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祐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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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华十二岁那年，宫内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二公主出嫁。
想及两年前大公主嫁于陈侯府时，祐华还一片懵懂，整日净想着灯火成精，狐妖报恩。小殿下同长姐祝贺一番，高高兴兴地落了座吃酒，瞧见陈侯世子出落得算个人样，便随内侍回宫，继续她大华表率的公主生活。
公主出嫁非同小可，半年之前，祐华随二公主坐于屏风之后，殿上数人正拜谢皇恩，二公主逐一看过，时而摇头略过，时而羞怯一笑，问其妹：“祐华觉得探花郎如何？”
探花郎风神俊朗，芝兰玉树，祐华见其姿容甚好，答道：“皇姐择婿，此人不坠我皇室风貌。”
二公主再瞧，指着领首之人：“状元郎何如？”
状元相貌平平，不甚出众，祐华答：“新科状元当我朝第一大才子，才子佳人，与皇姐甚配。”
二公主抿唇一笑，打趣道：“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扯得出来，若是你，选哪个？”
祐华一愣，再向殿内看去，诸进士皆为大华良才，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已满头华发。此日后，众人奔赴朝中各职，皆为大华鞠躬尽瘁。
“祐华……不知。”
三日后圣旨下，赐新科探花郎得配茗阳公主。
宫中一片喜气洋洋，旬阳殿却久违地愁云惨淡。
祐华烦闷，相当烦闷，大公主嫁入侯门，二公主嫁与探花，四公主尚还在吃奶，五公主兴许还在某位妃嫔肚子里，这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了。
旬阳殿内，宫女个个貌若娇花，平日里祐华看着也觉赏心悦目，然此刻心内烦闷已及，见着一个便叹口气。
青薇体贴，询问殿下所忧何事，祐华眼内一片惨淡，唉声叹气道：“我生来貌比天仙，自幼聪慧人人皆赞，加之通读百书，称大华女子之表率。然我今日观新科进士，竟无一人得以配我。”
说到此处，祐华更添伤忧，不免仰天大嚎：“苍天不公啊！”
青薇被殿下中气十足振聋发聩的喊声下了一跳，还未来得及询问，太子近侍慌张来报：“太子教习之中忽闻殿下凄厉怨天，差奴特来问询，敢问殿下遭遇何事？若有不公，太子当为殿下做主。”
祐华看了眼身旁高高的宫墙，记起今日太子与诸伴读应在殿外下棋，不免收敛三分：“劳皇兄费心。”
说罢，不等太子近侍，当先奔出旬阳殿，直入东宫。
太子爱妹心切，见祐华一人匆忙奔至，不免心头怒起，更兼疼惜：“吾妹毋慌，凡事皇兄为你做主。”
祐华见其胞兄，拜下大礼，直言：“臣妹思前想后，当今天下，得配臣妹者，唯左芳一人。臣妹闭月羞花之貌，左芳天人下凡之姿，臣妹百书之学，左芳五车之识，臣妹以为此乃千古良配。”
殿外清风爽朗，诸伴读呆若木鸡，太子……太子无言以对。
“祐华可知，今年芳龄且十二？”
“臣妹知。”
太子再次无言以对。
左芳一旁跪行大礼，白袍沾地犹如雪落梅梢，端得风姿灼雅：“蒙殿下厚爱。殿下乃天下第一繁盛之都中第一尊贵的公主，值得天下第一好儿郎，臣一无功名，二无世爵，徒挂尚书之子名号，不过借父职位，得一虚名，万不敢辜负殿下。”
庆元二十五年，除二公主茗阳嫁于探花郎外，皇家白氏还有一事传播甚远。自本朝开国以来，头一次公主本人求亲，且公主尚未及笄，且公主惨遭拒绝。
不过公主本人未放在心上，左芳每入东宫还是与她教习女诫，非也，教授大华怪志谈。
“左卿，你为何无功名？”
“臣无官职，自然无功名。”
“左卿，你为何无世爵？”
“臣祖上未立不世之功，自然无世爵。”
“左卿，你为何不娶我？”
“臣……臣不敢。”
祐华十四那年，太子出师，可上朝政，群臣恭贺。
此日太子侧殿，祐华独身而来，带的，是本女诫。她如往常自己搬过椅凳，翻开书册第一页，顺序而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
“殿下，女诫二千字，今日是讲解不完的。”
祐华合了书，静静看了左芳一阵，淡道：“我以为左卿见我读此书会略开怀。”
“殿下开怀，臣便开怀。”
“我于十岁搬于旬阳殿，卿于十岁于我讲书。我虽为女儿，习的却是男儿之书，今日想做个女孩，可否？”
几案上崭新的女诫静静趟在那里，左芳看着此书，虽与祐华往日所带几为一物，却始终别扭。
“殿下从来便是个女子。”
“我姓白，自然是世间第一高贵的女子。”
“殿下说的是。”
“卿教我读书，里面所说皆是男儿所为，我问卿，卿的心中，女子何为？”
“普通女子，自当修习女诫，刻于本份。然殿下不同，殿下既得白之一姓，便是无上荣耀。殿下身为皇族，得享天下至豪之物，至美之事，至尊之荣。不坠白氏之耀，庇佑大华子民，遵从本心而活，是为殿下。”
祐华收了书，站起身，再未说一句，只礼拜左芳一揖，自出东宫。
次年元宵佳节，旬阳公主及笄，出落得当真是大华第一天女。元宵夜宴，公主对镜贴花黄。
“青薇瞧着，此簪可配我？”
青薇将雕成兰草的玉簪插入祐华发髻：“此簪得配殿下，熠熠生辉。”
祐华对着铜镜左右欣赏了番，描眉点朱，搽粉擦香，甚为满意，只心中有一事顾虑，如今大了，不得与胞兄母后商量，只能说与婢女解愁：“至今日，当是皇兄出师第一百一十三天了？”
青薇讶异：“兴许是了。”
“你看我，比得半年前，可漂亮些？”
“殿下之容，无人可与之比拟！”
祐华对着铜镜自信一笑：“且等着，我同父皇讨个旨意来。”
年年元宵夜宴，群臣贺诞，再没有比祐华更热闹的生日宴，只是皇亲国戚将军大臣，非功名加身者不得入内，总是令人少些遗憾。
天子与皇后位坐高台，天子宠爱祐华，每每此时总要关切爱女：“吾儿需何赏赐？”
祐华一身红衣，上以金线秀兰草，贵气华美，立于殿内宛若天外之仙。
“儿臣先谢父皇母后恩，此杯先敬父皇母后。”
“吾儿甚孝。”
“儿臣再敬胞兄太子，十五年来皇兄爱护臣妹，妹心内感激不已。”
“吾儿与兄长甚亲。”
“儿臣三敬左尚书。”
“嗯，吾儿……”天子眼皮一跳，“吾儿要敬谁？”
祐华持杯吃吃一笑，明眸皓齿，遥胜当年皇后之风采，吓得左尚书杯中酒尽洒，
“儿臣今日谢左尚书育有好儿郎。少时不懂事，以婚事戏弄左公子，是我不对。半年前左公子不再入宫，我日日困坐于在宫墙之下，直到有一日恍惚听到左公子朗朗读书声，方明白自己心意。如今我已及笄，又兼半年思念左家郎，情思已极，尚书大人看我可好，得配你家公子？”
群臣寂静，天子脸色既青且白，皇后脂粉犹如糊了满脸，以袖遮面。
整殿的目光会于一处，尚书大人自入仕以来未曾受过如此热烈的关注，颤巍巍起身告道：“小儿得幸，蒙殿下垂爱。不过……不过小儿立有重誓，不立功名绝不成家。”
太子怒道：“本朝有律，三品以上官员子弟不得入科考踏官场。我当左芳教你些什么，竟是些小儿女之情，如此龌龊之人，不要也罢。”
祐华也没想过此事定能一帆风顺，只回道：“皇兄此言差矣，我只恨当时年幼，竟真觉得书比左公子有趣。”
众人绝倒。白氏先祖有灵，但见后人丢尽白家脸面，也该气出点烟来。
祐华十五岁领的赏是祠堂默女诫百遍。
出宫建府前，祐华在某日起了个大早，蹲到刚下早朝的符大人。
符大人执掌本朝祭祀礼仪，这与祐华不相干，相干的是符家世代得天之眷，夜可观星辰，日可卜吉凶，说白了，是个挺灵光的神棍子。
元宵夜宴之后，祐华芳名远扬，这位符大人一见到这位主，先是眼皮一跳，脚步一拐便要溜。
祐华眼神可是自小从东宫殿外向里张望练出来的，当即迎上去：“符大人早。”
符大人不得不停住脚步：“殿下。”
“符大人在朝几年了？”
符大人眼皮狠狠一跳，这要是她老子问出来，符大人就该考虑收拾细软卜个福源宝地搬家了。
“回殿下，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祐华细细念了遍，“比我大了好些。”
“臣还记得当年殿下出生，天生异象，紫微垣升新星，帝座大亮，殿下乃大华之福。”
祐华笑了：“大人甚有道理，自我出生，大华外无战事内无作乱。敢情大人帮我这大华福星一个小忙？”
符大人暗道认栽，却只得应下。
后日祐华收一红锦囊，里头用红丝线缠一信纸，展开来仅一行：旬阳殿下之姻缘，乃福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祐华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