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榕芷

3、03照片

　　第3章
　　“不够。”余惊羽挑眉看她，她的语气平平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风吹得，杨霏觉得自己有点冷，皱眉反驳：“谁说不够的？我在龙城从学校打车回家，也就二十块一趟。”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还有他们是机械的，我这是人力的，这年头，你知道人力值多少吗？”余惊羽冷着脸说的头头是道。
　　杨霏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人之前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什么意思了。敢情余惊羽从一开始就挖了个坑让自己跳。
　　“你这是敲诈勒索！”杨霏被气的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信不信我报警！”

　　余惊羽双手环胸，就这么看着她，她今年一米六五，比杨霏高上一个脑袋。
　　杨霏不信邪，拿出手机还没翻盖，就听到余惊羽嘲讽道：“原来是装的暴发户，连雇人的车费都给不起！”

　　杨霏咬牙：“谁说我给不起的，我只不过是不想当冤大头而已。”
　　“说来说去，还不是小气。”
　　“我……”杨霏想起余惊羽身旁的那两个兄弟，生怕到时候他们人多绑架自己什么的，当即认怂，准备回家告状去。

　　“我可以给你钱，但是我得给你拍张照！”
　　“拍照不行。”
　　“怎么，怕我找你寻仇？”
　　“我怕你会爱上我。”余惊羽扯了扯嘴角，“给钱吧，一共是一百零五元，还有五十五元。”

　　杨霏转过身看了眼自己的钱包，灵机一动，“我钱包里的钱不够了，这样吧，你送我回家，我让我奶奶把剩下的给你。”
　　“不用了，就当我倒霉，你还有多少给多少好了。”
　　“我就剩三十三块六毛了。”

　　“那就三十三块六毛吧。”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把钱都给你了，我接下来怎么活！”
　　杨霏登时哭了起来，眼泪说来就来，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眼泪在余惊羽面前没什么用，更何况，她缺钱，这些关系到她能不能继续上学。

　　“照片不给，那名字总该给我一个吧！”
　　“名字有什么用，一个代号而已。”

　　杨霏这会儿才仔细的端详起余惊羽的脸来，虽然模样俊俏，但是总有一股子格格不入的气质，现在她算是知道了，余惊羽这双眼睛，空洞的仿佛全世界都入不了她的眼。哪怕她勒索自己，也是如此，漫不经心的，全当是一场游戏，输赢无所谓，有个结果，好像就有了交代！

　　“那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杨霏！”杨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相机，在对方的错愕中，按下了快门，余惊羽的反应很快，杨霏这会儿只能捕捉到一个迷糊 的残影。

　　杨霏对于摄影才入门不久，但确实是热爱的，她一直觉得透过镜头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某些直击灵魂的触动。
　　而在余惊羽身上，她没有看到，可能太快，太过仓促，所以没有看到吧。杨霏有些遗憾。

　　“删掉。”
　　还沉浸在惋惜中的杨霏身上落下一片阴影，余惊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边，夺过相机。

　　“你说删掉就删掉啊？拍的跟鬼似的，还白白浪费我的胶片，我都没嫌弃，你还有理说了。”杨霏越说心里越不痛快，“要我删掉也可以，你把我的钱还回来。”

　　余惊羽捣鼓不来这东西，不过看屏幕里的照片，拍的确实跟个鬼似的，也就无所谓了，转身回山上拿竹篓子去。

　　杨霏对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张牙舞爪挥了两下拳头，觉得不解气，但是又拿对方没办法，只得回奶奶家去。
　　她对地图向来不感冒，所以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喜欢在别人的带领下走过一趟，沿途记下关键的标志物，一来一回的，下一次才不会走丢。

　　龙王山这地方，她第一次来，之前问的村民才知道。龙王庙在最高处，那么长那么高的台阶，倒是容易找，只是回去的路，杨霏却是不知道了。

　　下雨天，本就没有什么出行的人，更别说三点半这个点，就算出门去菜场，那也不走这么偏远的路。

　　杨霏在同一个地方绕了三遍，还是第三遍的时候，看到那几颗又矮又歪脖子的橘子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打转。

　　橘子树上挂着绿油油的青桔，一个个小的只有拇指盖那么大。不过橘子叶独有的味道倒是让这海风多了几分清新。

　　杨霏四处转悠，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反正龙山岛是个岛，沿着海岸线总是能走到人家的吧。

　　她拿着相机四处乱拍，不远处的礁石群上似乎有个人影，她放大了看，像素虽然模糊，但能确定那就是个人。棕褐色的礁石在海浪的冲击下变成了黑色，然而海浪未曾淹没的地方，界线分明。
　　一团会移动的黑影足以证明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杨霏高兴的手舞足蹈，激动的呐喊，然而海浪声一波接一波，吞没了所有。
　　因为左膝盖受伤，一跑就痛，杨霏只好快步走着，等走到了那边，那群人却已经不在了。

　　杨霏站在岸边，垂头丧气，才爬到礁石上探出一个脑袋，就看到了余惊羽他们三人组，真是冤家路窄。
　　杨霏躲在礁石背面，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让他们帮忙带路，又担心他们会不会趁机勒索自己。
　　思来想去，杨霏都快愁死了。

　　“羽哥，你学杂费还差多少？要是差的多，我这边先借你一点吧！”
　　“对，要是差的多，兄弟们凑一凑还是有的。”
　　“怎么，不怕回家被家长打？”余惊羽捡起一只小螃蟹塞到了篓子里。
　　“都是兄弟，有难同当！”张有财说的掷地有声。
　　“八爪鱼！羽哥，八爪鱼！还是一对！羽哥今天运气不错啊！”
　　那头激动的尖叫。

　　这边杨霏也发出了尖叫。
　　不是激动的，是被吓的，疼的。

　　时间倒退到三分钟之前。
　　杨霏纠结无果，低下头，看着乱石。

　　现在才退潮没多久，一只小螃蟹从石头缝里钻了出来，旁若无人的横着爪子大摇大摆的在沙滩上走着，大钳子撞到了石头，就退了回去。

　　杨霏觉得可爱，就伸手去抓，想要逗弄逗弄，谁知道就发生了一期惨案。

　　螃蟹爪子逮着杨霏细嫩白净的一节食指不放，钳子一收缩，绞的她疼，愣是怎么甩也甩不开，反而绞的更厉害。
　　十指连心，杨霏情不自禁就痛哭出声。

　　礁石那边听到哭声，正要凑过来，杨霏没办法只能求助对面帮忙，也朝着礁石那边去。

　　双方在礁石上碰了面。
　　杨霏哭的都成一个泪人了。

　　张有财还吓唬她：“哎呀，被螃蟹咬住了，手指拿不下来了怎么办？”
　　杨霏鼻子一抽一抽的，红着眼圈看他，哽咽道：“怎么办！”
　　“那就把手指锯掉好了！”
　　杨霏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抽抽噎噎道：“我以后要拍下这个世界最美的照片，所以我的手指不能断！”

　　张有财没听懂拍照和手指断不断有什么关系，在一旁哈哈笑着。
　　李大龙推开他，上前献殷勤，本以为能英雄救美，谁知道看到螃蟹那大钳子像是冲着他耀武扬威似的，他又吞咽着口水，开始打退堂鼓了，颤颤巍巍道：“羽哥来，咱羽哥三岁就在海里浪，五岁就能下海，那简直就是女版哪吒！无所不能！”

　　这回换杨霏听不懂了，这关哪吒什么事儿，不过手指的压榨感像是卸下了。一低头，就看到螃蟹没了，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激动道：“松钳子了！松钳子了，你们真没用……”话音才落，眼前出现了刚才那只青蟹。
　　杨霏识时务的换上笑，夸赞道：“还是羽哥厉害！羽哥真牛哇！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
　　杨霏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哼哼的调子，最后逐渐往后退，一心只想远离这个鬼地方。

　　余惊羽掐着青蟹，虽然青蟹还能挥动着爪子，却是伤害不到余惊羽。
　　眼看着杨霏一只脚踩空，就要掉下去，余惊羽随手一扔，手中的青蟹飞回到海里，只听得扑通，水花四溅。

　　杨霏今天受到的伤害过多，这会儿已经被吓的不轻，一脚踏空的失重感传来，让她脑袋一阵眩晕。她闭上眼，放弃无谓的挣扎。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好了，没事了。”余惊羽拽着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两人都稳稳当当的站在了礁石上面。

　　“谢谢。”杨霏闷闷道。
　　余惊羽淡淡道：“不客气。你妈妈就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岛上？”
　　“我奶奶住在这边。”杨霏小声解释道，另一只手攥着衣服，因为哭过，声音喑哑，带着点鼻音，颇为局促不安，小心翼翼的恳求道，“你能送我回村子里吗？”

　　“可能会晚点。”余惊羽从兜里摸出一颗牛奶糖，塞到了对方的掌心，那是本来给弟弟准备的，不过如果今天下午运气好，晚上不回家，倒也用不上。
　　杨霏看着掌心上躺着的黄蓝包装牛奶糖，愣了一下，这是在安慰她吗？

　　风一吹，牛奶糖就飞了。
　　杨霏的视线随着糖纸看去，张有财一副恶作剧成功的嬉皮笑脸道：“你被骗了，那个是空的！”

　　“空的？”
　　“对啊，最近流行不破坏包装就把里面的糖吃掉。”

　　“发财，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余惊羽无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