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要强小师姐》梁舟饮

29、楼外楼

　　温柚认真思考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她连把光剑都造不出来。要眼前这东西是只幻境兽，她是先跑呢，还是先给他一锤？

　　结果就这么几个眨眼的功夫，疑似幻境兽的方蕴抬指往她眼皮上摁了一下，力道却是微乎其微。

　　温柚：？？？

　　你们都从掏眼珠子开始的？！

　　她踉跄一下预备掐诀，但转眼发现眼前清明开豁，好似重见光明。

　　方蕴低垂鸦羽，眸光淡淡地俯视着她，殷红的薄唇微张，贝齿浅露，颇有股秀气。

　　“你是...方子絮？”她皱眉道。

　　方蕴嘴唇扯了下，没回。

　　“还真是。”随后呢喃抱怨，“嘴跟开了光似的，说个话还要拜两拜。”

　　方蕴：“...”

　　窗外的风凉飕飕地往里吹，吹得温柚脸颊沙沙痒痒的，捋出一截袖子擦了下。结果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被风吹开一层血腥味儿。

　　方蕴忽地上前一步，拽着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低声警惕：“小心。”

　　温柚顺着视线看过去，便见雪白的墙面如石投水似的漾起来，浅金色的碎芒灼耀圣洁，隐隐绰绰显出纹路。

　　“苍南灵纹？”温柚惊诧，“这是禁制？！”

　　鬼樾藤只生长在禁制大阵附近，却因为禁制的力量而不敢靠近。这么一想，那这整座古楼岂非就是禁制大阵？

　　禁制大阵如雷贯耳，一般用作藏物的防御或纯粹攻击，但无论哪一种，进去了都凶险至极。

　　能进无相境的人屈指可数，外人也不得而知，古楼的禁制多半是防御作用。此处步步惊心，层层凶险，光是古铜铃铛便能引发数道幻境，可想而知这里面藏着的东西有多珍贵。

　　世间种种得失，皆是机缘。

　　碎光闪烁不定，近似于门，几息之后，一道几乎透明的模糊形状飘了出来，落地后缓缓化出人的模样。

　　那看起来是个小姑娘，个子不高，却生得粉雕玉砌，眼睛像蒙了层氤氲水汽，格外通透澈亮。

　　至于为何是看起来，因为她一开口说话，嗓调又甜又脆，却老气横秋。

　　“咦，原来是两个小娃娃，白高兴一场了。”

　　语气像在这里困了百八十年的老太婆。

　　温柚今天见多了鬼，但要论起来，还是眼前这个比较吓人。

　　青面獠牙的都是修为不高的小鬼，只有皮貌漂亮的才是厉害角色。

　　不自觉地往方蕴的后脊边靠了靠，少年清瘦的脊背倏地绷直。

　　“小师姐。”方蕴低低淡淡的嗓音响起，温柚挠了下耳朵，发现身前的人并没有说话，垂睫扫了眼，她皙白的手心亮着一圈暗红的灵纹。

　　苍南特技--水信传音，可传音至识海，不被人察觉。

　　温柚立即也从识海传话，“方子絮，那道禁制灵纹你识得吗？”

　　她在灵纹术法这方面比不得方蕴。

　　方蕴凝视墙壁良久，“认不出，不过，上面的灵力是师尊所留，至少两百年了。”

　　“师尊留的禁制？”温柚不解了，“难道就为了藏这个...”

　　她瞧了瞧那人，小姑娘三个字梗着说不出口，毕竟人家至少两百岁了。

　　墙壁上的淡金灵纹仍在游走，且光辉愈发亮洁，似乎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禁制灵纹，就快要脱轨而出了。

　　方蕴抿了下唇线，琥珀瞳眯着，“里面还有东西。而且...这个不是人。”

　　不是人？！

　　温柚急簌簌转过头，对上少女水蒙蒙的大眼睛，胸膛下的心脏差点没原地蹦出来。

　　难怪呢？

　　若是平常人，怎会被师尊封在古楼里。

　　可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周遭全无魑魅魍魉与妖魔鬼怪的煞气，反倒...有一股与天地灵气相似的气息，更加纯净圣洁，让人心生虔诚。

　　倒更像是某种东西的灵

　　天地万物皆有灵，人的灵叫魂魄，妖的灵多凝结于妖丹，刀枪剑戟、金鼎玉铛等物若以神法炼造，也能有灵。只有魔一族不同，他们以灵为体，灵不灭，可活万万年长，但身死魂消，此世间便再无存活。

　　少女眼珠子滴流一圈，恬然笑道：“你们误入此地，一定很想出去。明渊和他师兄以前来的时候说，世间万物皆是机缘。而今你们碰到我，也是你们的机缘。”

　　温柚有一颗悖逆的心，听她语气欢喜，便歪了歪脑袋，一脸不情愿地说：“师尊叫我们在无相境中历练，倒也不急着出去。”

　　“啊？”少女嘴角的笑意一僵，气急败坏起来，“你们怎么能不想出去？这整座古楼都是禁制，你们待在里面，指不定又被什么幻境困在里面。要不是刚才我把你们捞出来，你们还在和僵尸赛跑呢。”

　　温柚和方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意。

　　明渊让他们待在无相境中历练，却没说能进禁制大阵里来。禁制大阵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玩进去。

　　出去，必须得出去！

　　但貌似现在只能通过这小姑娘出去。

　　“你能送我们出去？”

　　“当然。”脆亮的话音在空中转了个弯，“但我有条件。我最喜欢听外面的故事，只要你们讲的故事让我满意了，我就送你们出去。”

　　若是不满意，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那里也别想去。

　　至于怎么算是满意，那就全看她的心情了。

　　被困得久了的灵，又怎会轻易让自己再陷入寂寞。

　　温柚有一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方子絮，你怎么看？”

　　方蕴碾了碾舌尖，微末的痛感让他讲几种情况的结果都想了个清楚。偏回头，低着眸子看着温柚，“先答应。”

　　他从识海抛过话，因为并不常用水信传音，所以用眼神挑了挑墙壁，示意温柚看向那边。

　　“那里面有剑声的翁动。”

　　言下之意，这小姑娘很可能是剑灵。

　　温柚疑上心头，她怎么没听到。眸光捕捉到少年劲瘦腰身上的笛剑，在黑夜中盈着柔和的银蓝光晕。

　　说来也怪，按这支笛剑护短的大小姐脾气，这般情状下，既不出来保护方蕴，也不跳回识海睡大觉。而是无比乖巧地敛着光，装鹌鹑似的插在腰间。

　　就像见到大孩子的小屁孩儿，一声不吭，又不肯离开，就这么眼睁睁巴望着。

　　剑器之间的感应敏锐得多，更别提这支笛剑是阮成子都判定不出资质的，总归有个几百年高寿了，能透过禁制灵纹察觉里面还有把剑，并不难。

　　“小笛剑，是你啊？！”少女突然闪到方蕴身边，抽出笛剑，又飘远了，欺霜赛雪的手捏着笛剑细细把玩，“几百年不见了，你还是这般模样。就是可惜，怎么还没长出剑灵，那样我就不无聊了。”

　　笛剑银蓝光晕蹭了一下，转瞬即逝地又瞎了。

　　温柚莫名觉得，如果它要是有剑灵，此刻应该抱着方蕴泣不成声。

　　这支笛剑惯爱欺软怕硬。

　　方蕴倒没急着把笛剑收回来，而是在识海传话说：“小师姐，你会讲故事吗？”

　　“还行。”温柚道，“不是，你还真想留在这里给剑灵讲故事？”

　　这么些年过去，这傻子的脑子怎么还没变好？

　　啧啧，成神之路真是坎坷。

　　傻子方蕴眨了眨眼，“讲故事能吸引剑灵的主意，我去看看禁制，说不定能找到缝隙出去。”

　　温柚捏着耳垂思考，她思考的时候总有些小动作，须臾后兀然抬头，眸如鹰视。

　　“那万一你找到缝隙，自己跑了呢？”

　　想到什么的方蕴：“...”

　　“我怕你报复我。”

　　“...我不是你。”不会翻脸无情。

　　温柚向后扬了扬身子，从识海传了句大道理过去，“人活一世，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说什么以德报怨的，现世里没那么多菩萨活佛。苍南境又不是寺庙，我信不过你。”

　　不知为何，方蕴牙尖轻露，似乎将那句话翻来碾去地咬了几遍。念完了，戛然抬眸，浅淡的琥珀瞳仁璀璨芳华。

　　“那好。”这两字是说出来的。

　　随后见他抬指游走，两人合拢的掌心同时迸射红光。

　　温柚抬手一看，艳丽明媚的苍南灵纹浮现。

　　--同生纹。

　　她心底一顿，险些没一头栽到地上。

　　同生纹取“同生共死”之意，落成之后一划为二，除非画纹者自己销去，否则这辈子都要生死同担。

　　倒也不必如此。

　　温柚心想，不能给他留下不信任的印象，否则他以后再来道同生纹，她抽神骨不是要把自己也赔进去。

　　这不行。

　　当即开了识海传话，却发现手心里水信传音的灵纹被同生纹替代，根本传不了音。

　　“...”

　　“你们折腾这么一会儿，想好了吧，谁来讲？”没见少女抬手掐诀，却凭空变出一把大椅，自己向后跳坐上去，两条纤细的腿荡了起来，心情上佳，“就你吧。”

　　她指向温柚。

　　没来由的，温柚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说不上的惊愕，与悲哀。

　　“好。”温柚被逼上梁山，索性应下，“这里没有幻境了吧？”

　　“哦。”少女眼底白光滑过，“没了，你讲吧。”

　　不知从何处掏出个果子，咔嚓啃了一口，和山下随大人看戏的孩童一般无二。

　　幸好没乱动。

　　温柚感叹完，灵光一闪，嘴角勾起个邪肆的笑，开始“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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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一下，下一章的“小故事”微恐，不想和剑灵被吓得满地乱爬，可以只看后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