序地排列着，靠近海岸的房子大都在侧面刷有巨大的广告图片——几个诱人水果挞在蓝色背景和红色品牌名的衬托下更加显眼。

　　一前一后，大概经历了十几分钟的沉默。前面的话题终结者终于停下了车。

　　“我同学说有一家店很好吃，但我没来过。”潘智音有些不确定地盯着眼前的两层建筑。

　　所幸他们来的比较早。四点多，这家店还没有到营业的高峰期，两个人先上了三楼的阳台。

　　露天的餐桌，正好在高处将海岸的景色一览无余。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忍不住一直瞟着潘智音的脸，一下子竟然忘记了把菜单递出来，只是紧紧地攒在手中。

　　潘智音也有些感觉出来了，因为尴尬，只能紧紧盯着安忆的脸，耳根已经红透了。

　　安忆心里有些不爽，虽然他也不算自己的男朋友，但是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觊觎，多少也是会介意的。

　　她咳嗽了一声，“那个，现在可以点餐吗？”

　　“哦，哦。您看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吗？”

　　服务员这才回过神，赶忙把菜单摆在两人面前。

　　“需要围裙吗？我们一楼有免费的饮料和冰激淋水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拿哦。”

　　“围裙帮我拿一下吧。”安忆朝服务员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好的呢。那菜单就放这里了，您看好了可以按旁边的铃。”

　　潘智音并没有看菜单，而是一直看着眼前的女生。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你......你在哪里上学？”

　　“我在杭州”，安忆正在意大利蜂蜜披萨和红薯泥披萨中间犹豫，听到他问自己，随口答道。

　　“你在哪个大学？”

　　“A大读金融。”

　　潘智音只感觉心跳像是错了一拍，苦笑道，“那挺好的。”

　　后悔又有什么用，自己跟眼前的女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他想起自己父母吵架时，母亲毫不犹豫地摔门而去的身影。自己从那时起，就开始变得不想读书，萎靡不振。天天沉浸在打游戏中，学习和生活上的双重打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虽然现在自己后悔了，但是世上永远没有时光重流的可能。

　　他还记得父亲远在广州，在每次模拟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刚开始还会打电话说他几句。到最后，只是说一句，“看你自己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又一次有了被抛弃的感觉。

　　自己本来就不值得。就像父亲和老师说的那样，一点也不想读书了吧。一个不想好的孩子，做什么都成不了事的。
　　要不要坦白地告诉她？

　　她会不会跟别人一样，看不起他，抛弃他。别人都可以，但是自己不想安忆也这样。他没有把握，告诉她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依然会和从前一样。

　　“你吃芝士吗？”安忆又问道，打断了他的心事。

　　“我都吃的，你看着点吧。”潘智音把菜单合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没有心情享受美食了。

　　“那好吧。”安忆按了一下铃。

　　点完餐后，安忆看着面前男生帅气的脸蛋，心情激动地像吃了上百颗跳跳糖，根本无法平息。甜蜜的感觉充斥全身，让人发热、发昏。

　　自己和他，会有以后的吧。

　　大概因为时间尚早，店中还没有什么客人。菜品很快就端上来了。

　　安忆戴上塑料手套，摸着热而又松软的披萨，光是摆在桌子上，就已经能感受到浓郁的蜂蜜和奶酪混合的香味了。

　　她想取出其中一份，却发现两块是粘在一起的，于是撕开，递了其中一块给潘智音，“你吃嘛？”

　　潘智音好像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下子并没有回应。

　　安忆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这时候恰好旁边有新的客人走了上来。是一对夫妇，领着他们年幼的孩子走上楼来。那个小孩拿着手中的小汽车玩具，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又跑又跳地奔向座位。安忆只觉得手肘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那个小孩的汽车打到了她，而那块披萨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男孩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但并没有任何的羞愧之色。反而对安忆咧嘴一笑，欢天喜地地抱着自己的小汽车，坐上了自己的座位。

　　那对夫妇也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只做无事发生，继续走向自己的座位。

　　潘智音这时候反应了过来，他看着地上掉落的食物，脸色好像并不好。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喜欢无端惹是非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安忆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有了这样的勇气。

　　潘智音径直走到那对夫妇的身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还小，我们不跟他计较。但是你们的孩子撞了人，至少应该说一句对不起吧，就这样走掉吗？”

　　那个妇人翻了一个白眼，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家小孩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只是撞了一下而已，还要怎么样吗？”

　　“道歉。”潘智音的声音开始提高。

　　“贝贝”，那妇人又瞪了安忆一眼，这才拉着自家小孩来到安忆面前，“给姐姐说声对不起。”

　　“对......对不起。”那个小孩子还是嬉皮笑脸的，手中拿着飞机，嘴巴作出“呜呜”的声音。

　　安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的。”

　　潘智音坐回了位置上，脸色阴沉地可怕。

　　“这些人是看不起人吗？”

　　“什么？”安忆没听懂他说的话。

　　潘智音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服务员在他们面前的锅中注入了开水和调料，满满当当的淡黄色芝士随着汤底开始冒泡，也逐渐融化其中。

　　“日落唉。”安忆有些惊异地望着远处。

　　不知不觉中，天空变了颜色。

　　太阳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涨红了脸，似乎没有闲云的搀扶立刻就要翻倒在海中。

　　渔船的剪影走在金灿灿的余光中，一切都笼罩在朦胧和暧昧中。

　　沸腾的汤水，白菜和牛腩翻滚着，热气在日落的余晖中渐渐模糊了眼前人的脸。

　　傍晚归家的汽车按着喇叭，人声慢慢喧闹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深醉其中。

　　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是恋爱的气氛。

　　“叮”
　　潘智音的手机响了，他点开了消息，只是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来。

　　“我要回去了。”

　　“啊？”

　　安忆有些意外，这些食物他几乎一口都没有动过。

　　“可才吃到一半呢，谁给你发消息？你要去哪？”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好。”

　　潘智音好像是看出了安忆的失落，有些不忍地安慰道，“我每晚这个点都是要回家的。”

　　七点多就要回家吗？他不是说一个人住，为什么还有这样的规矩。

　　虽然将信将疑，但安忆相信他肯定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