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蒲公英》座城

3、第三章

　　宋遇安睁开眼睛，耳边是各种打扫的声音，水哗哗浇在盘子上的声音，吸尘器的呼呼声，还有拖鞋踢踏在地板上的碰撞声。
　　“这样子真的不浪费吗？”宋遇安从床上坐起来冲门外喊了一声。
　　张嫂冲进来：“浪费什么呀，几点了几点了，我记得你是八点必须到那个什么补习班是不是马上就八点了嘛你还在床上怎么办哟这宋总发现了不骂我嘞啷个办你哩衣服在哪里哟”
　　宋遇安想笑，每次这个张嫂一急说话就不断句，口音也出来了，非常有意思。
　　“他啷个会骂你嘞，”宋遇安学着张嫂四川口音，“他只会骂我嘞，嘿嘿。”
　　“啷个你还笑！起床哟我滴少爷！”张嫂也笑了，“打脑阔嘞你！”
　　宋遇安指了指门外，“洗东西水没关啊张嫂。”
　　“哦哦哦对头，我咋子忘了嘛，快起床噻！”张嫂急冲冲地往外跑。
　　“对头对头…”宋遇安一边学着张嫂的话一边慢悠悠地床上翻下来。

　　唐璥把床边上的闹钟给拍灭，头重的跟八百斤似的，全身仿佛昨天不是去上课而是去古埃及被鞭子抽着造金字塔的酸。
　　猫在外面抓他的门，喵喵叫着。
　　唐璥打开了门，抱起了猫，摸着它软软的毛，“十六啊，下午好哦。”十六在他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起来了啊。”老爸坐在客厅看书，抬眼看了看他，“昨天晚上又吃药了吗？”
　　“嗯，”唐璥把十六放在地上，揉着脑袋往厕所走，“头晕。”
　　“安眠的药还是少吃点吧。”唐璥在水声中听到老爸说。
　　唐璥没再说话，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如果不吃就睡不着，虽然吃了也睡得不好，而且他如果吃了必然头晕。但为什么睡不着，大家都知道。原因弯弯绕绕，联系太多。但凡关于以前的事他不想说，不想回忆，连开个头他会觉得无力。
　　桌子上放着早餐，老爸站在玄关换鞋。
　　唐璥拿起包子咬了一口，他很没有胃口，但他必须吃，他实在懒得去应付老爸充满探究的目光和担忧。他讨厌任何追寻和观察的目光。就像昨天那个宋遇安一直的观察，就好像他脸上长花了似的。
　　“我去公司了，上午吃的药别忘。”老爸看着他，“嗯。”唐璥没抬头，“好。”他知道老爸又在观察他。
　　门被关上了。他把包子放到盘子里，叹了口气。擦了擦手，他回到房间拿书包上课，在出门换鞋的时候望向了桌子上放着没动几口的早餐。
　　在趴在沙发上十六安静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会，还是把包子旁边的一袋牛奶揣手上了。
　　刷卡出小区的时候唐璥突然想起早上的药还没有吃。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
　　操了，马上迟到，他闭了闭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能打倒回去了，妈的。
　　等他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二十了，尽管他是跑着来的。老师在他的教室等了挺久。唐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他手上被他捏得稀里糊涂的牛奶，还是放弃了把牛奶送给老师的想法。不过老师似乎习惯早课学生的迟到了。向他招了招手。
　　他不记得这老师叫什么，也忘了他教什么的。只能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老师。”
　　“没事没事，刚来的学生基本都会迟到一两天。有的直接旷了第一节课呢。”老师坐在他的旁边，“其实你第一节的课不是我的，但是我一个学生也是早课迟到，直接第一节课请假了，辛亏他不是高三的，要不然我得骂死他。你数学老师堵路上了，你今天反正也有我的课，所以我跟你上课。两节课对换一下。”
　　“好的，”唐璥有点犹豫拿什么书，他也不记得今天早上是数学课。
　　但他还是顺嘴问了一句“你学生和我一样也不是高三的？”
　　“是啊，宋遇安你知道吧，就他。”老师看着他犹豫的手，“怎么了，书没带？”唐璥非常尴尬，他已经很久没有尴尬过了，又迟到，还不记得对面老师叫什么教什么“呃，老师我不记得您教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
　　老师愣了一下，“哦哦，我教化学。你把化学书拿出来就好了。”
　　唐璥听了简直想扇自己，今早上还把化学书掏出来放书桌上，他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捅死当时动作如流水般自然的自己。
　　他连懒得掩饰都不想掩饰了，直接望着老师“老师，我书没带。”
　　“啊？啊，你…算了，我去给你找一本。”可能老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直接出去找书去了。
　　唐璥抬头望向天花板，叹了口气。
　　老师带回来的书是一本跟破烂似的书，“将就用用吧，这个校区只有你和宋遇安还有一个叫徐江是高二的，徐江教室门锁了，我只能去宋遇安教室里翻。”
　　虽然他刚才经历一个尴尬现场，但他看到这本连破都破得那么清新的书，还是不由得感叹这宋遇安是真的个性。
　　看着破成腌菜的封面直接用马克笔写的龙飞凤舞的名字。宋，遇，安。有点想笑。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不用，谁让他迟到呢，而且他也不在意这种东西的。一天天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化学老师笑着说。
　　“啊。”这个人看着拽了八叽的，和各种老师关系倒挺好。唐璥想。

　　“又迟到！”陈老师戳着宋遇安的胸口，“你晚上到底睡不睡觉的！我发现你上课睡觉也就算了，早上还起不来，在床上睡睡睡！”
　　“没。”宋遇安瞟着化学老师从别的教室里出来。
　　“行，”陈老师又笑眯眯地，“今天凌晨两点半走。我发现你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
　　“我今天早上不是化学课么，怎么我看见老师从别的地方出来。”宋遇安选择直接略过陈老师的话。
　　“不要转移话题啊！宋遇安！”陈老师瞪着他。
　　“没。”宋遇安简直无奈，“堵车啊，我又不能控制。”“不能控制你就，早，点，起。”陈老师说。
　　“你早课不来，怎么，化学老师还不能去给其他学生上课了啊？他就你一个学生？”
　　化学老师走过来把书塞到宋遇安手里，“那个什么，今天唐璥没带书，我就借用了你的书哈。”
　　“用呗。”宋遇安和走出自己教室的唐璥对视了一眼。“又不是金子，用就用呗。”
　　“算了，我真的是懒得讲你了，你今天加默两首诗。”陈老师被打断了也没法再说下去了，“赶紧去给我预习下一节课的东西。”
　　“知道了。”宋遇安拿起书，转身回到自己的教室里。
　　在全日制上课的时间是周一到周六，虽然说周六也要上课这一点让宋遇安不爽得很，但是周六和平常相比只要上一上午的课，下午写完三科的卷子就可以走人。这比平常要学到半夜，默这背那的要强得多。
　　宋遇安看着手底下的语文卷子，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明白，这种卷子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明明很通俗易懂的东西，他就不说人话，非得车轱辘话，用很难的意思表达出来或者故意拽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用奇怪的语调说出来。明明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组在一起不清楚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他妈的。”他实在是没耐心去写这种试卷了，可能是这么多年上学的学习习惯没养成，平常在学校他要么不写，要么就随便找一个卷子抄几句应付。
　　格局小了，还是格局不够啊。
　　随便抄了文章的最后一段在答题卡上，整张答题卡看起来到是满满当当，该填都填了，比当初来这里连2b涂卡都懒得涂卡还是要好一点。
　　“写完了吗？时间到了。”陈老师推开他教室的玻璃门。
　　“嗯。”宋遇安伸了个懒腰。“我走了。”
　　“行，那我把你这个试卷扫描发给老师了啊。”陈老师翻着他的试卷。“要是让我发现你像上次一样敷衍…”
　　“知道了知道了。”宋遇安拿起书包推开门，发现那个叫唐璥的教室的灯是黑的，显然没有人。
　　写这么快吗。就走了。
　　“堵门口干嘛。”陈老师推他的后背，看了看他望的方向“盯着人唐璥的教室干什…”
　　“他不用写试卷？凭什么。”宋遇安靠着门。
　　陈老师瞪着他，“人家比你自觉！两个小时写完三张试卷，人上课还不睡觉！基本不迟到！不早退！不打架！不像你刚来几个小时就跟刘元他们打架！让默什么默什么！人家还是艺术生呢…快速写完你以为像你一样回家打游戏？人家那是去赶美术课！我说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牛逼死了。”宋遇安抓了抓头发。
　　“比你牛逼！今天你早上还迟到整整一节课…一节课！一节课多少时间？！你以为是在学校吗？我们这儿两小时一节课！”陈老师显然火又蹭蹭开始涨。
　　“好好好。”宋遇安指着前台正对的大门“那请问我这个不自觉的学生可以回家打游戏了吗？”
　　“麻溜走！气死了。星期一再迟到我直接…”陈老师挥挥手。

　　摁电梯的时候宋遇安发现唐璥在全日制学校隔壁的画室，正面对着他低头洗手上的颜料。
　　唐璥安安静静的，似乎在发呆，几乎静止不动。
　　宋遇安也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他。也许是察觉到目光，唐璥抬起了头。
　　宋遇安才发现他的眼睛似乎是没有焦距的，仅仅就是涣散的瞧着他。目光淡淡，不带任何情绪。
　　宋遇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唐璥挥手，跟个傻子似的。
　　而唐璥则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愣了一下，朝宋遇安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又对视半晌，电梯恰好到。
　　唐璥隔着玻璃笑了一下，指了指宋遇安身后。
　　宋遇安转身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电梯来了，再转过头时，发现对方早已消失在玻璃后面。
　　宋遇安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般像遇见认识但又不熟的人，只要对方不跟他打招呼，直接就装作看不见。连刘泽浩都说他拽得想让别人用鞋底抽他大嘴巴子。
　　简直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