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番外》阴暗的米兰死忠

2、周生如故番外：我记得你眼里的依恋

　　黄泉路，奈何桥。
　　桥畔镇魂殿，本应是各色魂魄鸿飞冥冥的森严所在，此刻却有些嘈杂，就连守门的鬼卒都停下了四处巡弋，支棱起耳朵听殿内的动静。
　　判官手执朱笔正在伏案疾书，头没抬，似乎写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公案前站着的牛头和马面，还有脸色铁青的孟婆，两下里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开口。要知道当值的这位判官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被打扰，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来麻烦他，这种事你处理不了，他就会处理你，手段当真狠辣非常。可这件…
　　“说吧，什么事？”判官写画完毕，搁笔，搓手，抬头，拿起边上的茶盏孜巴了一口，笑吟吟的看向堂前，似乎心情不错。
　　“我要见周生辰。”声音干爽清冽。抢在嘴巴微张的孟婆之前，让婆婆脸上的菊花收得更深了。
　　“谁？”判官眉头先扬后拧，没有任何感情的疑问带着官威从鼻喉之间蹦出。
　　“周…生…辰，小南辰王…周生辰。”
　　“不见到他，我不会喝汤。”
　　案前身着红色凤冠霞帔的女子一字一句说完，素白的一双手便死死的拽住了礼服披带，贝齿紧紧咬住下唇，面带决然的看着判官。
　　眼前的女子并不甚美，眉眼若画，各处相配得体，加上淡淡的书卷雅意，又有皇室礼态和凤冠霞帔加持，当得上妖冶绝俗。只是微露的一双白白小虎牙都快要咬破红唇了。
　　收回视线，判官摇摇头，问道：“你是谁？和周生辰有何关系？”
　　“民女时宜，周生辰是我夫君。”回答轻柔溢暖，夫君二字更是说得斩钉截铁，如同冰珠掉落玉盆，眼眸里似有波光流动。
　　这身打扮是民女？判官皱眉捏了捏胡子。
　　“大人，此女说谎！”马面拉着长长的脸拱手打断。
　　“哦？”判官胡子动了动，饶有意味侧眼看了看腮帮子微鼓的时宜。
　　“此女叫崔时宜，清河人氏，自幼……”
　　看着马面瓮声瓮气的述说原委，判官不由的挪了挪官帽椅上庞大的身子。声音实在不堪入耳，还不如听时宜这个女娃…唉，凑合听听先。

　　黄泉路远，不见天日，也分不清时辰，但马面已经说完，偌大殿堂上几无声响，落针可闻。
　　“所以，崔时宜，你是北陈摄政王新纳的王妃。”判官眼神玩味。
　　“不，我已舍弃崔姓，我是南辰王的妃子，我叫时宜。”
　　十一？不认得师傅了？那声音好似穿过光年，就在耳边。她紧扣丝带的手，指节逾白，宛若透明。
　　“我是时宜。”
　　时宜。十一。我只是十一，只是你的十一 。
　　“什么时候改的？怎么没有记录？”判官翻翻桌上的厚簿问。
　　时宜别过头，没有说话。判官看向瞠目结舌的三人组。
　　“大…大人，好像她，她是跳下城楼前才改的。”牛头别扭的打开马面捅它的手。
　　“啪！”茶盏在牛头面前四分五裂。
　　“混账，这点事情都要好像？”判官怒不可遏。
　　“***，再有下次你们三人一起打扫修罗殿。”厌恶的摆摆手，狠狠瞪着缩脖子跑出去的三人。转过头，原来倔强抿嘴眼神故意不看他的时宜已经回过眼睑盯着他，眸光净定，嘴角微动似有话说。
　　“你且听我说完。”判官看了看四下无人的大殿，抬手虚压制止了要说话的时宜，不顾她腮帮气得溜圆，自顾自的道。
　　“周生辰功名显赫，为世人称颂，对北陈来说可谓万家生佛。但他这一生杀伐不绝，死在他手里算在他头上的就少了么？”
　　打开桌上的生死簿，判官沉吟：“而且，他来这里后宏愿十世不轮回替他的十个徒弟还有北陈百姓祈福。如今，他消业去了，你，找不到他！他，亦认不得你，何苦…嗳，嗳，你拉我做什么？”判官的宽袖被泪流满面的时宜紧紧拉住，清冷的俏脸早已像丢了心爱布偶的小女孩一样雾气氤氲，惹人疼爱。
　　“不会的，师傅不会不记得我的…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子，我是南辰王府的十一，不会的…
　　”撕心裂肺的沙哑哭声像压抑了许久的火山一样喷薄而出。

　　判官面沉如水，双手柱膝，没有说话。直到镇魂殿内照明的灯花燃到“啪”的一声，才缓缓开口。“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业障与功德同样的重，避不掉。况且，他也根本没想避。”
　　“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我愿用尽所有的轮回，大人，求你让我见他一面。”泪已流干的跌坐地上，时宜无神的呢喃了一句。

　　“十世不入轮回，他已然喝过孟婆汤。”
　　十世，十个徒弟？不是十一个么？我是师傅的十一啊。他不要时宜了么？
　　是呵，我是害死师傅的灾星，他怎么会想见我？时宜慢慢的抬头望向灰蒙的穹顶，眼里尽是白色。
　　突然之间，她想到些什么，拧头望向无语的判官。
　　“大人，你可以帮我找到他的，对不对？”时宜又死死拉住了宽大的判官服袖口。
　　使劲拉了拉时宜的手，发现拽不动。
　　“已经晚了。他用一身世间罕有的美人骨，在修罗殿无悔柱上换了你漼......嗯，时宜。换了时宜你往生之后的倾国倾城容颜，平安喜乐，还有开口说话。代价之大，本官也......”判官的语调低沉，没有任何感情。
　　紧绷的衣袖随话豁然为之一松。
　　将袖子从时宜手中抽出。看了地上失神的女子一眼，招出镇殿鬼卒吩咐道：“送她轮回去吧。”
　　没用搀扶，时宜挣扎着站了起来，凄然道：“大人，如果我入轮回，是不是可以让我再见师傅？”
　　判官闻言有半刻恍神。这周生辰收地真的是徒弟？愿为她舍去罕有的美人骨。那厢的姑娘更绝，只要能见他，就放弃上天的呵护沉沦到底。
　　看见对方慢慢的摇头，时宜没有再说话，咬牙转身。
　　周生辰，等我，我来找你了，没有人可以再分开我们。

　　霞帔已不见，黑胖的虬髯脸在消逝的红色里逾显威严。
　　“来人，吩咐下去，时宜不用再喝孟婆汤。”
　　“大人，这......”
　　“嗯？”
　　“是是是!”
　　判官随手拉开案几上的画布，“......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赫然正是《上林赋》。

　　广州，白云机场。
　　时宜呆坐在长椅上等着高跟鞋的安检结果，并没有看到擦肩而过的身影。
　　“吧嗒”
　　被身影匆匆提走的包内，卡得很严的一张白色物体突然掉在了安检用的箱子里。
　　“周生辰。”
　　“周生辰先生，您的身份证。”
　　她原本慵懒的眸光瞬间凝固收缩，不可置信的转头......。

　　三年后

　　西安。
　　“接完孩子就不要转道过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又不远，绕路耽误你的休息。”周生辰伸手轻轻刮时宜小巧的鼻子，探身进了驾驶室。
　　“我乐意，而且，我想你了。”时宜抱着他的手臂，把脸贴在了肩窝。后座安全座椅里的双胞胎姐妹小小的腿来回摇摆，白嫩胖乎的小手使劲的向妈妈划拉。
　　“她们俩似乎更想你。”周生辰哭笑不得。
　　时宜不说话，噘着嘴，眼睛看着周生辰，亮晶晶的，好看之极。
　　“回家。”周生辰展颜。
　　“嗯。”像小猫舒服的叫声。
　　“回家了啊。”
　　“嗯，，？”
　　“系安全带！”
　　“啊？，，，哦。”
　　车内收音机的音乐，随着流转的灯光飘散：就算换了时空，变了容颜，我依然记得你眼里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