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白水》一诗成

103、番外：韩信

　　二十岁的韩信是根光杆儿，全家就他一人，赤条条无牵无挂，每天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尤其是在对他有过照拂之恩的老房东去世之后，韩信索性开始了流浪生活，并美名其曰体验人生，实际上只要攒到当晚的旅社住宿费就算成功。

　　想到这里，韩信不得不由衷地感谢他那素无谋面的父母——感谢他们给予的基因是如此的强大，让自己直接觉醒成了黑暗哨兵，还省去了每月去哨兵协会寻求精神安抚服务的费用。

　　但这风平浪静的生活最终还是被别人打破了。他和张良刚遇见的那会儿，张良二十二岁，也同样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为跟姜子牙学习了一段时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稳睿智了许多，看起来和韩信相去甚远。

　　韩信也不知道张良是怎么找上门的，只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午后，韩信蹲在巷子里用剩饭喂流浪猫，忽然一大片阴影投在他眼前的地板上，吓得小猫喵呜几声缩到韩信的掌心下。

　　“先生贵姓？”

　　“免贵，姓韩。”韩信一边应着，一边抬起头，自上往下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文弱的青年，西装革履，裤腿笔挺，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领结老老实实地打着，衬得整个人器宇轩昂。韩信暗自思付，多亏穿了这身西装，不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修道的仙人。

　　“哦？你也姓韩？”张良语气平平，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足以让在场的第三人惊骇，可惜韩信和张良都不是普通人。张良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韩信的脑袋，动作之优雅宛如向淑女递玫瑰的绅士，又宛如从帽子里凭空变出玫瑰的魔术师。但是他握着枪的手腕是如此的纤细，韩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想或许只用两根手指就能把这只手拗断。

　　可是，令人神奇的是韩信并不想这么做，哪怕此时此刻正在被枪指着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张良问。

　　“我叫韩信。”

　　“你有经历过二次觉醒吗？”

　　“没有。”韩信摇了摇头，星石并不是他们这种流浪哨兵可以得到的东西，曾经有一位有钱人许诺给他提供星石来进行二次觉醒，但与之交换的条件是韩信做他的打手。韩信并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武器，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位有钱人，继续踏上漂泊的旅程。

　　“所以这是你的本名？”

　　“是啊，韩信难道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吗？”韩信反问道。

　　张良不作回应，递给他一粒红白相间的胶囊，淡淡说道：“吃下它，这个胶囊可以让你二次觉醒。”

　　韩信也不疑有他，直接将胶囊吞下。囫囵咽下之后，韩信见张良仍然注视着他，还很有礼貌地补了一句：“谢谢哦。”

　　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等到日后熟络起来，韩信才逐渐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张良会下意识地信任，甚至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为什么张良刚刚见面就敢有恃无恐地用枪指着黑暗哨兵的脑袋，都不怕韩信突然暴起将他反杀？

　　一切都是两人极高的适配度在其中作祟。

　　所以哨兵向导啊，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韩信双手插兜，信步跟在张良身后。

　　张良交给他的任务相当简单，就是找一些人，说一些话，再给递给那些人可以二次觉醒的神秘胶囊，完成之后什么都不用交代，直接在对方或惊或喜或痛哭流涕或感激涕零的注视下拂袖而去，相当的帅气。

　　在张良的指引下，韩信很快就遇到了另外两个同样在他生命中极具分量的人。

　　韩信跟着纸条上的信息，去到了一个看上去发展得挺好的村子里。好巧不巧，韩信来的时候，刚好撞见村长正热心地给刘邦、萧何二人介绍村子里的情况，一行人被一群人包围着缓缓移动，而那众星拱月的最中间就是刘邦。

　　韩信身为黑暗哨兵，听力超群，不加精神屏蔽的情况下，所有人的聊天内容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拍了拍同样在围观的村民，询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那个人是谁啊？”

　　村民不可思议地斜看了韩信一眼，眼神里大有“真没见识”的鄙夷之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刘邦，我们十里八村最出名的黑暗哨兵，实力强劲，一个人可以打十八个人，据说还徒手打死过大蟒蛇，之前哨兵协会还专门派人邀请他去城市内部建立塔，就是现在的……呃，那啥秦塔一样……总之，刘邦哨兵就是为了留在这里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所以特意拒绝了这么好的向城市发展的机会！今天是他每月一次来我们村子里巡视的时间，去完我们这里还有七八个村子等着他看呢，上天保佑刘邦哨兵对我们村子满意，以后有什么冲突能够多向着我们村子一点。”村民一边说着，一边做起了痴梦，“听说刘邦哨兵今年三十岁了，正是娶老婆的年纪，要是我能把我女儿嫁给他，我们家岂不攀上贵人了……”

　　“停一停。”韩信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唤回注意力，“你们怎么确定他就是黑暗哨兵吗？黑暗哨兵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吗？”

　　“嗯……”村民沉吟片刻，“比较高大威武？比较能打？看上去很有威严，很有气势？”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也很高大威武且能打且有气势？”韩信打趣地说，“这位父老乡亲，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一个哨兵。”

　　“嘁嘁嘁。”村民不屑地摆摆手，“你就算了吧，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黑暗哨兵。”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黑暗哨兵？扎堆似的都出现在这里？韩信抬起头，恰好对上刘邦探寻的视线。他心下了然，对方也是哨兵，自然能将刚刚自己和村民的聊天内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此时将视线投过来，未免有种心虚的感觉。想到这里，韩信便大大方方地对视了回去，并同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韩信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哨兵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眼前这人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人群散尽之后，韩信去了人迹罕至的小河边，他感觉到有两个人在后面尾随他，应该是刘邦和萧何，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只能胜率一半一半，现在得到了张良的加持，韩信认为这两个人不足为惧。

　　“不用再尝试了。”韩信转身，直直对上萧何难看的脸色，“我很强，我的向导也很强，你是不可能突破我的精神屏障的。”

　　“这位大兄弟，你是黑暗哨兵吗？”刘邦也不遮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相信以大兄弟的实力不难看出我其实不是黑暗哨兵吧。”

　　“但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信单边眉毛高高挑起，问道，“冒充黑暗哨兵对你有什么好处？收获一大堆崇拜你的粉丝？”

　　“我只是想要保护他们，城市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塔与塔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人与人之间都在互相攻击，迟早有一天这无序的战火会蔓延到每一个地方，然后这些羸弱的村子就会沦落成战争的牺牲品。”刘邦双眼坚定地看着韩信，说得十分认真，情到深处单手上扬，随着说话的内容有节奏地摆动着，“想想他们每一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都不想去争去抢，只是因为身处在此处，只是因为还活着，就要不幸地被卷入战火之中。”

　　韩信略微沉吟：“你保护不了他们。”

　　“我确实没有这个实力。”刘邦毫不讳言，“但是我可以让他们联合起来，减少不必要的内耗。”

　　“你凭什么让大家相信你？”

　　“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黑暗哨兵。”

　　“如果遇到哨兵向导呢？黑暗哨兵的威压可没有这么容易伪装？”

　　刘邦拍了拍萧何：“他是S级向导，他可以给其他人施加心理暗示。”

　　“有意思。”韩信摩挲着下巴，“继续说下去。”

　　“我们已经让十个以上的村子联合了起来。它们结成了坚不可摧的联盟，每个村子里驻守的哨兵、向导都提前打过招呼，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向兄弟盟友施以援手。这样我们就拥有了谈判的资本，城市内部的塔不敢再轻视我们的力量。”刘邦指向另一边的山头，“我们计划下一步去那边的村子，他们拥有极好的地理位置，唯一的缺点是储备粮不够，这一点联盟可以提供帮助。”

　　“听起来确实可行。”

　　刘邦事无巨细地和韩信说了自己的计划和宏大目标，前者手舞足蹈地说着，后者边听边频频点头。说到最后，刘邦斟酌着开口：“兄弟，你的实力很强，或许我身为一个普通哨兵没有资格招揽一位厉害的黑暗哨兵当我的同伴，但是此时此刻我仍然抱有一丝丝希望，正是这一丝丝希望促使我向你发出邀请。”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相信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们的计划一定会实施得更加顺利。”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漂泊二十年，大多时候只为了活着而活着，现在有人给了他一个目标、一个方向——帮助更想要活着的人活下去。刘邦的话让韩信感觉到醍醐灌顶，就像是有人为一直生活在迷雾围城中的他点亮了一盏明灯一样。

　　啧，听起来不赖，甚至还有一点小崇高。毕竟大丈夫在世，总要轰轰烈烈干出一番大事业才不算虚度此生。

　　怀着这样的心情，韩信接过刘邦抛来的橄榄枝，半晌后朗声笑道：“或许我还有一个同伴可以介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