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要强小师姐》梁舟饮

23、山阳道

　　七年后，苍南境，杏源顶。

　　江宴御剑而至，穿梭在纷纷扬扬的杏花雨中，蓦然听闻一阵轻袅爽飒的笛声，前行的脚尖一顿，折身寻向吹笛人。

　　“令师弟--”

　　令怀羽斜坐在一株参天杏树上，长摆垂下，被风拉得飘动。横着短笛，恰是在吹曲。

　　闻声收笛，桃花眼弯了弯，旋身飞下树梢，向来人温和拱手。

　　“大师兄，可是有事？”

　　江宴抚了下心口，竭力使呼吸平静下来，“萧何行和方蕴呢？”

　　“在山下比试台。”

　　“怎么又去比试了？！”江宴微愠，“不是昨日才比试过？”

　　令怀羽失笑道：“萧师兄的性子便是如此，哪管什么日子。”

　　江宴急得一跺脚，掐诀唤剑就要走，令怀羽忙问：“大师兄，出何事了？”

　　“明渊师叔出关了！”

　　*

　　比试台。

　　台下围了一众弟子，各个瞠目张唇，像是连呼吸都忘了，脸色憋得通红。纵使如此，也齐刷刷看着比试台，眸中火光跳跃。

　　“师兄，那是哪位师姐，好厉害！”

　　旁边的师兄开恩似的白了他一眼，“这都不认识，你来苍南混吃混喝的吗？”紧接着一拍脑门，扭过头继续看，愤愤地说，“那是苏瓷师姐和温柚师姐，如今年轻一代里，剑道修为最高与资质最好的两人。”

　　“哦--”那师弟羡慕地拖长声调，还想问什么，却即刻被惊险华丽的比试吸引。

　　--比试到最精彩的部分了。

　　“温师妹，注意了。”苏瓷飞出佩剑，冰蓝色的剑穗在空中飞扬如兰，而她则双手掐诀，手势快得几乎残影，惨每一个动作都漂亮至极。

　　佩剑闻召，立即旋转不止，卷起一阵无形的罡风，扑面刺去。

　　温柚站在另一侧，胸口起伏得厉害，额角渗出密密点点的汗珠，将头发沾了不少。

　　黑幽幽的瞳仁死死盯住飞来的长剑，单手掐诀，剑珮上的银铃晃了两下，清脆悦耳，随即见一片莲花虚影，膨胀数倍，护在身周，挡住了攻击。

　　当苏瓷的攻击明显厉害许多，虚影波浪似的颤抖。

　　温柚已然感觉到灵力不支，咬紧牙关，抬手抹了一下剑身，召剑御敌。

　　霜白与冰蓝两道长剑碰撞，散碎无数星光，炫亮得紧，比黑夜萤火更引人注目。

　　而两人掐诀召剑，剑招变化繁复，一息之内便有数次交锋，实在目不暇接。

　　众人以为今日的比试应当还要延续一会儿。

　　电光火石间，却听一声尤其刺耳的尖锐碎裂声响，弟子们纷纷捂住耳朵，看清何事发生后，傻了眼。

　　--温师姐的剑，碎了？！

　　没了剑，温柚却没立即输掉，而是坚持片刻后，因为灵力耗尽，被冰蓝长剑架住了喉心，无力反抗。

　　苏瓷翻手收回长剑，回眸定定扫了眼剑身碎片，抬指隔空勾起松花剑珮，还给温柚。

　　“...是第三把剑了？”

　　温柚艰难地爬起身，因为过度耗尽灵力，脸色有些苍白，“是，休息好了，我再去剑堂挑一把。”

　　苏瓷不爱说话，这会儿更是沉默。

　　明渊闭关，而温柚和方蕴受洗时间太长，错过了与其他弟子一起修习，阮成子便叫苏瓷和萧何行教他们。

　　后来温柚选修剑道，方蕴主修术法，她就带着温柚一道修行。

　　温柚对剑道的执着与刻苦毫不逊色于她，甚至有时，不要命似的。

　　天赋异禀，再加无出其右的勤勉，使温柚几乎要赶上七年前的她。

　　唯一的问题是--

　　剑可没人能熬。

　　温柚将剑珮存入识海，一抬眸，见萧何行踩着灵纹而来，身后跟着个冷若含霜的方蕴。

　　当下心情就沉了沉。

　　莫名其妙的，自从当年受洗出来，方蕴就像变了个人，冷情冷性，还爱别扭。

　　不过这倒是有了点未来神尊的味道，她还挺欣慰。

　　最好快些修炼出神骨，让她霍霍。

　　“小师妹，咦，剑又碎了？”萧何行瞥见一地残渣，眉心紧皱，“我说，你这么废费剑，未免剑堂先生被你气死，要不还是跟着我修习灵纹吧？”

　　苏瓷冷漠无声地斜着他。

　　“不是，师妹我不是说你教的不好的意思。我...”萧何行手足无措，最后拍了一下嘴唇，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苏瓷冷冷地收回眸光，满脸写着“温师妹你不要和不成器的萧何行学”。

　　萧何行：“...”

　　还是温柚看不过萧何行总是吃瘪，岔开话题，“萧师兄，你们不是昨日才比试了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问出口，又发现太多此一举了。

　　萧何行那点小心思，苍南境中还有谁不知道的？

　　哦，还有一人--执法长老苏豫。

　　自欺欺人来着，端的是棒打鸳鸯的派头，时刻提防着，万一哪天苏瓷有什么不对，他就扛着他的大杖，去杏源顶打残了萧何行。

　　萧何行果然一脸“小师妹，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的神情看她。

　　温柚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转过头，看向方蕴。

　　七年过去，纵然修为突飞猛进，他们容貌上却变化不大。

　　灵泉受洗是洗去凡气杂质，而后迈入修仙之道，延年益寿，容颜变化极小，甚至有的人至死是少年。

　　方蕴比七年前沉稳许多，眉眼如初，但清冷自持，看谁都有三分冷淡，全然没了当初意气冲动的模样。

　　而这变化...似乎从受洗后就有了。

　　就仿佛，他不止是经历了一场身体的受洗，更是遭遇一场心灵的浩劫，而在这灾难中，他最脆弱、最坦率的本心被打的四分五裂，拼起来之后，再也无法感受世俗的温暖。

　　温柚耷拉了一下睫毛，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

　　他果真迈上了成神之路。

　　可她却在想，如果方蕴始终是那个方蕴，或许上一世中，她不会是那个结局。

　　随即又冷笑一剂，因为，这世上没有假若。

　　“温师妹和你都学剑道，弄得今日还有弟子问我，是不是苍南剑道传女不传男。”萧何行继续插科打诨，但苏瓷愣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最后被扰得烦了，肃肃转身，挽手提出佩剑，恐吓道：“萧师兄，你若有事，就快去，若无事，便勤加修行。灵纹绞杀术你可修道最高境界了？”

　　萧何行一时语塞。

　　“师妹...”

　　“萧何行！”没等他解释，江宴火急火燎御剑来，停在众人中间。

　　台下正要散去的一众弟子齐齐拱手，“大师兄。”

　　江宴也还以一礼，继而转身语气不善地瞪着萧何行，“师尊让你带着小师弟，你倒好，整日不是躲懒，就是玩命儿的耍人。今年膳堂丢的一百多只鸡没找你算账，你倒上赶挨罚是不是？！”

　　萧何行脸上一麻，他今年还没开始偷鸡来着？

　　感受到一束异样的眼光，他刚想解释，就见苏瓷踩着长剑施施然飞走了。

　　“师妹，我没...”话说了一半，苏瓷甚至加快了速度，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萧何行：“...”

　　得，洗不清了。

　　“大师兄，我记住了。”心情不佳，他拢了拢随意披挂的外袍，心想今年非要去偷一百只鸡坐实了罪名才行。

　　江宴想起正事，按下心中怒火，转头道：“小师弟，小师妹，快随我上广茗顶。明渊师叔出关了！”

　　“师尊出关了？！”温柚脸上怔愣了一瞬，随后炸开一圈惊喜，话也顾不上说了，抬手预备掐诀。

　　但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佩剑刚才碎了，现在无剑可御。

　　一转头，见方蕴轻飘飘地撩动手指在画灵纹，当即决定侧行几步，闪到他身旁，要搭个方便。

　　方蕴白净修长的手指微滞，用余光瞥了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点，不动声响地继续画纹。

　　灵纹落成，金线游走，方蕴长腿迈出，进了门。

　　温柚乐滋滋地想跟上去，却踏了个空--门消失了。

　　...方子絮！

　　她心底想吃人。

　　江宴翘起眉梢，疑惑问：“小师妹，你的佩剑呢？”

　　温柚扯出个苦笑。

　　他一下懂了，掐诀御剑，“上来，我们一道去。”

　　“多谢大师兄。”她跳上剑，心里感激江宴的同时，将方蕴剐了一遍。

　　萧何行落单留在比试台上，垂头沉思着，明渊师伯要是知道他是如何教小师弟的，不会也满山锤他吧？

　　台下弟子听闻明渊出关，欣喜若狂，只期盼他不要再向上次那样昙花一现，就又闭关去了。于是奔走相告，高声疾呼，消息以奇绝的速度传开。

　　这热闹场面却只会加剧萧何行的恐慌。

　　所以他连忙去膳堂偷了只鸡。

　　--压惊。

　　*

　　温柚一掀风帘，立即见到坐于月窗前的明渊。

　　他容颜不改，只是那头长发的颜色更加淡了几分，身上的活人气儿也流逝了些，好似下一息就能羽化而去。

　　心中犹如压了块磐石。

　　“见过师尊，掌境师伯。”

　　阮成子原本在说笑，闻声停下，对明渊说：“你的两个徒弟这么些年也算不负厚望，修行刻苦用功，现在可是厉害了。”

　　明渊唇色也淡，说：“温柚，过来。”

　　她飞快地扫了眼挺直立于一侧的方蕴，他垂着头出神，呆得很。

　　上前两步站定。

　　就见明渊抬起手指，一线灵力钻入她的眉心，继而像游鱼般钻向识海。

　　--游鱼探海。

　　用来考察弟子的修为。

　　然而，就在那条游鱼即将进入温柚的识海时，灵力倏然化作一片白雾，散在她眉间。

　　明渊也因此咳了几声，嘴角滑下一条细细的红线。

　　“师弟！”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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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何行：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谁在模仿我？！
温柚--废剑达人，年度造作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