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54、平地惊雷

　　元妃省亲犒下的赏赐，宝玉、贾兰得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子两对；贾环只得表礼一端，金银锞子一对，与其他几房的贾珍、贾琏、贾蓉等人一样。
　　晚间，李纨差人来喊贾兰回去，贾兰本还想今晚就在三叔处过夜，可惜奶嬷嬷来不许贾兰再留。贾环送贾兰出门去，站在院门口，贾环对贾兰道：
　　“我刚刚已悄悄探了你的内力，却观你身体负担较重，想是当日给你的固元丹药也吃完了。你往后每日练功不得超过半个时辰，需得多加修养。府里的补品，什么人参、鹿茸，你也莫要胡吃，左右日常的饮食即可，以清淡养身为要。练功习武不在乎朝夕速成，否则根基不稳，反而伤了身体。”
　　贾兰笑道：“我都是比照三叔你当日的量来的。”
　　“胡闹！你怎能比照我的量来，将来落下病根，有你受的！”
　　“为何三叔可以，兰儿却不行？”
　　贾环微微叹气，摸摸贾兰的头发，笑道：
　　“人生就像那蜡烛，我要照亮开头的路，自然需得把灯捻子挑长，方能烧得亮；你却要照亮后头的路，故而要把灯捻子剪短，方能烧得久。日后不论面临何种滔天巨变，记住我今日的话，你只需脚踏实地，把每一步踩稳当了，便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贾兰不知为何，只觉鼻子发酸。他从小没了父亲，自从拜三叔为师傅，心虽不自知，却总想着依靠他。二人分别不过几步，又听贾环的声音传来：
　　“我在书橱里给你留下了几本书，具是武学典籍。日后我若不在府中，你可自来取。”
　　贾兰掉过头来，却见贾环已经转身回了院子，只得忍住金豆子，朝黑夜微微点了点头……

　　这几日府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奇谈怪论，说宝玉与贾环二人八字不合，如今一并养在府里，恐怕贾环的命格要冲撞了宝玉，一面将宝玉的造化都吸到自己身上，一面又要处处压制住宝玉，不使其能出头。
　　贾母听到此言，虽面上不信，心里却也发堵，暗中怀疑是王夫人在捣鬼，不由怒骂道：
　　“无知的泼妇，她为了打压庶子，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却不管那环小子也是他家老爷的儿子。”
　　不过骂归骂，贾母对此也无可奈何。一则，王夫人如今地位尊崇，手握理家大权，轻易也开罪不得，二则，她也真担心宝玉的命格会被贾环吸了去。
　　君不见，宝玉衔玉而生，为何而今已是舞勺之年，却仍不进学？反倒是贾环，总听闻贾政夸赞其是个文物全才，大概冥冥之中自有道理。
　　王夫人听闻这个传言，却又疑心是老太太暗中放出了这消息。
　　“老太太莫不是想让那环小子分家出去？”
　　王夫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分家，哪有那么容易！她如今已经查实了贾环在外置私产的罪证，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要将这个小孽障一锤子打死，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分出去享福？大老爷贾赦都快五十了，想要分家也是不可得，没得便宜了这么个谬种。

　　家中姐妹们探春、黛玉等人，素知贾环与王夫人之间不对付，怕坏了宝玉和贾环的兄弟感情，便悄悄商议着，要趁着元妃省亲之后的几日，贾家人困马乏、上下无聊之际，邀贾环一道来宝玉处联诗。
　　贾环听闻黛玉相邀，又听闻众姐妹都要来，史湘云和邢岫烟也来了，连兰哥儿也要去，心中甚是感动。
　　想自己上一世，连亲姐姐探春都嫌弃，宝玉丢了玉，也能平白怀疑到自己头上，哪有能得这么多姐妹关心，相邀联诗的待遇。
　　是日，除了宝玉见到贾环之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外，其他众人具都尽兴。宝钗素来将宝玉与贾环一体待之，今日分寸拿捏也都恰到好处。黛玉出第一句，众人皆联，贾环一共联了九句，为众人之最，其实不过是众人皆照顾贾环，有意让他出一回风头。
　　临了，湘云道：“三弟弟才思敏捷，以往却不多见，往后定要多多来聚，莫使明珠蒙尘了才是。”
　　宝钗笑道：“这又是谁教你的糊涂话？怎得不在女孩儿队里现才，便叫明珠蒙尘？他是个男儿家，自然有他平日里的去处。”
　　宝玉微微皱眉，不管宝钗这话，又笑道：“环儿今日所联，我最爱‘意趣无人柳，新觉泠古塘’一句，却不想如此清丽高冷之意境，竟然出自须眉男子之口，实在教我大开眼界，”
　　黛玉听闻宝玉复述贾环的这句，怎么突然听起来像是“一去无人留，心绝冷骨堂”，不禁后背发凉。

　　这一日，贾母特邀那宝玉寄名干娘马道婆到府里来，专门问一问贾环与宝玉八字不合，命格相冲的事宜。那马道婆早就收了贾环的钱，自然满口都是二人命里犯冲的话。见宝玉面上满不在乎的样子，马道婆对贾母笑道：
　　“老祖宗，老菩萨，那里知道那佛经上说的利害！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就有多少促狭鬼跟着他，得空儿就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贾母急忙问：“那有解救方法没有呢？”
　　马道婆笑道：“这个容易，只要让两个分开，一切因缘纠葛，自然都化解了。”
　　宝玉登时跳将起来，骂道：“什么神道疯婆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敢在此胡言乱语！哪个又是促狭鬼？要分开？如何分法？你倒是分说清楚！”
　　马道婆受了宝玉一顿骂，心里满不舒服，便往各房问安闲逛去了。一时来到赵姨娘房里，二人见过，赵姨娘命小雀倒茶给她吃。
　　赵姨娘正粘鞋呢，马道婆见炕上堆着些零星绸缎，因说：“我正没有鞋面子，姨奶奶给我些零碎绸子缎子，不拘颜色，做双鞋穿罢。”
　　赵姨娘叹口气道：“你瞧，那里头还有块像样儿的么？有好东西也到不了我这里。你不嫌不好，挑两块去就是了。”
　　马道婆便挑了几块，掖在袖里。赵姨娘又问：“前日我打发人送了五百钱去，你可在药王面前上了供没有？”
　　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
　　赵姨娘叹气道：“阿弥陀佛！我手里但凡从容些，也时常来上供，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道婆道：“你只放心，将来熬的环哥大了，得个一官半职，那时你要做多大功德还怕不能么？”
　　赵姨娘心里苦。环儿摆明了就是打定主意要出府去的，他是个主意大的，哪里还能等得到将来。
　　马道婆见赵姨娘这样，心思婉转，立刻就明白了，笑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本事，也难怪。明里不敢罢咧，暗里也算计了，还等到如今！”
　　赵姨娘听了马道婆这话，顿时心里一惊。不过转头想来，环儿之所以打定主意要出府，无非是觉得府里头再没了指望。只要除掉了宝玉，以环儿的本事，又怎会没有指望？

　　这日黛玉来看宝玉，赵姨娘跟着也来了，只说替贾环给宝玉带了几斤桂花糕来，说罢就离去了。黛玉与宝玉正说着话，宝玉突然抱住头道：“嗳哟！好头疼！”
　　黛玉道：“该，阿弥陀佛！”
　　宝玉大叫一声，将身一跳，离地有三四尺高，口内乱嚷，尽是胡话。
　　众人一时都慌了神，不过半日，宁荣二府都传开了，说宝玉中了邪，一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的天翻地覆，眼见人不吃不喝，精神头像是不行了。
　　贾环记得，前世的宝玉像是也有这么一遭，连带着凤姐也闹腾了一回。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两人不行了，却遇上了一个赖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幽幽前来，转瞬而去，稍一作法，两人便死里逃生，又活了过来。
　　这一次独独只有宝玉一人遭灾，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某些人的命数。
　　眼看三日的光阴已过，宝玉躺在床上，连气息都微了。合家都说没了指望了，忙的将他的后事都治备下了。赵姨娘立在外面，假作忧愁，心中称愿。
　　贾赦心中十分悲哀，邢夫人虽然心中窃喜，面上却也哭得伤心，还要去寻医问药去，贾政连忙止住他们道：
　　“儿女之数总由天命，非人力可强。他二人之病百般医治不效，想是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去。”
　　至第四日早，宝玉忽睁开眼向贾母说道：“从今已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发我走罢。”
　　贾母听见他这话，如同摘了心肝一般。站在一旁的赵姨娘止不住心中快慰，对贾母道：
　　“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省他受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里，也受罪不安……”
　　这话还没说完，贾母一口唾沫便啐到赵姨娘脸上，骂道：
　　“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意他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你别作梦！他死了，我只合你们要命！都是你们素日调唆着，逼他念书写字，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不都是你们这起小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他，你们就随了心了！我饶哪一个？”
　　贾政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着急，忙喝退了赵姨娘，委婉劝慰了贾母一番。
　　贾环一直站在人群角落里，见今日情形与前世相似，料定那一僧一道就快要来了。果不其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木鱼声，是那一僧一道，已然走进门来。
　　贾政连忙问二位：“在何山修道？”
　　那僧笑道：“长官不消多话，因知府上人口欠安，特来医治的。”
　　如今众人只道死马当做活马医，便也由着他二人作法。
　　贾环退到赵姨娘身旁，悄悄拉了拉赵姨娘的衣袖，示意她赶紧随自己离去。
　　“小友坏了此间众人的因缘，此时就想走了吗？”
　　众人听那跛足道人突发此言，却不知是在说何人，转头望去，方看见贾环拉着赵姨娘正要离去。
　　贾环转过身来，只觉得奇异。赵姨娘托马道婆魇镇之事，并未告知贾环，故而此时贾环只当这一僧一道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不由心生警惕，问道：
　　“大师今日来府中医治，满府上下具是感激，却不知何谓坏了因缘？还望大师莫要打机锋。”
　　那赖头和尚冷笑道：“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而今因小友之故，教她们多留凡间一世，这不是坏了此间因缘又是如何？”
　　跛足道人不耐烦道：“还跟他说什么，还不拨乱反正，将因缘拉回来！”
　　赖头和尚道：“恐如此亦不足以改回此间各人命数，不如由他去吧……”
　　跛足道人冷笑道：“岂可如此！天机已定，逆天改命伤的亦是他的阴骘。”转头又对众人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宝玉床下突然飞出了一张鬼面画符，背面写着宝玉的生辰八字。
　　贾政看后，大怒道：“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那跛足道人笑道：“自家有愚妇，何须问他人……”
　　转眼，那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飘然而去，只留下屋中众人惊诧万分。
　　赵姨娘此时已是满脸发白，贾环亦头皮发麻，脑中仿佛响起一道惊雷，一口气血上涌，差点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