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驳》尘不记

8、第八章

　　叶乔晕乎乎地走向大街，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街上的景象很快便吓了她一跳。

　　原本好好停在停车位上的车辆居然接二连三地燃烧起来，红绿灯拐角处成了连环车祸现场，爆炸声震耳欲聋，惹来一片疯狂的惊叫，持着武器的人无目的地冲着人群挥舞，一阵刀光，倒下不少人，血色、燃烧的火堆，这种恍若末日的场景狠狠震慑了她。

　　一阵凄戾又绝望的呐喊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平驳头商务西装的职业精英此时正面色狰狞地望着自己，脚上的德比鞋已经布满泥污，金丝眼镜斜斜地挂在鼻梁处，眼神中充满狂放的血丝，隐约还能见着些灰败。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死这个世界，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男人持着剪纸刀朝着叶乔冲来，以一种不似常人的极快速度，这副场景和昨夜那个烧伤的青年高度重合，都是一样的不可预料，都爆发出一样的狠意与决绝。

　　叶乔来不及闪躲，只能朝着路边零散的小店跑去，只是里面都塞满了面色惊恐的人。她用力拍着玻璃大声求救，里面的众人却不肯伸出手拉她一把。怨恨让她浑身发烫，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只能放弃无望的求助，转而朝着更杂沓的街道跑去。

　　幸运的是由于叶乔个子娇小，她可以很自如地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虽然也被误伤了很多次，甚至鲜血已经模糊了右眼。

　　她快要跑出去了，出口就在前方，希望正站在对岸冲她遥遥招手，马上、马上、马上！

　　叶乔的一只脚已经踏出拥堵的人群，自由的空气就在咫尺之间。突然斜里插出一只手来，死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向来时的路狠狠拉去，她不能这样回去，回去就是死，这里是血腥的地狱，她必须跑出去，无论怎样也好。

　　慌乱使她狂乱地舞着四肢，手里陡然一痛，她艰难地侧头看，发现自己手里居然碰到了一把瑞士刀，刀面卡在自己的掌心，她心一狠，忍着手掌被削断的危险，将那个女人手里的刀抢了过来，然后冷漠地看着那个女人一脸惊恐地被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把斧子砍掉下半身，她抓住被那人的手，看也没看直接一刀切下。鲜血溅了一脸，头发散乱地飞舞，她没再多留，捂着被自己伤到的后脑勺，转身跑了出去。

　　一个人只有要死的时候，才更有求生的欲望。

　　叶乔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快到无法感知缓慢流动的鲜血，快到无法思考一朝突变的世界，快到根本没有注意布满障碍的前路。她一个踉跄，顿时陷入一阵塌陷，面朝下跌了下去，几个翻滚后摔进窨井，掉入一片漫空黑影，二氧化碳和沼气浓得仿佛让人陷入濒死的湮塞中。

　　所有声音突然变得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巨如惊雷炸脑，飘如隐月灵息。她什么都不知道了，陷入一片恍惚。

　　蓝星纪2043年7月17日，宇宙磁场能量突然暴动，厌灵潮爆发，世界上生命体遭受毁灭性打击。

　　在叶乔昏迷的这段时间，天空出现异象。黑色粒子风暴跃跃欲试，在苍白的天色中显得狰狞，数百个球状闪电在空气中四处游走，碰到生命后如被吸引的电子，开始包裹着单个人体做环绕运动，直至这个生命砰然如血雾散开，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分裂增生，继续寻找目标。

　　方才还雾集云合的人流霎时一空，只留下一片腥风血雨，仿佛进入无魂之域，人影、车喧都被倏然吞没，只留下些还在不断运作的机器。

　　叶乔从污水里爬了起来，不顾浑身湿透的狼狈与肮脏，她抬头望向圆形的出口，陷入恐惧。

　　她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四处张望间，发现锈腐的爬梯静静伫立在一旁。她咬咬牙，艰难地爬了上去。她好几次都因为氧气不足而陷入短暂昏迷，险险地挂在梯体上，仅靠着双手支撑，快到终点时横杆突然滑落，脚下一空，身子往下滑了滑，蹭得手肘和胸前全是血痕。

　　叶乔艰难地晃悠了几下终于稳住，望了眼出口的距离，继续向上攀爬。

　　到了地面，她累的直接躺下，仰头所看的天色，带着闷意，但雨就是不下，云越挤越多，形成一片泛着青紫的赭红，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如另一轮黑日，临空悬挂，张牙舞爪地吐出电光，银蛇狂舞。

　　叶乔奋力朝家的方向跑去，街上空旷，烟雾缭绕，似乎即将到临地狱，席卷而行的旋风吹起地上的白色浮尘，再送往半空，最终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只有呼吸声，只有不停压抑且加速喘息的翕动，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店铺里却堆满成群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叶乔停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到家里或者转道去往寝室，所有的地方好像都不属于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更改路线，继续奔跑。

　　终于，她到达了小区楼下，在电梯和楼道间辗转，此时，她的脑子里飘满电梯事故的画面，脚步一晃，直接爬上了楼梯。

　　她家住在12楼，步履不停，却越来越慢，到达楼层后，先是敲响1202的大门，无人应答，才掏出钥匙。

　　“咔哒”，门开了，又是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

　　窗子大开，飞进来的风吹动窗帘，在铅灰色的天色下，扬起的一角如诡物奇行，呜呜地哭诉着今日的非常。

　　她轻轻放下背包，虽然大概率没人但还是很警惕地四处察看，走完一圈，才终于放下心，瘫倒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片刻后，她转身回到房间，拿了钥匙打开隔壁的大门。

　　打开门之后发现屋内一片昏暗，隐约看到所有的窗帘全被合上，正想打开灯，却被一只手制止。
　　她回头看，发现只能隐约瞅见一片轮廓，耳边传来李侠颤抖的声音。

　　“乔乔，我该怎么办？”

　　话说完，一双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肩膀，仿佛要深深地嵌进去一样。

　　叶乔挣扎了一下，发现毫无用处，只能轻声询问。

　　“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冷静下。”

　　说着，试探性地把手挪到了开关旁。李侠却像多长双眼睛一样，在盯着她的同时，直接伸手把叶乔的手捏住，力气大的不容反抗。

作者有话说

　　重置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