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只是路过》杨立建

4、麦田里的守望者

　　如此大的镜子摆在卫生间里，你肯定一下子就会意，那不就是想让每一个人撒泡尿照照自己嘛。

　　等我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一睁眼看见的还是我昨天说的那七个吓人的大字，他妈的，我非得把他遮上不可了。我想起昨晚自己躺在床上捣鼓了一阵手机，回了数条短信，就没有记忆了。真佩服自己能顶着：XXX，操你大爷！七个大字而安然入睡。我顺手摸索了半响才在被子的深处找到了手机。可以想象着可怜的手机昨晚被无数次的辗压，还好这是货真价实，假一赔十的国产货，不是非一般手机能比的，它还有从两层楼上摔下而完好无损的光荣事迹呢！那事我真需要讲给你听！说是那天我们几个该死的打赌，如果我的手机从二楼摔下去而没有损坏，那另一个家伙就去摸班主任老娘的屁股！你猜结果怎样？那可怜的家伙最后连续叫了一星期的家长！那样的事我们经常做，真的太让人兴奋了，你也真该试试。

　　我看看时间，9:24，还早，但又无法继续睡下去，明天才是开学的日子，今天我得找点事情做，像去十字路口看美丽女孩什么的，那我真乐意做，搞不好，还有机会的。

　　我爬下床，翻出牙刷，毛巾，洗发水，牙膏，洗面奶，剃须刀……如此一一摆开才发现每次洗漱都有如此繁琐的程序。我提着众多的洗漱品，向洗漱间走去，像极了修车铺提满修车工具的师傅。

　　整层楼，因为还没有开学的缘故，还算清静，偶尔从某个地方传来关门的声音，回荡在幽长的走廊里。

　　相对于外面看不见的寝室，洗漱间里也是一片整洁，可以看出为了给新生的第一印象不至于产生反感，学校下了不少功夫。墙壁上有一块大镜子，如此大的镜子摆在卫生间里，你肯定一下子就会意，那不就是想让每一个人撒泡尿照照自己嘛，就是深刻的告诉你，你□□有鸟就别在往里装逼了！不知道女生那边有没有。他妈的，真是好笑的要死，我老是想着女人什么的。当然我作为男人我也免不了，现在要撒泡尿照照自己，但是他妈的我却怎么也尿不出来。那得怪小便池上面那句该死的：先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真他妈的，看着它我实在尿不出来，该死的阿姆斯特朗留下这么一句就撒手人寰，让别人有机可趁，在撒尿这件事上折磨我！我索性不尿了，就去照照镜子。早说过这是每个人都不能避免的。

　　镜子里的我拥有接近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加上古铜色的肤色，这可是每个少妇日思夜想的对象。我即便从来没有特别去健身房练过，但六块腹肌还是标标准准的镶嵌在我的小腹上。肱二头肌，三角肌什么的都规规矩矩的长在哪里。所以在篮球场上都能听见：“嘿，小子，身体不错哦。”的赞誉。我也乐于在镜子前欣赏我的身材，没人的时候还会学学李小龙大叫几声比划比划。

　　洗漱回来，我打算把寝室打扫干净。

　　我首先把我的床一咕噜卷到床头。再拿着扫帚把床上，书柜，衣橱里遗留下的杂物一股脑，扫到底下。接着把地上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推到走廊上，虽然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使完了吃奶的力气，但这样毫无保留，彻彻底底的清扫还是方便好多。最后我又用拖布把地拖了一遍，这样我在灰飞烟舞的空气里忙活了一阵之后，我累到在床上。

　　我躺在床上，看看手机，却没有人联系我。这我早该知道的，可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这件事真让我恼火。所以我把手机甩到一边，拿起我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的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这可是我的宝贝，我最喜欢的小说，尤其是里面这一段：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混账的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那儿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本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是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我从一看到它的书名就爱上了它，就像它是一块巨大的磁铁，深深的把我吸引住了，以至于我一口气把它读完。我不知道现在我是第几次捧起它，但是怎么都不会觉得腻，不会感到乏味，即使我早已熟读了，牢记了每个细节，相反每次读都有不同的感受，甚至你随便翻看一页都可以顺利的吸引你读下去。

　　塞林格充满神秘和传奇色彩的一生就留下了这么一部著作。这部被大多数人认作消极，反叛，悲观的巨作。甚至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它一度成为禁书。例如刺杀里根总统的凶手约翰.大卫.辛克利，在他的宾馆房间里搜出这本《麦田里的守望者》，又或者马克.大卫.查普曼杀害了“甲壳虫乐队”主唱约翰.列侬后，他对外界说，他杀约翰.列侬的原因都写在这本《麦田里的守望者》里，这真是好笑，怎么不说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里都有大卫，而有杀人倾向。我就从来没有读出什么消极，悲观之类的思想，更不会有什么想杀人的想法。这可不是因为我和书里面的主人公霍林顿一样个性十足，而又风流倜傥，有强烈的反叛心理，厌恶着音乐，电影，球赛……相反我爱着音乐，电影，球赛……篮球是我的命，而音乐就是我的魂。我曾一度因为喜欢音乐而满腔热血的买了一把吉他，苦练了几个月，但是最总还是发现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而不得不放弃，这种丢脸的事最好不要提，偷偷自己藏着就好。我的目标是，一本书，一部相机，一首歌，死在旅途中。

　　为了购买这本书，我还费了好大的劲。因为我居住的小城太小。文学作品怎么能抢占那些什么英语辅导书，单词速记，习题册，高考题集……之类的，反正剧是那一类培养国家栋梁的书籍，更何况《麦田里的守望者》，还有毒害读者思想我嫌疑，更是不能摆上大雅之堂。

　　那是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第一次用省下来的钱，以找朋友我借口，走遍了周边的县城省城然后每个书店图书馆都找了个遍，最后终于在省城的旧书交易市场，以十块钱的贱价斩获。我如获至宝，一连几天就捧着它读完，并不忘每次出门的时候都带上它。

　　我越看越起劲，一口气看了几十页，直到中午的太阳直射到室内，我才感到肚子饿得直呼大爷了。我起身，从该死的行李箱里掏出在火车上吃剩的面包，纯牛奶，和苹果。我把苹果用纸巾擦了一遍，我懒得去洗手间做什么撒尿照镜子的事，就把早餐和午餐和一起吃了。也许是赶了几天路，从劳累中没有恢复过来。我实在不想吃什么饭，咽下几口杂物之后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我打算接下来的时间用来熟悉校园，这他妈简直用了我半条命换来的大学校园。我非要看个透彻。

　　自行车这个交通工具总会与大学生这个称呼相伴而生，即使四个轮子的基本上赌满了校园里的人行道。很显然，Y大学子也不是吃素的，甘于寂寞落后的，不少人以大款的名义腐朽了太多的自行车。我看着满目铁锈开花的自行车，不经有收废铁赚大钱的梦想——我有一个梦想，半夜两点，偷卖废铁。校园的路上陆陆续续有带着大包小包独自一人，或者七大妈八大姨，拖儿带女簇拥着的新生，那架势比古时候中了状元还高兴，甚至笑容直接跟着他们，一路泛滥。偶尔还会有满脸通红的新生，羞涩的向我问路什么的。然后我就装作一副很学长的样子，淡定的收往天上一指，那是通往天堂的路。这招真是屡试不爽，我甚至希望他们排着队来问我。让我给他们指点迷经，当然那是完全免费的，我才不会要他们一个子儿。

　　我顺着大道盲目的走着，尽量不去管指点迷经的事。我走到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有湖，有长椅真是件好事，以后无聊了可以钓个鱼什么的。看着湖，我却他妈的想着突然有个美女落水了，然后我怎样怎样英雄的营救……我想着这该死的东西。我想我可以去见孔子了。

　　以9月份的时间来看。整个校园里哪里都没有呈现一点秋天的气息。头顶的烈日，郁郁葱葱的垂柳，湖中摇曳的水草无处不在告诉你夏天还没有离去。这该死的夏天，就像垂死的人迟迟不肯闭眼。整个湖面被翠绿的杨柳团团围绕着，柳条垂到湖中，根生在湖中，树荫也在湖中……微风过处，柳条摆动，荡起阵阵涟漪。北面是图书馆突兀的耸立着，就是昨天让我晕头转向的该死的家伙，我真应该炸了它。一副不可磨灭的气势，压倒一切，看到它的每一角，我都恨得要死。

　　现在，我的对面有一群人以人工瀑布为背景拍什么该死的婚纱照，这真是蠢的要死。新娘的婚纱太长，以至于新郎闪躲不及，在筛选背景的过程中，一脚踩到了裙角。新娘一个跌咧，差点摔个大空翻，还好婚纱也完好无损。这真让我好笑的要死。新娘强忍着小宇宙没有爆发，目前为止，淑女的招牌还得继续打。只是用眼狠狠的看了一眼新郎，这意思是说：死相！晚上在收拾你！新郎一脸的无辜。此时，摄影师再喊：“靠近一点，在靠近一点，好，一，二，三。茄子……”茄子这神物，将改变世界。墨绿的湖面上，飘着几片装饰用的扁舟，随着水波跟着风向漫无目的的飘着。湖边有哭闹着要坐船的小孩，有调情的情侣，有以棋会友的老人……看起来好像很祥和的样子，当然这里最不和谐的是我，正在消磨时间的人。

　　大多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坐着。像个傻子一样，我骨子里是一个安静的人，不善于表达。所以像什么约会啦聚会啦之类的，我都一一婉拒。和别人坐一起，打发该死的无聊时间，那真会要了我的命，那简直尬尴的要死。而一个人就不同，无聊是时间可以看着水中的瓶子就打发一大把，甚至看着自己的手指都能很好的消耗时间，最重要的是，你不用担心有人会问你，那瓶子是谁丢进去的？或者你的手指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吗之类的愚蠢问题。

　　我靠向长椅任由阳光随着柳条，在我的身上跳跃，轻闭着眼，耳旁是风的声音，鸟的声音和不远处情侣嬉闹的笑声，我仿佛回到了家乡，在那溪水旁……

　　离开家已经7天了。我他妈的真有点想家，想那些不能卖钱的家伙。虽然我从小就在寄宿学校上学，离开十天半个月的都是小事。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沿着祖国跨度最大的直线腾冲——漠河一路北上，别人还以为我是要北上抗日呢！来到这举目无亲，甚至到过云南都很少，提起云南就像听神话故事的地方，早已习惯一个人在外的我，还是难免有点乡愁。

　　这时，习惯跟我一样安静躺在包里的手机“吱吱吱”的震动起来，我还以为是谁的手机响了，根本就忘了我也是有手机的人。

　　我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归属地：云南。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一定是我妈。一来知道我新号码的人不多，而来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谁敢打长途，没事跟你吹个“最近吃啥？”“没有失眠吧？”之类的。

　　“喂，妈”接通后，不出意外的，果然是我妈妈。

　　“路上顺利吗？到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家？那边人怎么样？和同学，老师相处的好吧？”妈妈滔滔不绝的说过着，我真怀疑她是不是之前写好了，再来念的。

　　“到那边你可要听话啊！那里可不像家里，一切由着你。饭要多吃，不要在自己身上省钱，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安排，不要想别的。”妈妈没有歇，一口继续说道。她以为我会打断她呢，可我根本就想都没有想过要打断她说话。之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我握着手机，紧贴着耳朵听着妈妈的话。甚至手心里都出了汗，但是妈妈还在继续说着，不时来几句：“你这小子，还是在听的吧？”

　　“在的，在的。”我连忙答应。之所以妈妈这样问是因为，又一次她给我打电话，她不住的教育我，容不得我插半句话，我就把手机放下，就不管了，后来我同学看见了，疑惑：怎么子澔的手机里，有人在说话。就拿起手机：喂喂喂了几声。其结果可想而知。

　　妈妈约莫说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挂了。看来稿子写的不是很多，我捣鼓了一下手机，确定想不起来该联系谁之后，还是揣回兜里。时间过的真他妈快，才接了个电话就到下午了。刚刚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因为说的家乡话，一直有人在这边张望，以为我是在用暗语，商量着做什么坏事。我真他妈担心他们是不是报警了。湖边的情侣现在已经不在了，也许是去更适合笑的地方开怀大笑去了。我之所以提起这情侣，并不是打算跑到他们面前，揪起那男孩的衣领，质问他：你他妈为什么笑，没有笑过啊？我可不是那么暴力的人，只是这下午，突然安静下来的校园，突然不适应。突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确实会感到不适，不然你忽然跳湖水里待上一分钟试试。

　　夕阳斜挂在垂柳枝头，归巢的小鸟低空飞过，金黄色波光粼粼的湖水，一波接一波的向我的脚边输送着金光。整个校园裹上一层金光……

　　我草草的在学校门口解决了胃的问题。目前我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口味，真是淡而无味。

　　最后我只能百无聊赖的回到寝室。

　　不出意外的，寝室还是没有来人。看来他们都没有我爱学习是铁定的了，我不禁为这样的想法自豪起来，我甚至开始希望，他们几个混蛋最好都别来，那样我就可以作为爱学习的榜样，在主席台上露个脸，供人们像看猴子一样看我。

　　我坐在早上被我打扫的，亮的刺眼的寝室。掏出手机给所剩无几的所谓朋友发什么“我到啦”“一切很顺利啦”“美女很多啦”“环境差的要死啦”“饭淡而无味啦”之类的无聊信息。实际上谁会在乎这些，我也没有指望他们收到短信，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看上一眼，甚至别指望有回复什么的。我关手机，躺在床上看早上看的小说。当然你可别担心我有什么自闭症，或者孤僻什么的。我只是不善于表达，不擅长说话，不乐于说话。更重要的是，我一个人也不会感到无聊。嘴对我来说，无非就是为了你保持生命的延续，而增加原料的进口端。我甚至保证，如果可以用□□或者别的什么吃饭，我绝对可以省去嘴这个无聊的要死的器官。

　　当然我现在应该想的是：明天就是新生报到日了。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这样想着，我却他妈的睡着了。该死的，那时候还是天大亮这呢，我却那样睡着了，这事真让人恼火，也真是不可思议，这是对我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