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榕芷

2、02肥羊【捉虫】

　　第2章

　　杨霏在三人的注视下打开了自己的翻盖手机，接起了电话。在那个年代，数码产品可是象征着有钱人的存在。

　　“妈？”
　　“霏霏啊，妈妈临时被指派去云城出差一趟，你答应妈妈，以后要好好照顾奶奶，知道吗？”
　　没有了大人的管束，就像是鸟儿出了鸟笼，自得其乐，杨霏高兴的应下：“妈！我知道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啊，我去送送你！”
　　手机那头传来了船即将开动的鸣笛声。
　　“不用了，你在那边好好玩。你答应妈妈，在那边要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哎呀，妈，我都知道了。我从小就乖，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你说是吗？”妈妈总是这样啰嗦，不放心孩子。杨霏没当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会儿利索的站起来，左边膝盖上因为拉扯，一阵刺痛，杨霏倒抽一口凉气，忍着疼，走到了门口。
　　外面，雨依旧下着，余惊羽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帘。

　　斜风细雨，落在伤口上，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入骨。杨霏已经冲了出去，余惊羽伸手拉住了她。

　　杨霏甩开，恶言相向：“干嘛？”
　　余惊羽的视线看向杨霏的膝盖，“伤口。”
　　“不用你管！”杨霏没好气道。

　　“还是处理一下吧。”余惊羽劝道，“不是说会死人吗？”
　　杨霏呸呸呸了几句，看不懂余惊羽到底在干嘛：“我跟你说，要是我赶不上在我妈妈离开前见最后一面，你就死定了。”
　　余惊羽“嗯”了一声，不轻不重道：“来得及。”
　　那笃定的语气让人不容辩驳。

　　杨霏鬼使神差的相信了。乖乖任由对方处理伤口。

　　张有财不情愿的拿出碘伏棉签和创口贴，本想自己上手，被余惊羽拒绝了，“男女授受不亲。”
　　杨霏见余惊羽半蹲在地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自信，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余惊羽闻言，碘伏棉签擦拭伤口的动作一重，刺激的杨霏眉头微蹙。

　　她这话一落，倒是旁边的两个男生笑了出来，杨霏有些莫名其妙，脸上有些臊得慌，但是本来就是对方先动的手，她怎么就不能说上两句嘲笑一下了。
　　“我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们羽哥是女的！”
　　“唔，这叫什么来着，胸大无脑？”

　　杨霏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两眼，又不甘心的看向余惊羽，怀疑道：“你真是女的？”
　　余惊羽贴好创口贴，站了起来，没有什么情绪道：“好了。”

　　杨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觉得无趣，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口，佯装柔弱道：“我的脚好像走不动了……”
　　“你再磨蹭就赶不上去看你妈妈了。”余惊羽冷冷的提醒道。
　　杨霏一听也顾不上演戏了，转身就朝着外面走。

　　雨打树叶，走在山路上，偶尔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溪流声。
　　杨霏走出去没多久，余惊羽就追了上来，递给她一把伞。本来余惊羽是不想来的，但是张有财看杨霏不爽，自然是不会送的，至于李大龙，有前科在，杨霏也不放心他，最后只能自己上。

　　杨霏听到余惊羽叫自己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扭头看到余惊羽迈着两条笔直的腿朝自己奔来的时候，心情复杂。

　　“伞！”余惊羽把伞递给杨霏的时候，杨霏呆愣着接过，还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诶，你背我下山怎么样？”
　　余惊羽：“？”转身就走。
　　“你放心，我会给你钱的。”
　　看到余惊羽背脊微微僵硬，杨霏趁热打铁道：“哎呀，我怎么会这么惨，照我这样一瘸一拐下去，说不定到码头，我就看不到我妈妈了。”杨霏想到这里，也有些真情实感的担忧起来了。

　　余惊羽回头，走到了杨霏跟前，半蹲下。
　　这回倒是轮到杨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一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边又想着要快点去码头，两相权衡之下，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揽住余惊羽的脖子，把身子贴了上去。

　　余惊羽凭感觉确认身后的人稳稳的搭在了自己的背上，直起身子下山。
　　余惊羽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一路上气氛沉闷，杨霏找了好几个话题，对方都没有接下去。

　　“诶，你就告诉我，你真的是女生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他们都叫你羽哥啊！”
　　“我们还有多久下山啊！你累不累啊！”

　　背上的人很轻，比起之前在码头搬运的货物要轻上不少，可偶尔对方叽叽喳喳，不断抛出的问题，却是让她觉得如泰山般沉重。

　　“我如果不是女生，你还敢让我背你吗？”终于到了山脚，余惊羽把人放下，抬眸冷言反问道。
　　杨霏哑然，半晌才脸红脖子粗道：“怎么不敢！”
　　余惊羽穿着五分裤，露出两节又白又细的腿，脚上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她的五官精致，浓眉大眼的，说她是女生，杨霏真的很怀疑。从小到大，她还真没见过哪个女生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此时，她反唇相讥，狭长的眉眼拉长，带着几分嘲弄和桀骜，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余惊羽还挺酷的。

　　杨霏对这边不熟，山脚下零散的住着几户人家，再往外面，便是马路，只是这边交通并不发达，鲜少有车往来。

　　杨霏左瞧右看，等了好一会儿，想起余惊羽在山上说的来得及，生出了一丝丝的怀疑，她打着伞站在路边，踢着石子，不知怎的，就把余惊羽给骂上了。

　　“可恶，说什么赶得上，结果就把她晾在这里，呜呜呜，我怎么那么傻！我怎么能相信一个陌生人，当时真是猪头蒙了心，啊啊啊，现在要怎么办？”杨霏一边碎碎念，一边来到人家门口，正准备能不能找到人求助，就听到余惊羽的声音。

　　“你在干嘛？”
　　杨霏尴尬转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自己骂她，又有些生气道：“关你什么事儿！”说完悻悻然扭头对着铁门，不敢去看她。

　　“不上车？”
　　杨霏激动转身：“你有车？”她小跑着来到余惊羽跟前，看了眼掉漆的破烂三轮车，颇为嫌弃，“就这？”
　　“爱上不上！”余惊羽没好气道。
　　杨霏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上我上，谢谢羽哥！”

　　余惊羽瞅了她一眼，“坐稳了。”
　　三轮车是杨奶奶家的，杨奶奶家楼下开了个小杂货铺，三轮车是拿来运货的。

　　余惊羽对龙山岛的地形熟悉，抄了近路，半个小时就到了码头。

　　杨霏到了码头，就跳下车，朝着船那边去。

　　龙山岛到龙城的船每隔一个小时一趟。
　　余惊羽眺望远方，烟雨朦胧的海上，一艘船正朝着岸边缓缓驶来。看来是赶上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杨霏妈妈没想到杨霏会来，见到女儿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平复心情后，仍旧嘱托着那些琐事。杨霏一一应下，最后抬头问道：“妈妈，你这次出差多久啊？”
　　杨霏妈妈是龙城杂志的编辑，对于她偶尔出差，杨霏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每次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毕竟过两天就要开学了，一想到自己要一个人住在家里，杨霏就开心不起来。

　　这倒是把杨霏妈妈问住了，她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两秒，随手伸手抚摸上了杨霏的脑袋，安抚道：“不好说，看情况吧，妈妈尽量早点回来。”
　　杨霏乖巧点头，这会儿船靠岸，杨霏凑近妈妈的怀抱，承诺道：“我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
　　“诶，你这膝盖怎么摔了！疼不疼？”
　　“疼，疼死我了，我今天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杨霏说着，一滴珍珠般的泪水就在眼眶里蓄积起来，将落不落。人就是这样，在外面受了再大的伤，本来能故作坚强，可是一旦内心柔弱的地方被撕开一个破口，一切伪装起来的坚硬铠甲就会不攻自破。
　　妈妈看着平时娇养着的女儿受了伤也心疼，可是船老大在催，再不走，妈妈怕自己就走不掉了。

　　杨霏站在码头上目送着妈妈的离开，直到船逐渐变小，淹没在大海中，消失在视野里。

　　过了上下船的点，码头上的人该散的都散的差不多了。
　　杨霏转头，还有些难受，看到了余惊羽还站在那辆破三轮旁，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暖流，倒也没有那么堵的慌。

　　她朝着余惊羽走去，一回生二回熟，她也没有第一次上车时候的尴尬和嫌弃。

　　“你哭了？”
　　“我才没有。就是海风的味道腥咸，给我熏得。”杨霏吸了吸鼻子，拿出纸巾擦了擦脸。
　　雨打湿了车子，她又擦了擦车。

　　良久，杨霏问：“不走吗？”
　　余惊羽问：“你去哪儿？”

　　杨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先回我奶奶家。”
　　“知道怎么走吗？”
　　“算了，你还是先送我回龙王山吧。”

　　风雨无阻，余惊羽把人送到了山脚下。
　　杨霏下了车，道了谢。
　　“既然道谢，不给点钱说不过去吧！”余惊羽说的轻巧。
　　杨霏觉得人帮了自己那么多，给点钱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自己从一开始就说了要给对方钱让余惊羽背自己下山的。她打开了自己的小背包，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hello kitty的小钱包，抽出一张黄绿色的五十在余惊羽眼前晃了晃，塞到了她的手中。

　　余惊羽心道：真肥啊，不宰一刀说不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