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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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的人选一敲定，梁国君臣包括隋国使者都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到真正放心的时候，前朝后宫陆续开始为两国的联姻准备起来，加上年关将至，渚宫之中人人忙得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苏瑷如愿成了三公主陪嫁的宫人之一。宫人们虽然对三公主远嫁长安怀有同情，然而一旦牵扯到自己身上，却都不愿意做这个陪嫁之人。举目见日，不见长安。谁会想去国离乡，到陌生又遥远的长安去呢？所以皇后遴选送嫁的宫人时，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回避，暗自期望皇后不会挑上自己，宫中也是一时人心浮动。
只有苏瑷，她是毛遂自荐的。
皇后正好也需要有熟悉北朝风物、会说洛阳官话的宫人，帮助公主尽快适应长安的氛围，于是两厢一拍即合，她当即被赐给公主，做了公主的女师。
自从占选结果出来之后，三公主便留在了宫里，除了学习新妇的功课之外，还有担任过聘使的左民尚书袁敞来教她北朝的官话，以及一切有关的知识。
柳娘子来看过三公主几次，见三公主瘦了一圈，心疼不已。三公主却反过来安慰舅母：“儿一切安好。近来每日跟随袁尚书学习，过得可充实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宫中举行了三公主的册封仪式。这是在两国议婚前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的，毕竟三公主也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公主加封的那天，苏瑷看到公主换上朝服，从后厢步出登阶。公主着蚕衣，七钿蔽髻，佩紫绶、山玄玉、兽头鞶，神情端肃，仪态优雅。在这庄重的礼服衬托之下，年轻的公主竟也有了些威仪。
张皇后亦着蚕衣，佩戴八爵九华，端坐于殿上。
“果然。”望着眼前这对尊贵的母女，苏瑷心中暗道，“皇后所出诸女，只有这位自幼养在舅家的公主最像皇后。”
皇后的娘家范阳张氏一族，乃梁朝外戚、高祖武皇帝的母族。张皇后是高祖武皇帝的外孙，其母为富阳悼公主。可惜生不逢时，张皇后垂髫之年，富阳公主与驸马简宪公便早逐阅川，又逢太清末年侯景之乱，张皇后年长的兄姊流散在外，身在江陵的张皇后姊弟并最小的始兴王妃三人便由驸马的四弟、侍中张绾抚养长大。
皇后入宫之初，盛持风范，渚宫上下，咸为所服。三公主虽生长宫外，有皇后之弟张轲精心教养，一言一行举手投足皆幽闲有礼，丝毫不墮张氏门风。
三公主被加封为“建德邑公主”。这个封号让苏瑷一阵恍惚，她想起她从长安来到江陵的那一年，长安的年号便是“建德”。
这莫非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苏瑷并没有什么闲暇去琢磨这些事情，她实在太忙了。典礼之后，马上就是新年，整个渚宫其实差不多都忙得人仰马翻，唯独建德公主仿佛身处风暴中心，风平浪静。她并非无所事事，但看上去就是一派从容，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
直到十二月步入了尾声，苏瑷才有功夫喘口气。一下子闲下来，她居然不适应了，时不时会有种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苏瑷发着呆，突然意识到建德公主在唤她，连忙应道：“公主有何吩咐？”
建德公主原本正在抄写《法华经》。抄经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不独建德公主，整个梁皇室礼佛都非常虔诚，尤崇鸠摩罗什所译之《妙法莲华经》。
从知道占选结果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建德公主始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安或者悲伤，她默默接受了这个对她来说有点糟糕的结果，还经常反过来宽慰她的长辈和姊妹们。
苏瑷见她平静的样子，总觉得有几分高深莫测。当初她从晋阳到长安，又从长安到江陵，每一次面对未知的命运，她心中总是充斥着忐忑的情绪。
建德公主搁下了笔，站起身说道：“抄了半天的经，有点累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年底朝中官员们都放了假，建德公主也不用再上课，每日呆在寝殿，抄抄经，看看书，有时会和姊妹们下棋射覆，玩乐一下。
苏瑷领着宫人们为建德公主更衣，然后跟着建德公主走出内寝。外间还在下着小雨，檐下挂着水帘，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苏瑷忍不住一缩脖子。
“苏娘子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可以讲一讲的？”建德公主沿着走廊漫步，一边用洛阳官话跟苏瑷交谈。皇后将苏瑷派到建德公主身边的一大原因，就是要她教会公主说北朝的官话。建德公主天资聪颖，又真的肯下功夫，现在已经能和苏瑷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以目前的进度推算，等入了长安，与夫家的交流总算是没有问题了。
“妾近来可无闲暇呀。”苏瑷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吐字清晰，以便能让建德公主听清楚。
“嗯，你们都很忙，就我闲着。今年的年关真是我过得最闲的年关了。”遇到自己不会说的地方，建德公主便用吴语混着一起讲，苏瑷听得忍俊不禁。
“对了，苏娘子知道邵公是何人吗？听宫人们讲起他都眉飞色舞的，讲他是个美男子。”
“公主从谁那里听来的？”苏瑷皱眉。
“我无意中听到的，你别怪她们。听她们讲讲闲话还挺好玩的。其实我的姊妹们也有提起过他，但是她们都不愿意跟我细讲。苏娘子就跟我说说吧。”
苏瑷犹豫道：“邵公是隋主的侄子，代表隋主致礼，到江陵来过几次。听说明年三月，也是他来迎公主入京。”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吗？”
“这……”苏瑷无奈道，“我也没亲眼见过，不过大家都这么说就是了。但是妾也听说，大隋的晋王也是个极其俊俏的后生，模样不比邵公差。”
建德公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此时她被外间的景色拉走了注意力，从天而降的雨水中，似乎夹杂着一些白点，建德公主走到檐下，伸出一手去接雨水，惊喜道：“哎呀，开始下雪了！”
苏瑷叹道：“公主……”
建德公主有些困惑地看向苏瑷：“苏娘子？”
“……”苏瑷张口想说些什么，旋又放弃，转而说道，“妾会一直跟随公主，为公主一效犬马之劳。”跟建德公主相处过这一段时间，苏瑷是真的很喜欢跟在建德公主身边。和她在一起，苏瑷总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建德公主怔了一下，收回手，用帕子擦干掌心的水迹，笑道：“嗯，我知道。虽然江陵与长安道阻且长，但是有苏娘子在，我觉得十分安心。”公主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道，“回去吧。”
苏瑷看着建德公主转身，单薄的身影渐渐隐没于宫殿之中，她也抬起头，望着江陵阴翳的天空，似粗盐一般掉落的雪霰子似乎越来越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