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白水》一诗成

102、番外：萧何

　　许多年后，当萧何被举着话筒的记者们重重包围在中间时，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如果让这些记者知道他们所推崇的“平民哨兵领袖”传奇其实是始于一个骗局，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会怎么发展呢？

　　萧何和刘邦交情很好，两人自小就在一个村子里长大，几乎是同穿一条裤衩的关系。只不过萧何家里稍微管得严一点，萧何总要被留在家里学着学那的，这时候刘邦就会偷偷翻过萧何家那嵌着棱石的墙，溜进萧何的房间玩各种新奇玩具，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一行为甚至还越发轻车熟路起来。

　　在某个周末的上午，刘邦又溜进了萧何的房间。此时萧何正在房间里学着看账本，各种老旧泛黄的厚账本堆得遍地都是。刘邦也不避讳，目不斜视，大喇喇地坐到萧何的床上：“这里借我躲一下。”

　　“你又去村口赌钱了？”萧何对发小的德性心知肚明。刘邦热衷于□□之道，平日里不好好上学，就爱泡在村口的地下赌场里，今天老虎机，明天二十一点，精通各种奇技淫巧，不过得亏他运气好，至今赌场战绩还是五五对半分。

　　只是偶尔也会有丢脸的时候，例如钱带得不够，又糊弄不过去了，被赌场的人追着要债，这时候刘邦就会躲到萧何家里来。

　　刘邦这个时候十六，刚觉醒了哨兵才能，属于大器晚成类型的，但村长却开心得像捡到了宝似的，在刘邦一通的花言巧语之下竟然辞退了村子里已有的哨兵，反而把这部分的钱给了刘邦了。因此这每月的固定工资，就成了刘邦唯一的赌资来源。

　　萧何比刘邦户口上小四岁，但其实两人是同龄人。萧何是老萧家的私生子，因为正妻的大儿子几岁的时候意外身亡，正妻又不能生育了，家里香火无人继承，于是萧何父亲这时候就想起了自己在年轻时候一夜风流的对象，你来我往的就偷偷摸摸有了萧何，又在正妻的教唆下偷偷摸摸上了自己家的户口，只是稍微晚了这么几年，让萧何过了一段时间的黑户生活。

　　而户口上的年纪自然也是胡编乱造了，村长看萧何该去上学的时候没去上学，于是大笔一挥记了一个入学年龄让萧何背着书包“按时”读书去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萧何名义上的母亲和亲生母亲生活在一个村子里，每日走在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而这一见面就要开始吵架，亲生母亲说名义上的母亲偷孩子，名义上的母亲说亲生母亲当小三，惦记老萧家里的钱财。

　　萧何父亲被吵得受不了了，同时也不想在丢脸了，于是就把萧何的亲生母亲也接回了自己的小独栋里生活。自己和萧何住二楼，两个女人住三楼，大门一关，互不干扰。直到后来，萧何觉醒了向导才能，突然一下子就读懂了大妈和二妈每次吵架之下的潜台词，原来她们俩在不知不觉中吵出了感情，现在谁也离不开谁了。

　　从此，萧何作为家中的独苗就开始心安理得享受父亲、大妈、二妈的宠爱与期待。

　　本来萧何身为向导，也去向导协会登记了，往后的生活应该会受到颇多约束，但是萧家实在是太有钱了，替萧何把关系都上下打点好了，甚至在知道萧何是天生的S级向导，极具天赋之后，还花大价钱买下了当月向导协会批下来的二次觉醒名额给萧何进一步提升实力。

　　做到这一步，萧何家里还觉得不够，怕萧何在学校里受欺负，让萧何退了学，请来各种老师在家里自己教。萧何只要愿意继承家里的几百亩田地和百来头猪，物质条件上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过萧何也懂事，从不提各种过分要求就是了。

　　而刘邦没那么有钱，他的二次觉醒名额是靠自己一张嘴软磨硬泡换来的，不过这和刘邦所在的X市里的哨兵协会二次觉醒名额本来就充裕也有一定的关系。在知道自己二次觉醒之后似乎成了一个大人物，刘邦更加高兴了，每每去村口的赌场都要大肆宣扬一番。

　　“嘿，也就待了一会儿。”刘邦对自己在赌场的经历避而不谈，抬起头就问萧何，“老萧最近手头还充裕不？”

　　萧何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别指望我，我爸说了，别的都行但不许借钱给你。而且这个月借你的钱，你还没有还我呢。”

　　刘邦挠挠头：“啊这，你借我的钱我赢回本之后借给别人了，他不还我我也没有办法还给你啊，我下次见面催催他。”说完之后，刘邦往后一倒，摔在床上，“反正老萧你也不差这点儿钱，说不定人家真有急事呢。行吧行吧，没有钱给赌场了，那我就在这里躲躲，避一下风头吧。两小时，半天……顶多一天……我和老板关系好，明天肯定就不会追我讨债了……”刘邦一边嘟囔着，一边沉沉睡去。昨晚在赌桌上熬了个通宵加之刚刚剧烈运动过，他的精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他这一觉，一睡就是四五个小时，萧何也不打扰他，自己下楼吃了午饭，还带了一盘水果回来，打算待会看账本的时候吃。另外他还拜托了其他几位小伙伴打听赌场的动向，看对方什么时候息怒，好放刘邦回家。

　　但是小伙伴却传回来几条坏消息，赌场似乎不想放过刘邦，还扬言道如果抓到刘邦就打断他一双腿，如果没有抓到刘邦就放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萧何赶快摇醒睡着的刘邦：“快起来，有大事情发生了！”

　　“什么呀，是我赢了吗？赢了多少钱？”刘邦还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家房子要被人烧了！”

　　“什么！”刘邦这些清醒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萧何，“老萧你别和我开玩笑。”

　　萧何严肃地看着刘邦：“是真的。你不会什么时候得罪赌场老板了吧？”

　　“不可能呀，老朱和我很熟的，不会对我这么小气才对。”刘邦讷讷道，忽然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捶手心，“听说赌场保安大队新来了一位哨兵，是不是他要和我过意不去，还是老朱没有和他说清楚？”

　　“那你联系一下老朱，问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我出门替你打探一下情况。”说完，萧何就匆匆离开了。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吓一跳。赌场老板最近有事，离开村子了，整个赌场的经营都暂时委托给这位新聘请来的哨兵看管。而这位哨兵不是别人，正是被刘邦用语言挤兑下去的之前村长雇佣的哨兵，现在是记恨上了刘邦，特意借讨债这个由头要找刘邦寻仇。

　　萧何回去把这个消息和刘邦一说，刘邦只是哭丧着脸：“我联系不上老朱。”

　　“那你去和那位哨兵老大赔个不是吧。”萧何无奈地耸肩，“或者被他打一顿之类的，我看现在这个时候还钱也没有用了。”

　　“也是、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刘邦还是可以忍受这点屈辱的。”刘邦叹了一口气，从二楼直接跳了出去。萧何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嘴角微微抽搐，心想道，家里没人，明明可以从正门出去的。

　　结果，两人在村子里、村子外找来找去，硬是找不到任何一个赌场的人。萧何已经累得不行，气喘吁吁地踢刘邦屁股一下，跌坐在地：“喂，他不会是铁了心要烧你家房子吧。”

　　“烧我家的房子倒是没有关系，本来里面就什么都没有。”刘邦说得支支吾吾。

　　“你说的是哪个家？”萧何警惕地问道。刘邦和家里关系不好，用利用各种手段攒下来的积蓄在村里建了一间颇为朴素破旧的茅草屋，一旦和老爹吵架就会搬到那间茅草屋里面小住一段时间。

　　“当然我自己的房子啦。”

　　“那你紧张什么？千金散去还复来。”

　　刘邦苦着脸说：“不是啦，主要是这不快过冬了，我看村子里的流浪汉兄弟没有地方住，就收留了一些人在我的茅草屋里，我担心烧到他们几个。”

　　“几个是几个？”

　　“我也不知道啊，有的时候是七个，有的时候是十个，他们来来去去居无定所，也不一定会住在我这里。”

　　“行吧。”萧何叹了一口气，“那就只能看到多少通知多少了。”

　　两人先去找了最常看见，也经常在村子里晃悠的一个流浪汉。老汉坐在大树下，慢悠悠地抽着烟头，脚边放着用来装破烂的编织袋：“哟，刘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吗？”萧何也吃了一惊，暗暗觉得好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竟然叫才十六岁的刘邦大哥。

　　“嘿嘿。”刘邦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今晚另外找个地方住吧，家里出了一点事。”

　　老汉一下子站了起来：“很严重吗？要不我去找一群兄弟来镇场子！大哥虽然是哨兵，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人多一点好。”

　　“没有啦，就是今晚有点事，留在家里不安全。”

　　“遇到什么难题就说，别不把兄弟当兄弟。”

　　萧何全程就抱臂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刘邦和他的混子兄弟闲扯。

　　“啊呀，就是地震啦！”刘邦豁出去了，他不想说出实情，怕丢面子，于是就编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真的吗？”老汉半信半疑。

　　“是真的！”刘邦说得信誓旦旦，“我可是哨兵，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一看你就是没有上过学，地震波听说过不？我现在就是听到了地震波，所以赶紧过来叫你们逃难去。”

　　“那怎么别的村子里的哨兵没有提醒呢？”

　　刘邦眼珠子转了几圈，煞有介事地说：“因为我和他们不同，我是更厉害的黑暗哨兵，能看到、听到的东西更多。你看我不是从来不去城里找向导做精神安抚吗？就是因为黑暗哨兵不需要精神安抚，实力更加强劲。”

　　萧何就在旁边听着，反正自己从来没有在村子里说过自己是向导，现在也没有必要揭穿刘邦的谎言，等到晚上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刘邦说完之后就拍拍老汉的肩膀：“总之就是这样，你快去通知其他兄弟们，让他们都逃难去吧。记住哦，今晚千万不要回来睡觉。”

　　如上对话反复了几次之后，刘邦、萧何二人终于把该通知的流浪汉都通知了个遍。萧何挥挥手，回家吃饭去了，剩下的事情刘邦自己解决。结果他还没到家门口，就被自己的父亲逮了个正着。

　　“爸爸，我可以解释……”

　　萧何父亲直接打断了萧何的话：“找你好久了，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村子里都说今晚有地震，快跟我到空旷地方避难吧。”说完就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拉着萧何往村外的空地跑去。这时，萧何才发现：完了，消息传播得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快、还要广，不知道刘邦今晚到底要如何收场。

　　空地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几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跑到这里来了，甚至还有一些隔壁村的生面孔。刘邦正在村长旁边一本正经地和村长交流，刘邦的父亲也站在旁边，一直在点头哈腰的，像是在赔不是。

　　月上中天，想象中的地动山摇没有到来，村民们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见大家都有点不耐烦了，村长也没顾不上不发生地震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反而还狠狠地剐了刘邦一眼：“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小刘听错了，大家可以回去了……”

　　村长话音未落，数颗巨大的石头，拖着长长的尾巴向村子里砸去。

　　“哇，是陨石啊！”

　　“天哪，上天保佑千万不要砸到我们家！”

　　“幸好今晚我没有留在家里。”

　　人群又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忽然落下的陨石，紧接着聊天的风向突然改变，所有人都开始向刘邦道谢，感谢他救了村民的性命。萧何也被父亲按在地上，对着自己的发小刘邦磕了几个头，脑门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

　　陨石来得这么及时，仿佛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上天不给这个谎言任何被戳破的机会，看来这个黑暗哨兵的传说还要再继续进行一段时间了。

　　人群中，萧何看了刘邦一眼，他正在苦笑，似乎也在为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的骗局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