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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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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距离云国撤兵、两国休战议和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半年前云国的皇帝云楚不知何故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临终将皇位传给了在身边最不被看好的小皇子云畴。
还在前线的云霆兄弟们紧急收兵回朝,意图夺回大权。
奈何朝中形势已被云影稳定住,且云国大军不认统帅,只识帝印,因而真正的兵权其实还掌握在宫中。
当然不是没有非议,可在云影和云翳两方势力的协助下,云畴很快便稳住了脚跟,将帝位牢牢坐实。
半年过去,那些原本并不看好云畴的官员和百姓纷纷被他远见和手段所折服。
如今整个云国上下焕然一新,再没有了从前的血腥暴戾,隐隐透露着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最为可观的改变,就是当云畴提出理应文武相当、倡导不可再任意贬低折辱女子的地位时,得到了百姓激烈的拥戴。
可见尽管传承如此,而云国百姓却苦此事久矣。
这一日云畴作寻常百姓打扮,提着行囊正预备出发,却被云影和云翳拦了下来。
云翳仍旧坐在素舆上,他的腿已被云畴派御医挨个看过,众人纷纷无奈摇头。
云翳自己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云畴对此事颇为上心,还打算此去再亲自去替他寻些民间方子。
过了这么久,云畴一见二人对他行礼,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云翳还好,不能起身,只是意思一下。
可是云影自从他身份变换那日起,每每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这让从来对她又敬又怕的云畴非常别扭。
他说了不知多少次,云影仍旧不为所动,只冷冰冰地塞来一句“礼不可废”。
云影在见到苏婉儿手中的帝印后就认下了她所说的传位之事,完全没有追究云帝之死的意思。
这半年她事事都替云畴安排的面面俱到,那叫一个尽职尽责,比从前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让宫中那些本以为云大人会怀有异心得过且过的人们叫苦不迭。
云影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露,可云畴却总觉得她变得比从前还冰冷不近人情,越来越像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说起来也怪,在这云宫中,本来和他结怨最深的人就是云翳。
可是自从二人一起捡了条命回来后,从前的仇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云畴隐隐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晓月的存在,他们之间有了可以共同回忆的人。
刚刚登基,每当他无措忙乱得压抑不已时,便会偷偷寻到云翳,和他念叨着晓月姐姐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
奇怪的是,从来只是他在说,云畴至今都不知道云翳和苏晓月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听他絮叨时,他的神情也总是玩世不恭。
但不知为何,云畴就是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云翳在听。
云畴压下心底的想法,看着面前二人,讷讷地看了云影一眼,没敢说话。
他转而望向云翳,见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感觉有些轻松。
他还是没能学着做一个古板严肃的帝王,露出那抹习惯的有些讨好有些妖魅的笑,对着云翳试探道:“大兄,不是说好了让我...让朕去吗?你们...为何又要拦着...”
他说了两句,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过软,不够坚决,末了又强调了一声:“晓月姐姐大婚,朕非去不可!”
云翳嗤笑一声:“你个怂货!都当了皇帝了还商量?商量个屁!老子要是你,想去哪去哪,谁敢拦就诛他全族!”
听见他的话,云影皱了皱眉,提醒道:“大皇子,注意分寸。”
说完她也没再理会翻着白眼的云翳,转头对着云畴道:“陛下,既然有言在先,下官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尽管下官认为此举不妥,可陛下执意要去,下官也只能应允。”
她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不认可不情愿,云畴只当没听见,笑道:“那便再好不过。好啦!天色不早了,朕出发了!”
云影移出两步,又挡在他身前。
云畴的脸耷拉了下来。
云影坚持道:“陛下要去宋国,两国虽已议和,圣女又大婚在即,下官不敢拦。可是却绝不能让陛下如此孤身前往,此行势必凶险,下官已备好了车马随侍,如此才可安心。”
云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推拒:“你的那些人马跟着,如此声势浩大,那才危险!再说了,带着这么些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成亲呢。就依着从前说好的,找两个身手好的随我乔装便可!”
对于这一点,云畴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他见云影仍是那副颇不放心的样子,仿佛宋国人都是什么洪水猛兽,会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于是他站到云影面前,郑重道:“云大人不必过虑了。这一条路,虽只走过两次,可沿途中一草一木朕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我们说好的,绕路直去江宁,不会到京城的,寥寥几人就更不会引人怀疑。”
云影见他心意已决,便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云畴辞别了二人,带着云影选出的几个护卫乔装成出来游玩的世家小公子,一路上果真平顺无事。
如今两国通商越来越多,从前的偏见也有所消弭。
宋云两国本就隔着大漠,不存在什么边境冲突,云畴存心交好,宋国亦不再好战,出行的人也多了不少。
到了江宁,云畴的突然出现果然令苏晓月惊喜不已。
她虽早早就给他捎了信,也寄了帖子,可如今云畴的身份非比寻常,苏晓月本没寄希望他能亲自前来的。
认出云畴的都是从前相熟之人,也知道他与苏晓月的关系,倒是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另眼相待。
苏婉儿在见到他时,甚至将他拉到一边,考校了许久,见他确实有了长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看上去过得不错,整个人都比在云国时年轻了不少,芸桃说她成日沉迷作画,再也不用被尘世烦扰,也算愉快。见到这样的芸娘,云畴也放下了心。
安养了半年,苏晓月的身子已大好了,她穿着大红的喜袍,根本不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就算拜了堂也不安坐于室内,四处跟人扯着闲话。
不过这次苏家和林家想法一致,都不愿太过高调,请来的也都是亲近的友邻,都是熟悉苏晓月性子的,也没人多说什么。
林铮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宋帝,传告民间元朗皇子在战时受了重伤,不治身亡,又回到了林铮的身份。
不过他对于朝廷纷争早就失去了兴趣,跟着苏晓月回了江宁,就在苏府边上置了个宅院,等二人礼成之后,就打算在那里悠然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云畴这一路已听了不少传言。
宋国原本四个皇子,宋西固得了怪病,好不容易寻回来的皇后嫡出宋元朗也受伤身亡,而那个本来最有望争储的宋瑾瑜,竟然也不知所踪了!
有人说他曾随着元朗皇子到边境打仗;也有人说他失去母妃受了刺激、投湖自尽了;最离谱的,是有传言说他带着康王最宝贝的那位郡主殿下私奔了!
百姓们都在惋惜,这宋国皇室如今只剩下一个难成大器的小皇子,果然逃不过子嗣凋敝的诅咒。
云畴也是在苏晓月大婚这日,亲眼见识了什么是越离奇的谣言越可能是真的。
苏府不注重所谓尊卑,请来的人也身份混杂,有京里的康王世子,也有外头卖菜的李大娘。
这件事的起因,是礼成后,参宴的人走了大半,只剩下亲近的一些。
由于住得不远,苏文和也丝毫没有什么女儿出嫁的失落,正兴冲冲地拉着康穆云拼酒。
林铮便护着到处乱跑的苏晓月,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
就在此时,两道人影不请自来,径直进了院。
原本还在豪迈地端着酒坛牛饮的世子殿下看清了那两人,将酒坛摔在地上,嗖地一声就飞了出去。
下一刻,云畴便瞧见打过几次照面的宋瑾瑜被康穆云掐着脖子疯狂地前后摇晃,一旁的康穆清想拦不敢拦,有些微醺的苏晓月愣在了原地,尖叫一声就要去抱小郡主,林铮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热闹。
云畴站在角落里,根本不知该去帮谁。
此时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就见到宋珏诚笑嘻嘻地朝他道:“好久不见啊,皇帝陛下。”
云畴选择无视那群纠缠在一起的人,屏退护卫跟着宋珏诚溜到了后院。
久别重逢,二人都激动不已。当初分别时,再没想过此生还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寒暄过几句,云畴才知道宋瑾瑜已经带着康穆清回京见过了宋帝和康王,对于他们的率性而为,两个老人也无可奈何。
训斥了宋瑾瑜几句,便要他给康穆清一个名分。
如今宋瑾瑜也无心再回朝,康王见女儿一百个乐意,又不必再卷入纷争,只好硬着头皮认了此事。
后来得知他们要来见礼,宋珏诚便缠着宋瑾瑜偷偷将他也给带了来。
宋珏诚看着云畴,突然道:“我记得那时,你说你想做个教书先生。”
云畴明白他的意思,便笑着答道:“是啊,谁想到我还能有如此离奇的境遇。继承皇位虽非我所愿,但做到今日,我已不能再脱身,云国还有许多事,非要我去做不可。不过你放心,阿诚,我很开心。”
宋珏诚很能理解他的意思,如今宫里只剩他一个,宋帝已有意在他诞辰后就将他立为储君,好像生怕这仅剩的一个儿子也跑了。
听着前院传来的喧闹声,宋珏诚看着云畴的眼睛,好奇询问道:“你如今已成了帝王,是不是也有了一统天下的宏图?”
云畴摇头笑了笑,也看向他答道:“我图的,不过是河清海晏,岁和时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