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榕芷

64、13酒吧

　　13酒吧

　　两人追逐戏水，玩的不亦乐乎。

　　灯塔在海边多年，风吹雨打的，竟然也还坚守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去，栏杆虽然锈迹斑斑，但被加固过。

　　眺望远方，通往云城的跨海大桥绵延看不到尽头，海面随着风的吹动，荡漾着。

　　回首龙山岛，岛上有了新的地标，崭新的灯塔。

　　“那一天，还好有你。”

　　杨霏知道余惊羽说的是被逼着想逃离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她从灯塔坠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提那些事干嘛！”

　　“是啊，以前觉得是天大的事儿，现在看来都不叫事儿，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犯什么轴，要死要活的。”余惊羽道。

　　这次杨霏没接话了，她想起了自己过去这十年对镜头下人物的恐惧，想起对母亲离世的阴影，也想起了自己不远千里寻亲的莽撞……

　　杨霏低着头沉思，余惊羽感受着她情绪的变化，说道：“不提那些了，登高望远，感觉怎么样？杨同学。”

　　杨同学的称呼，有一瞬间让杨霏回到了上学时候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错觉，天上似有飞机飞过的轰鸣声，她指着空空如也的远处睁眼说瞎话：“看，有飞机！”

　　明知是拙劣的借口，余惊羽还是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嘴角微微上翘，是藏不住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扯谎被发现，杨霏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余光瞥见余惊羽明媚的笑，还怪好看的。明明一直都知道余惊羽笑起来很好看，可不知为何，她现在竟然有些不敢看她了。海风吹的脑壳微疼，杨霏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还没有定论。

　　-

　　回到龙城那晚，杨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说来奇怪，她虽然长得漂亮，这些年却没怎么谈过恋爱，青春期萌动那会，一门心思扑在想要发现金子上，后来经过家里的巨变，一直过着修女般禁欲的日子，就算有追求者，那也被她劝退了，是以这会儿她还真说不上来自己对余惊羽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又想起早上在余惊羽房间的事情来，难道她真的对余惊羽有非分之想？！

　　她是个弯的？

　　但是看余惊羽好像也不排斥。

　　不对不对，她性取向是正常的，就算喜欢女人，那也只是欣赏而已。

　　……

　　杨霏纠结了半天没有理出一个思绪，最后去网上搜了一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酒吧看看！

　　杨霏虽然刚回龙城，但在龙城也有不少老同学和朋友，万一撞见，那多尴尬。偶像包袱三吨重的她给自己飞速变装，套了顶奶奶灰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带上琥珀色美瞳，给自己浅浅的画了个妆，穿上工字背心，黑色皮夹，配上军绿色的迷彩长裤。最后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就这么勇闯高山流水了。

　　高山流水是龙城的姬圈酒吧，杨霏以前略有耳闻，没想到自己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

　　头回来，她通身的穿搭写着生人勿近，但是架不住她好奇。她坐在吧台边上，仔细观察着周围人的动态和举止，在心中和自己暗暗比较，寻找自己不是个弯的证据。

　　“来点什么？”一个及耳短发的女人端着一杯酒，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询问道。“我请客。”

　　“不用。”杨霏镇定自若，回头对着酒侍道：“给我来一杯，和她一样的。”

　　“你很漂亮。”

　　我都这遮的这么严实了，哪里还能看得出美丑来。杨霏在一边吐槽，一边扭头，冷声道：“我在等人。”

　　“你不无聊吗，在她来之前我们可以聊聊。”那人啜了一口酒，单手支着下巴，看向杨霏。

　　杨霏想了想，确实是个好机会，她俩萍水相逢，更能袒露心扉。旁边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衬衫，浅蓝色牛仔裙，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很具有攻击性，艳丽的红唇如同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危险又迷人。

　　“你……一个人？”杨霏试探问道。

　　“现在是，等会儿就不是了。有兴趣陪我一起跳个舞吗？”她放下了酒杯，唇角微扬，问道。

　　“为什么是我？”

　　“第一次来？”

　　“这你都看得出来？”

　　“你长得太乖了。”

　　杨霏眉头微蹙，饮了一口酒。

　　“高中生？”

　　酒精在味蕾上跳跃，刺激的神经有些兴奋，杨霏道：“我早就成年了。”

　　“是吗？看着很年轻。上大学了？”

　　“我都工作啦。”面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她小，杨霏多少有点不满。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那做什么工作呢！”

　　“你这个人好没礼貌，叭叭叭的问个不停，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杨霏决心扳回一城。

　　“是是是，是我的错。”

　　这会儿摇滚音乐的声音震耳欲聋，头顶的灯光五颜六色。

　　她拉起杨霏，朝着舞池中走去。

　　“干嘛！”

　　“一起跳个舞。”

　　“我不会。”杨霏这会儿酒劲上来，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没事，我教你。”

　　拉扯间，杨霏似乎看见了人群中一闪而过的余惊羽。是错觉吧！

　　突然手腕被人紧紧的攥住，杨霏抬头，看到了余惊羽。白色的衬衫，笔挺的西装裤，再配上金丝眼镜，妥妥的高知范儿，气场十足。

　　那人感受到杨霏的停顿，回头注意到余惊羽的举动，欺身上前，就要理论：“你想对我女朋友做什么？”

　　余惊羽气的不行，问杨霏，“她是谁？”

　　像是被家长抓到的犯错小孩，杨霏心虚的低头，没说话。

　　那人觉得自己占理，对余惊羽道：“松手。”

　　杨霏看了她一眼，把手从她手中挣出来，默默走到余惊羽身边。

　　摇滚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人头攒动，余惊羽抓紧杨霏走到了吧台，点了一杯酒。

　　余惊羽在生气。杨霏觉得。可为什么呢。

　　余惊羽站在她身旁，仰头喝了一杯。颈部的喉结随着她咕隆咕隆的喝酒的动作上下滑动，显得格外性感。

　　余惊羽喝完放下高脚杯，看向跟过来的及耳短发女人，眼里警告味十足。

　　女人浑不在意，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最后盖了个红唇印章，塞到了杨霏怀里，“有空多联系，我等你。”

　　余惊羽看了眼杨霏，杨霏只觉得这便签像极了烫手山芋，抓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去。

　　“你怎么在这儿？”杨霏问。

　　“找人。”

　　杨霏哦了一声，垂眸盯着冰冷的吧台，想问却问不出。她来找谁？背景音乐震的耳膜疼，她关心道：“找到了吗？”

　　余惊羽气笑了，反问道：“你说呢！”

　　酒精让杨霏的思绪稍显迟滞，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小性子道：“我怎么知道！”比起这件事更糟糕的事，她发现自己是喜欢余惊羽的，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是烧开的水在沸腾，水汽氤氲，潮湿又朦胧的笼罩了她的整个身体，就连升腾的气泡最后在半空中“啵”的一声破碎的声音也被自己的身体吞噬。那余惊羽呢，她会喜欢我吗是？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爱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她不知道，也不敢试探。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像是谁家的猫抖开了好几团毛线，一地乱七八糟的线头交织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

　　酒吧的光线变换着，音乐也在不觉间换成了一首英文情歌，有人在调情，有人在拥吻，有人在喝酒……

　　杨霏的眼前一暗，余惊羽的手遮住了她的眼，听她道：“该回家了。”

　　杨霏浓密而又卷翘的睫毛随着她闭眼的动作，在余惊羽的掌心轻微刷过，痒痒的，余惊羽呼吸一紧，拽着人从此地离开，那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

　　而在杨霏眼中，这举动，像极了嫌恶这地方。她闷闷的想：余惊羽应该是不喜欢女人的。

　　大概是想的太多，回到民宿，杨霏只觉得心累，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置身于一片黑暗中，这黑暗像极了墨鱼的汁水，粘稠中夹杂着几分腥臭，如同在告诉她自己那点心思有多么的龌龊和不堪。

　　她可以喜欢余惊羽，但余惊羽不能，她孑然一人，可以一腔孤勇面对社会的偏见，但是余惊羽不一样，她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她不能拉着她坠入深渊。

　　杨霏从未觉得有一个夜晚像今天这般难熬，她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个冰冷的下雪天，小女孩尚且可以点燃一根火柴给自己带来温暖和光明，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

　　一片混沌中，她沉沉的睡去。

　　等到被墨鱼从肚子里的汁水吐出来的时候，她双眼无神，像是被糊了一层墨汁，老半天也对不上焦。

　　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杨霏摸索着手机接通，对方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什么情况，昨天玩了一天的消失术，今天总该要过来干活了吧！”

　　潘尘瞳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期待，像是一束刺眼的光穿透了黑蒙蒙的眼，杨霏的瞳孔逐渐对上焦，看清楚了挂在墙上的捕梦网。

　　“我可以申请休息两天吗？”杨霏疲惫的问道。

　　“你没事吧。”潘尘瞳也不是什么无良老板，听出了杨霏确实状态不佳，也不忍心做周扒皮了。

　　“休息两天就好。”

　　“那你好好保重。”

　　潘尘瞳觉得杨霏不对劲，转头去找余惊羽刺探情况。

　　潘家老太昨天晚上病重，族里的人建议要找门喜事给老太太冲喜。余惊羽连夜被召回去，还被迫相亲，人家连相亲的酒店和时间都订好，容不得余惊羽不去。

　　余惊羽耐着性子告诉自己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得做。

　　潘尘瞳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在安静的病房略显突兀，余惊羽本想道歉，找个地方接听，旁人见了来电显示的联系人，质问道：“你还在和潘四那个不孝子联系？”

　　潘四，也就是潘尘瞳，几年前因为喜欢女人，拒绝商业联姻，最后和家族闹得不欢而散，自立门户。

　　余惊羽摁断，道：“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