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枝鸢尾》绰约婪尾春

2、第 2 章

　　最近总是阴雨连绵，似乎所有人的生活节奏都变慢了许多，连带姜雀一直在等的事也一直没个准信。

　　乐队里的指挥突然跳槽，还带走了几个出色的乐手，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可姜雀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这样一个靠吸血虫建立起的乐队，本来就是为盈利而生，迟早都会毁在资本手里。

　　姜雀索性也退出回国了。

　　谁都想不到，最不招人待见的姜雀队里才是人气最高的一个，她的退出便在无形中奠定了奥德乐队衰败的结局。

　　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时候，姜雀此举无疑是把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她彻底从队内耍大牌的花瓶摇身一变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

　　即使已经在各个平台发了通告，她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恶意冲击到，甚至因为决定回国发展而被嘲上热搜，尽管这个热搜来得蹊跷。

　　季浮舟的公司准备上市，家里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拜访。

　　季浮舟领了人往书房走，期间眼神无意似的扫过姜雀，明明他没说什么，她无端觉得好像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姜雀反应过来，她的身份好像不适合露面，于是决定转战花房，那一方天地便是她在这里最熟悉的地方。

　　【祝好。】

　　没头没尾的短信，姜雀凭第一直觉就想到了那个人，回想起少年看似没心没肺但又小心翼翼的笑，姜雀微微皱眉，感到无奈与释然。

　　她放下手机，端详起一盆盆花草。

　　鼻间萦绕的是馥郁的清香，似潮水般卷袭而来，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脑海里的乐谱逐渐成型。

　　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缓缓的敲门声吸引。

　　“小姐，有位先生……一直等在门外，他说认识您，希望见您一面，但又不肯上来，这……”陈姨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仿佛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客人。

　　“认识我？”姜雀放下手里的喷壶，转身向陈姨站定，“我去看看。”

　　等她悠哉踱步到别墅门口时，对方明显等得不耐烦了，把脚边的石子儿踢得一片狼藉，看得出原本规规矩矩的卷发此刻已经凌乱，发丝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眼。

　　“你还敢出现在这儿？不怕季浮舟把你轰出去吗？”姜雀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

　　林蔚满不在乎的抬头对她笑了笑，了然道：“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再说我只是来和邻居串个门，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倒是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吧。”

　　“谁在乎你来干什么，赶紧滚。”姜雀扯了扯嘴角，发现面对林蔚她根本做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无情吗？”林蔚又好死不死的开口道，“还是说，你只对我这样？”

　　说罢他愉悦的笑出声来，在姜雀本就不爽的心里再添一把火。

　　姜雀终于抬眼看他，这是六年里年里她第一次正眼瞧林蔚。

　　林蔚比起六年前倒是成熟不少，下垂的狗狗眼里时刻溢满水雾，看起来人畜无害。栗色卷发和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那张脸时时刻刻写满无辜。

　　众所周知林家的少爷是圈子里的清流，他善良有礼，即使对姜雀这种抢走他父亲的小人也温柔以待。

　　姜雀暗自腹诽，都说林蔚纯真可爱，只不过他所有的恶与劣根性都给了她一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你没有旧可以叙，需要我帮你把季浮舟叫下来吗？我觉得他很乐意和你聊聊。”姜雀只想洁身自好，她直觉这个人的手段比以前更高明，难缠的很，她不想再蹚这趟浑水。

　　“我没猜错的话，你见过陆庭恩了吧。”林蔚垂下眼睑轻声道。

　　该死的陈述句。

　　姜雀好像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捏住了喉咙，心底骤然升起的怅然让她浑身不适。

　　半晌，她哑声道：“与你无关，同样的伎俩你还想使第二次吗？我现在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你是想打压谁，都犯不着从我这下手。”

　　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六年了，你也别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姜雀任你摆布，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你大可以来试试。”

　　话语刚落，她便利落的转身离开。

　　直到姜雀稳稳坐在房间阳台的吊椅里时，凝滞的大脑才开始活跃。

　　其实当看见林蔚虚伪的笑容时她的大脑就宕机了，她还是学不会用面不改色在林蔚面前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

　　林蔚洞悉她的一切，仿佛能听见她所想，能预知她所做。

　　这种人太可怕了，非敌非友，姜雀总是在他如一潭死水的眼里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林蔚一直站在原地。

　　“破绽百出啊小桕，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微弱的喃喃声转瞬就消逝在风里，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林蔚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气，一如当年迷人，望着空荡的小径，他又想起很多年前姜雀也是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所有人。

　　他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林蔚不愿去细想。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上午到尘关试音，后续合作细节可以当面探讨。】

　　投出去的多个申请只有这一家回复了，姜雀心酸之余还有些想笑，自己居然有一天真的沦落到去酒吧当驻演了。

　　休整了一个晚上姜雀还是去尘关看了一眼，整体感觉不错，老板姓谭，是个看起来挺前卫的年轻人。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在尘关定下来，不过从事的不是她的老本行了，而是一直被唐女士寄予厚望的钢琴。

　　“谭老板，我这边每天晚上的曲目是不能重复吗，是按小时算还是按数量算啊？”姜雀诚恳的问。

　　“嘶，按曲目数量来吧，你愿意怎么弹怎么弹我没要求。”谭老板摆摆手说，“毕竟这店开着有没有生意也无所……”他像咬到舌头一般突然闭嘴。

　　“！”在谭老板沉默的这一分钟里姜雀想了一万种原因，这个酒吧的装潢看起来不像个正经场所，壁橱里的酒大多是市面上的高价名酒，店长又不在乎有没有生意，自己该不会是遇上洗钱的了吧。

　　“不是，你别多想。”看着她越来越离谱的脸色谭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不是你想的那种，哎真不是。我就是开着玩玩，头一次开酒吧没什么经验嘛这不是。”心里将那怂货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通。

　　“我的表情很明显吗？”姜雀有点被戳穿的尴尬。

　　谭渔：就差把“你是洗钱的”几个字写在我脸上了。

　　“我是怕你误会嘛。”谭渔摸着后脑勺笑得没心没肺，“你要是觉得这儿可以，今天晚上就……算了，你把合同签了就回去等通知吧。”谭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沉默半晌才道。

　　【事成。】谭渔趁着姜雀低头看合同内容的时候掏出手机给怂货发了条消息。

　　【谢了兄弟。】对方出人意料的秒回。

　　谭渔等了一分钟见没有下文，不禁感叹，父子情如履薄冰。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发出了声音。

　　姜雀：他看起来不太靠谱。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大街小巷里穿梭着同一首歌曲，姜雀侧头听了几分钟，依稀分辨出几句。

　　“你是海底深处的永恒。”

　　“遥不可及落日的余温。”

　　谭渔吹牛正在兴头上，转头想对姜雀提问细节，冷不丁看见这一幕，哑了火。

　　“这首歌叫《杀人夜》，发行了有几年了，最近才火。你是搞音乐的，感觉听起来怎么样？”他收敛了脸色，转而眉飞色舞道。

　　“demo不错，词也不错。”姜雀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低声道，“总感觉听过的。”

　　“不能吧？”谭渔大惊。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姜雀躲闪了一下，试图远离音波攻击。

　　“我……这歌这么土，像你这种搞高雅艺术的怎么可能会听。”对方盯住地面，支吾着说。

　　说完，他就决定了什么似的，面色凝重的赶客：“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点事，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姜雀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被谭渔目送着出门。

　　歌曲里的深切低语好像萦绕在耳边，蓦的心跳快了一拍，好像有什么要发生在下一刻。

　　她被正午的日头晃了眼睛，抬眼间在朦胧的重影里看见了陆庭恩的身影。

　　姜雀永远记得入眼是如梦中一样柔和的笑容和陡然加快的心跳。

　　“镜子里倒映的是我的灵魂。”

　　这句歌词恰巧给她会心一击，她甚至觉得跨出去一步，回头就不再是岸了。

　　陆庭恩总是让她束手无策，她闭上眼还是会想起那天蛰伏在黑夜里的阴鸷。

　　他永远有着一份孩子般的天真，以为道个歉一切就可以重来。

　　“好久不见，Sean。”姜雀稍稍偏头，启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