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武林高手贾环》乔山

49、师徒断义

　　冯紫英跪在祠堂前，低头不语。
　　冯唐怒道：“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冯紫英道：“我想辞掉暗探之职，也不想领锦衣军。爹，您就让我入冯家军吧，我想去西北打仗。就算从一个小卒做起也好，我一定能替冯家挣军功回来，将来光耀门楣！”
　　冯唐哪里不知道，冯紫英这是不愿再得罪勋贵势力了，不然他也不会收一个勋贵子弟做徒弟给自己留后路，还和那人打得有来有回。
　　可冯家就是今上和忠顺王爷手里的刀，刀是不能有主见的。一旦刀有了主见，它就不再安全了。
　　冯家要想成为百年不倒的世家，就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只能指哪打哪。
　　“你以为，你去军中，就能建功立业了？那也该问一问，是谁的功，谁的业！是你的功业，还是皇帝的功业？这都不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笨的儿子！”
　　冯紫英道：“我不懂谁的功业，我只知道，只要我一心保家卫国，朝廷就不会亏待我。”
　　冯唐举起桌案上的鞭子，狠狠朝冯紫英身上抽去，抽得冯紫英鲜血淋漓，倒地不起。
　　“你如何保证，你能一心一意，保家卫国？你如何保证，你不会生出异心，威胁皇权！”
　　冯紫英登的抬起头，心中地震颤仿佛要把脾胃都碎裂了……我如何保证？
　　冯紫英茫然了，我一颗心全在朝廷，还要怎么保证？
　　冯唐丢掉鞭子，幽幽叹道：
　　“咱们家已经踏上了这条船，就必须一路走到底。你想中途跳下船去？做你的梦！别忘了，你的手上也沾了四王八公的血！这个时候你要请辞，皇帝会如何想你？忠顺王爷会如何看你？又该如何看待我冯家？四王八公又有谁能容你！难道要等到我冯家一百八十多口人人头落地的时候，你才幡然醒悟吗！”
　　冯紫英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冯唐接着怒道：
　　“那个贾环我见过，忠顺王爷也见过。他的心思有多深，你根本就不知道！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不惜献出家族的前程，亲人的性命，你追求的是什么？我来告诉你！是镜中花，水中月！”

　　王夫人刚刚得知宝玉今日练习骑射时，竟然临时起意与贾环换了马，结果从马上摔下来，差一点出了事。她脸色惨白，心有戚戚。
　　“阿弥陀佛，好在人没事……”
　　老天爷，莫不是做了恶事，临了都要报在儿女头上。王夫人心里说不出的苦，此刻只觉头痛，恨不能倒在地上，晕死一回，也好过日日夜夜强撑着苦熬。
　　她如今如死灰槁木一般，天天吃斋念佛，可又有谁知道，王夫人从前也是一个宽仁慈厚、天真烂漫之人。可惜她不识字，无法满足贾政年轻时诗酒风流的脾性，贾母便趁机将赵姨娘塞给了贾政。就在她怀着宝玉，对未来满心憧憬的时候，却传来了赵姨娘也跟着怀孕的消息。
　　老天爷，我做得这一切，都教我一个人来担，莫要连累到元春和宝玉身上。我就剩下宝玉一个男孩儿了，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宝玉将来的路给铺平了……
　　“你说什么？那个孽障为了救彩霞，花了五百两银子？”
　　王夫人一脸惊诧地听着周瑞的来报，心思顿时就婉转起来。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还不是去年赵国基出府，在那东街上开了一家铺子，想来赵国基也会暗中接济赵姨娘呢。”
　　赵国基出府之事，王熙凤当日跟她提过一嘴，王夫人有一点印象。好像是赵姨娘跟老爷商议的，老爷口上答应了，赵姨娘便前来告知王熙凤，要了身契回去。当日她做主，抹了赵国基一家的五十两安家费，全当出一口恶气。
　　“这么说……那赵国基如今的买卖做得不小啊？”
　　“奴才都在外头打听了，都传说赵国基已经开了三家铺子，却没有人知道是哪三家。他们藏得隐秘，外人也难打听。”
　　如果这些生意有贾环的股，或者是贾环在暗中经营，那么一个庶子置私产的不孝之名就要扣在那个孽障的头上。任凭老爷如何袒护，府里养出这样的蛀虫，这宗大罪也铁定能要了他的命。
　　王夫人的内心突然激动不已，可多年的打磨已经让她学会了隐忍。
　　不行，这一次，一定要坐实了！

　　次日，王夫人去到贾琏处见王熙凤。凤姐如今已经丢了管家权，又有了身子，正好专心养胎。老太太做主，让内宅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由李纨带着探春、黛玉三人一道商量着办。
　　“太太？”
　　凤姐见王夫人来了，急忙从躺椅上起来。王夫人忙上去拉住凤姐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该好好歇着，做什么见我还要行礼。”
　　凤姐道：“大夫早把过脉了，是个丫头。”
　　“丫头有丫头的好，不似混小子们天天给当爹当妈的惹祸。”
　　凤姐笑着请王夫人坐下，问道：“太太今日来找媳妇所谓何事？如今我着了人家的道，管家权也丢了，府里的事儿轮不到我来做主了，只好守着肚里的孩儿，每日像个废人一样吃吃玩玩。”
　　王夫人道：“我只想求证一件事，事关赵国基的。听说他开了一家铺子，生意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日进斗金。”
　　王夫人心里一惊，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凤姐笑道：“这话，太太不来问我也就罢了，左右是环老三的一个把柄攥在我手上。今日太太既然问了，少不得我就要把他的事儿给捅出来。我早就怀疑，那家铺子背后的东家，其实是环老三，只是人家做的干净，我抓不住证据罢了。”
　　王夫人知道这件事不能着急，需要慢慢确认，暗暗查访，以防打草惊蛇。

　　贾环心知，昨日当众以五百两银子赎回彩霞，怕是赵国基铺子的秘密要瞒不下去了。不过好在，如今赵国基已经买了西山庄园，并了三家店铺，积累了二十多万两的资财。东街杂货铺能保则保，保不住也可以给他名下的其他资产打掩护。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前来入股。一但赵国基的生意与别的豪门合股，贾家便再难行巧取豪夺之事。
　　贾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冯紫英。
　　“便宜这小子了，让我白白跟他分红利。”
　　贾环嘴角微翘，想象着冯紫英明日听到那红利数之后眼馋的样子，铁定是要笑死人。
　　次日一早，贾环便带着礼物前来冯家拜会，以弟子的身份，要来见一见冯紫英这个师傅。贾环今日穿着打扮合度，小少年的模样特别讨人喜欢。塞给了那门子十两银子，贾环恭恭敬敬道：
　　“此事辛苦小哥哥啦。”
　　那门子咬了咬银子，笑脸盈盈地对贾环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了，今日铁定让你见到少爷！”
　　不多时，那门子垂头丧气过来回贾环道：“你回去吧，我家少爷说今日谁都不见。”
　　贾环躬身行礼：“劳烦哥哥再去通报一声，就说是弟子贾环前来拜见。”
　　那门子不耐烦道：“都说了，今日谁都不见。你快回去吧！”
　　贾环无奈，只得又掏出了十两银子，塞到那门子手上，好声好气道：“哥哥不妨再试一试，就说少爷有个朋友，叫贾环的，今日有事前来拜会，望准允！”
　　那门子收了银子，无奈道：“我看你是个懂事的，只帮你这最后一次。”
　　不多时，那门子怒气腾腾地回来，一把将二十两银子丢还给贾环，骂道：“我家少爷说了，没有叫贾环的徒弟，也没有叫贾环的朋友，你快滚吧！”
　　“你说什么？！”
　　“我家少爷说不认识什么朋友叫贾环，也没收过这徒弟，你快滚吧！”
　　贾环愣愣站在冯家门口，那门子快速关上大门，朱红的大门“嘭”地一声便紧紧关上，将贾环挡在外面。
　　贾环心里像是落了一块大石头，空落落地提不上劲头。半晌，他再一次去敲冯府的大门。这一回跑出来了十几个拿着棒子的小厮，为首的那一个骂道：
　　“哪里来的孟浪货，敢在神武将军府撒野，再不走，休怪棍棒不留情！”
　　贾环眼角微垂，低着头，哑着嗓子，怒气腾腾地问道：
　　“这是冯紫英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
　　这就是冯紫英的回答吗？
　　不是师徒，不是朋友，那是你希望是什么？
　　若做不成朋友，往后便是路人。
　　贾环决定去见冯紫英一面，这些话，还是应该当面问清楚的好。
　　贾环眼角闪过一抹寒光。不多时，冯府门口十几个小厮倒了一大片，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呻吟、哭喊。贾环红着眼睛，望着最后那个站在自己面前，还举着棒子的小厮，正是收了他二十两银子的那个门子。
　　那门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丢下棍子磕头求饶。
　　贾环怒吼道：“我要见冯紫英，你让他出来！”
　　那门子拔腿便跑。不多时，又见他提着一个包裹怯生生地跑回来，远远将包裹丢给贾环，诺诺道：
　　“贾公子，你……你别打我。我家少爷说，你看到这个包裹，自然就明白了。”
　　贾环愣住了。这包裹里装的，正是今年正月里，冯紫英下江南之前，从贾环处薅走的小物件。
　　意思已经够清楚了……那还留在此处干什么……
　　贾环头也不回，转身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