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蒲公英》座城

2、第二章

　　物理老师敲敲他的桌子，“行了啊，别睡了。没几分钟了坚持一下。”
　　“啊----”宋遇安闭着眼“….真的困，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老师天天陪着我们搞到一两点真的不会猝死吗。”
　　“只要你们没死我们就不会死。就是容易秃到是真的….”物理老师摸着日渐光滑的头顶，“让你睡了十分钟了都，来来来，看这个圆周运动的。”
　　在全日制学校待到一两点是平常的事，这里有一部分的学生是高三冲刺，或者高三艺术生结束联考校考来脱班冲刺的，节奏永远是被他们搞得很紧张，一幅下一秒就要炸碉堡的气氛。
　　像是宋遇安这种高二学生上全日制的很少，几乎没有。所以他的老师都是从高三分的，个个语速快得像是加特林似的。
　　“…困。”宋遇安叹了口气，下巴撑着桌子，拿起笔往题目图上画了一条辅助线。
　　“不过我也是有点好奇，”物理老师在白板上抄着题目关键词，“你成绩真的没有到来全日制的地步，我估计你就是上课不听讲吧，你学东西的智商真的挺让我惊讶的。”
　　“智商低得让你惊讶么。”宋遇安又把眼睛闭上了。
　　“哎呀不是，我是说，”物理老师转过身，“哎，别睡别睡…我是说，你学东西真的很快，不管是学习你能力还是记忆能力，理解能力啥的，都很好，就是你智商高的意思。”
　　“是么。”宋遇安睁开眼：“谢谢。”
　　“新来的学生昨天试课感觉也不错呢…”物理老师看着宋遇安写的答案，“你现在就写答案，读了题么。”
　　“嗯，新来的学生？”宋遇安转着笔，“高三的吗？”
　　“说来也巧，和你同级的。感觉很好相处的同学。”物理老师说，“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他为什么来，感觉成绩也很好。”
　　“很好相处吗，”宋遇安笑了笑，“那挺好的。”
　　“…我看看你写对没，”物理老师低头看了看的他的答案，“不错可以啊。”
　　“本来这个题还想为难一下你呢。”物理老师看了看表，“什么时候学的？我也没教你啊，前几天让你做题不也一道不会么。”
　　宋遇安笑着说“预习的时候呗。预习不就是一种学习嘛。”
　　“我就说你准行吧，”物理老师把教案放进包里：“行了，到你最喜欢的时候了，下课吧。”
　　刘老师推开玻璃门，“下课啦，宋遇安你想吃什么？”全日制学校没有食堂，到了饭点大家都是点外卖，“肥牛饭吧。”宋遇安出了他自己的教室伸了个懒腰，“你又干嘛去。”刘老师瞪着他。
　　“都上一上午课了，我休息一下都不行啊？”宋遇安抓了抓头发。“别让我看见你和刘元那些个人到一块儿…”刘老师翻着他上课的笔记，“…你这个题就写个答案？上课又睡觉是吧…”
　　“没。”宋遇安慢慢往走廊外面走，刘老师的话渐渐变得听不真切。他的目光慢慢临摹着走廊地板的纹路，大家对他的印象永远都是一种不放心，怀疑的态度。好奇怪。
　　为什么呢？宋遇安漫不经心地想。
　　你总给我一种不稳定的感觉，你像一个炸弹，我永远也不知道你下一秒要干什么。这是他没脱班的时候班主任找他谈话对他说的话。
　　什么是稳定呢，和别人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同样的日子？朝着不知道所谓的未来前进？过着那种永远分不清楚今天到底是明天还是昨天的日子？他不相信所谓的未来，在学校大家都喊着统一没有灵魂的口号的时候，他只觉得乏味和一种悲哀的空洞。
　　因为这个世界一切都是这样，所以只要有一个人变得不一样就会变成异类，被所有人冠冕堂皇的排挤指责到难以生存下去，所有人都变成看似有各自特点但本质却一模一样的标本。
　　如果是这样，那么稳定又有什么用呢？仅仅是为了延续下去这样的生活而稳定吗?
　　“宋遇安？你下课了啊？”刘元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
　　宋遇安知道自己又陷入了一种钻牛角尖的状态，这是打发无聊的方法，去思考一个别人都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事。去建立一个观点再去反驳它，无限循环下去。
　　“抽么？”刘元把烟递给他，“下课了吧？”他又问了一遍。
　　“别问这种屁话。”宋遇安没接刘元的烟，自己从口袋里的烟盒里抽了一根。
　　“哟，挺牛逼啊，”刘元自己把手上的烟叼嘴里了：“就喜欢你这种牛逼劲。”
　　宋遇安低头抽着烟，看着眼前四处摇散的烟雾。
　　他懒得搭理刘元这种人装逼的傻逼样。
　　但这里多的是刘元这种人，一幅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拽样，仿佛抽了几根烟就是社会老大哥似的。
　　宋遇安觉得挺有意思，经常观察他们这种人的自信哪里来的。后来他发现，这来头飘忽不定。可能来自于他们身上比别人贵的衣服和鞋，可能来自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意义的傻逼纹身，也可能来自于他们手上的烟，和别人吹牛逼喝下去的酒。
　　“新来的？宋遇安听见了刘元吊儿郎当的声音。
　　“嗯。”宋遇安也听见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声音。那个男生笑了笑。“叫什么名字？高几的？真他妈装。”刘元弹了弹烟灰。“啊。”那个男生似乎有点愣住了，可能不明白怎么就真他妈装了。
　　“问你话，听不懂人话是吧？”刘元把烟按到墙上，留下了一个黑黢黢的洞。
　　宋遇安没有说话，看着那个男生，他很好奇他会怎么做。
　　刘元在最开始对宋遇安的态度比这个男生要恶劣的多，今天的态度全部基于宋遇安把他们那群人摁到地上抽的那几架。
　　“唐璥。高二的。”男生笑了笑说。“高二的啊，我还以为多牛逼呢，拽什么拽啊你…”宋遇安知道刘元开始找他的茬了，一模一样的套路，一模一样的话。
　　唐璥看着刘元和宋遇安，没有说话。他可能把他和刘元看做一伙的了。宋遇安想。
　　他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你早上没吃药吧，”宋遇安低头把燃尽的烟摁灭，抬起头看着刘元，“你查户口的呗。”
　　“嗯？”刘元转过头有点愣。
　　“傻逼。”宋遇安对着刘元扯了扯嘴角。唐璥没有再说一句话，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知所措。
　　刘元知道宋遇安这是告诉他别惹唐璥，相当于把唐璥划分到自己那一边。
　　“行。”刘元对着宋遇安点了点头，没看唐璥，转身就走。
　　傻逼就要用傻逼的方法治。宋遇安想。
　　他一般抽烟会到这边的楼梯间，很少有人来，这是全日制学生默认抽烟的地方。现在这个狭小阴暗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遇安没看唐璥，低头又抽出了一根叼在嘴里。
　　唐璥看着宋遇安笑了一下，“谢了。”他又想了一下“宋遇安。”
　　宋遇安愣了愣，“你认识我？”唐璥静静地看着他。
　　那种熟悉又说不出的感觉又来了。
　　“之前是不认识啊，但是昨天问了老师不就知道了么。”唐璥还是只笑。
　　“啊，这样吗。”宋遇安也笑了。多么巧，今天他也问了老师。
　　“你刚才是告诉他别搞我是吗，像演电影一样，打暗语么，好有意思。”唐璥似乎在组织语言，笑了起来。
　　宋遇安没想到唐璥是这种反应，扯了扯嘴角，是有点意思。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们傻逼呢。”
　　“那倒没有，就感觉挺中二。”唐璥说，“像那种二货，打服了不就没事了。”
　　“啊…”宋遇安有点震惊。这种好学生乖乖仔突然白切黑是什么个路数。
　　“怎么，”唐璥表情莫名，眼睛却淡淡地望着墙上一个个被烟头烫黑的洞，“小说不都是这样吗。”
　　“啊，”宋遇安低头捏着那个抽出来但没有点的烟。原来是小说里的啊，“那没事了。”
　　“那如果我不说话你就打算打他一顿么，”宋遇安顿了顿“就像小说一样。”他观察着唐璥的眼睛，他总感觉唐璥似乎跟其他人不一样，但又说不出的一样。
　　“告老师啊。”唐璥平静的说。
　　宋遇安挑了挑眉，“嗯？”高中生一般这么做会被鄙视成傻逼吧。
　　“很智障吗，”唐璥说“正常操作而已，要打架啊，我很怕痛的。”
　　“这样吗…”宋遇安不知道该接什么了，“挺牛逼。”他还是竖了竖拇指。
　　他什么也没观察出来。
　　唐璥扭头看着走过来的陈老师，说“总之还是谢谢你。”

　　陈老师笑眯眯地走过来，“你俩一起聋了呗？饭都凉了！喊你俩听不见是不，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没听见。”宋遇安跟着陈老师往外面走，“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唐璥跟在他后面小声唱着。
　　宋遇安突然非常想笑，他知道如果他笑了一定会被陈老师笑眯眯地嘲讽一顿。
　　简直莫名其妙。
　　但他还是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